大正时期的日本正处于高速发展的繁荣时期。

自黑船事件以后，经过将近五十年的发展，使这个原本封建的国度学会接受外来的事物，向西方的国家看齐。

乡下的地方可能看不出来有什么变化，一进入城市，周围的环境就变得热闹起来，在新旧意识的碰撞下，可以看到繁华的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有穿着传统和服的少女，也有西装革履的青年。

但有一个人，在其中显得格格不入。

恩奇都隐没在小巷的阴影中，兜帽遮住了他大部分的容貌，只余长长的发丝垂坠而下，凡是经过他的人却都绕着他走。

破碎的长衫深红发黑的仿佛在滴血，充满了不详的气息，再繁华的世界也无法影响到他的寂静无声，只在那一站，就是一尊活脱脱的杀神。

作为杀神的本人却不能体会到他人的想法，最近他杀了不少的鬼，本就凛冽的气势更加孤寒，难怪没有人敢接近他。

实际上，恩奇都仅仅是在发呆。

自从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之后，恩奇都就很喜欢发呆。

以前的他脑子里总会有很多纷乱的想法，有关于挚友的，也有人生和自我的拷问，虽然每天兵器长兵器短的自称，实际上在吉尔伽美什的影响下，他的想法更趋近于人类，更多的不过是一种自嘲。

而现在，什么都没有了，空荡荡的，一如他的灵魂。

思想放空的天之锁感知到有人在靠近，不过这里是人类的聚集地，恩奇都不轻易对人类出手，也就没有动作——换作是鬼，可能已经被穿成筛子了。

他视线向下，看到一个瘦小的卖花女正扯着他的衣角。

她手里拿着的篮子里装的不过是些不起眼的野花，现在正是早春时节，即使是没有名字的野花也烂漫的可爱。

换作往常，心智正常的天之锁或许早已蹲下身子帮小姑娘拿起花篮温柔的和她说话，此刻的恩奇都只略微低下头，一双冷冽的金眸漠然的与之对视。

小姑娘瘪了瘪嘴，险些哭了出来，但当她看到那张人世间难以描摹绮丽面孔时，又忍住了哭声，细声细气的开口：

“大姐姐，这里，是什么？”

卖花女指了指他的脸颊。

或许是神妓的面容给了她错觉，她下意识的认为恩奇都是一位很不好惹的美丽女性，长这么大，她还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人呢。

恩奇都瞥了她一眼，并未出声反驳，泥人本来就是没有性别的造物，现在的性别，只是为了贴近挚友的形象。

他抬起手，擦了擦脸上的秽物，指尖染上腥红的色泽。

脸上的血渍已经呈现干涸的状态，为他过于苍白的肌肤增添了浓艳的色彩，那并非是恩奇都的血，具体是哪个鬼的，他早就记不清了。

见恩奇都没有理她，小女孩犹豫了半晌，又鼓起勇气问道。

“大姐姐，你为什么看起来很不开心的样子？”

“我没有不开心。”

恩奇都平静地回答。

堕落的英灵早已忘却喜怒哀乐，自然不会觉得难过，何况泥人本来就是神造之物，情绪少的可怜，逐渐模仿才渐渐变得感情丰富起来，现在不过是回归本源罢了。

“可是我听到，你这里在哭。”

小女孩捂住自己心脏的位置，好似能够听到对方这个地方所发出的沉重叹息，那是能将所有灵魂压垮的声音，因为太痛苦了，所以仅仅是聆听着，她的泪水就忍不住悄悄盈满眼眶。

恩奇都垂下眼睫，空茫的视线短暂的聚集在眼前弱小的人类身上，他的眼眸原本是温柔的绿色，现在褪变成一片荒芜，但当他专注看人的时候，又仿佛能够找到最初的影子。

“妈妈以前也喜欢哭，现在已经好了。虽然她再也不工作了，可是看她笑的样子，我觉得很开心，而且我长大了，可以一个人养家了。”

实际上无论多么发达的国家，只要仔细找，总能找到它贫瘠的阴暗面，哪怕大部分国民享受着国家进步带来的富足便利，也会有穷人每天担心一日三餐的着落，又会在饥寒交迫中默默等待死去。

女孩的一家便是底层中的一员，因为有个沉迷赌博的父亲，他们家只能靠洗衣服维持家用的母亲活下去，无止境的争吵、辱骂令母亲常常以泪洗面，后来，父亲失踪了，母亲的悲伤变成了麻木。

再后来，她的母亲加入了万世极乐教。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母亲脸上的笑容开始逐渐增多，每天嘴里念叨着她听不懂的教义。她不再工作，漫长的空余时间都用作祈祷。

生活变得更加艰辛了，不过没关系，只要妈妈能一直快乐下去，她辛苦一点，也是可以养活她和妈妈的。

“如果大姐姐不高兴的话，可以像妈妈一样，加入万世极乐教，教主大人是个很温柔的人，一定能够让你重新开心起来。”

女孩说着说着，肚子里传出咕咕叫的声音，她立马脸红地低下头，显然觉得，在别人面前这个样子很丢脸。

只是......她已经很久没吃饭了，上次吃到的东西还是教主大人给她的糖块，她依旧能够记起糖在嘴里融化的轻盈梦幻的甜度，如同那位大人温暖的笑容，实际上，那并不能填饱肚子。

又来了，这种莫名其妙的焦躁感。

在看到女孩像是忍耐不住饥饿而弯起腰的样子时，恩奇都不耐地皱起了眉，从胸口涌出的躁动犹如走蚁般密密麻麻盘踞着他的内心。

他修长秀美的指尖似游蝶坠落，虚虚放在这个年纪比伊莉雅还小很多的幼女头顶上，在即将落下去的一刻，又仿佛灼伤刺痛的收回了手。

“你信仰的宗教，连你的肚子都不能填饱，看来也没什么意思。”

恩奇都的声音依旧冷漠，仿佛刚才的动作不过是错觉，他拉上兜帽，将自己的脸隐藏在更深的黑暗里，然后抬起脚，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了。

“大姐姐，等等......”

话音未落，一袋食物落入她的怀里，由于袋子没有扎紧，几个饭团滚落在地上，小女孩慌忙弯腰捡起饭团，等她再抬头时，恩奇都已经走远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眼泪瞬间掉落下来，望着那逐渐模糊的背影，她举起来之不易的食物，拼命大声呼喊着。

“大姐姐，我叫茜，茜草的茜。你一定要记得我的名字！”

即使那细微的呼唤淹没在嘈杂的人海里，恩奇都仍旧听到了，他没有回头再看对方一眼。

以此世之恶为食的堕落英灵是不可能与人类相处的，无论他所处何处，源源不断的恶念如同附骨之蛆向他奔赴而来，唯有死亡才能令这个曾经温柔的灵魂平息。

天之锁思绪飘过，面无表情的撩开一缕阻挡视线的发丝，淡淡的想。

肚子又饿了，还是多找点“食物”补充魔力吧。

“......是鬼吗？”

与此同时，远处两位面容姣好的年轻女性正遥遥地朝恩奇都的方向望去，低声交流着。

“不，鬼不会在白天出没，连鬼王都不例外，其它的鬼就更不可能了。”

二人身着不同于传统和服的黑色制服，年长的那位披着浅色的羽织，垂坠的羽织底部有着蝴蝶般的织纹，而年纪较小的少女则踩着白色短靴，雪白的披风上系着粉色的领结。

大概是这样的穿束实在惹眼，她们并不显得隐蔽，由于常年与鬼战斗，哪怕是外表娇弱的女性也拥有与众不同的气场，即便不认识鬼杀队的普通人也不敢轻易靠近。

“或许是看错了吧，这个人身上的杀戮很重，比一般的鬼要可怕，我们要小心一点才行。”

修炼了呼吸法的剑士感知非常敏锐，何况身为虫柱的蝴蝶忍心思细腻，一眼就察觉到了人群里恩奇都的与众不同，但即使确认少年的身份并不是鬼，那犹如包裹在血海中的恐怖气息使她不由的暗暗警惕。

如今随着十二鬼月的崛起，形势愈发紧张，年轻一代的实力却青黄不接，鬼杀队不能再多一个强大的敌人了。

虽然脸上带着动人的微笑，蝴蝶忍的心里更多的是担忧和叹息，熟悉她的义妹兼继子栗花落香奈乎抬头看了忍一眼，无声的叹了口气。

自从姐姐死后，蝴蝶忍的性格变化的太多，但香奈乎很清楚，她本质和曾经那个深沉严肃不苟言笑的义姐没有什么区别，只是隐藏的更深了。

现在的忍变温柔了，充满了长姐的影子，又好似隔的很远很远。

沉默寡言的香奈乎，是无法将这些想法说出口的。

似乎注意到义妹的目光，收回注视恩奇都的眼神，蝴蝶忍抬起手，轻柔的摸了摸妹妹的头。

“走吧，香奈乎，我们先通知主公再做安排。”

小恩会后悔的。

下章闪闪出场，我真是最快的女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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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注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