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 15 章

玉阶生白露,夜久侵落袜。

徐娘子在这里站了这么久,不知道罗袜有没有被露水沾湿?

沈戍脑子里忽的浮现了这么一句诗。

美人伫立月色下,更添几分比白天更多的朦胧情致,月色溶溶,在徐娘子石榴裙旋转的裙裾边荡漾开来,月明如水,温柔的笼罩在娘子莹白肌肤上,在暮色渐浓的昏光线下整个人显露出珍珠般的色泽。

这样的美人理应养在他沈戍的地盘上。

这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沈戍垂下眸,遮住了他眼里瞬间掩饰不住的掠夺意味。

“沈郎君,好久不见。”徐若依听见身后传来沈将军的声音,颇有几分讶异。

她原以为自兴福寺一别后,二人此生再无交集,没想到没隔几日便在自己家隔壁的张老将军府上见到了,仍是这般和善的和她问好。

这也许就是佛家讲的人与的机缘?

徐若依弯腰福了一福。

沈戍笑意深深,他挥手让身边的仆从稍微退后了一些:“只听说张老将军要借我的名头宴请贵客,催着我写名刺的时候才得知正是徐娘子一家,倒真是有缘了。”

徐若依点点头,她已经知道今日宴会的目的就是让张老将军的长孙拜在自己兄嫂的父亲张大儒名下了,倒是不知道沈将军为何出现在张老将军府中?

二人看起来年纪相差三四十岁,在席间倒显得极为熟络,相处融洽,一副亲密无间的样子。

也不知道二人怎么认识的?

沈戍微微一笑:“我曾是张老将军的部下,八年前我们一同参加攻打匈奴,此次入京,正好与张老将军叙叙旧。”

她的心思有这般明显的写在脸上吗?徐若依有些羞赧,她本就不是擅长交际的人,此刻被人一语道破心中所想,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耳垂。

沈戍状似无意的换了个话题:“徐娘子怎的不带那对鎏金耳铛了?莫非是嫌弃被我那只畜生叼走过?如若这样,我叫人重新打一副赔给娘子,娘子莫要客气。”

徐若依连忙摇摇头:“不是如此,沈郎君不必破费,只是今日出门未曾佩戴罢了。”说罢,她抿了抿唇,话在嘴边转了转,仍开口道:“不知道沈郎君养的苍鹰去哪里了?今日宴会倒是未曾见到。”

该不会真的是因为拿她的耳铛被沈郎君拔毛杀掉了吧,那可真是她的罪过了。

沈戍看着对面小娘子有些不安的攥紧了裙角,心下有些好笑,温声道:“苍鹰天性自由,无拘无束,平日里并不将它管束在身边,我有一只泥哨,只要我一吹哨子,不出半日它便会出现了。”

“当真吗?”徐若依瞪圆了眼睛,这倒是她第一次听说这种事。

沈戍笑容爽朗:“有朝一日让娘子试一试。”

夜风袭来,廊下灯笼轻轻拍打竹帘,发出“扑扑”的声响。

徐若依回神,正欲行礼回席,便听见对面的男人开口道:“徐娘子可听说浴佛节的佛头被盗一案了?天子脚下,竟有这般狼贪鼠窃之徒,当真让人心惊。”

徐若依猛的仰起头来,望着对面的男人,沈郎君这般位高权重,消息渠道自然比她这个后宅女子灵通的多,他主动提起此事?他会不会知道些什么?

她抿了抿唇,她不知道怎么和人套话,直接问又显得有些太过无礼。

想了半天,她还是俯身正式行了一礼,低头道:“家兄如今正负责此案勘验调查之事,还未有什么突破。沈将军位高权重,长目飞耳,若有什么消息,还望告知小女子一声,我代表徐家先在这里叩谢郎君的恩情。”

说罢,便要行叩拜礼。

沈戍立马上前稳住徐娘子的手臂,将人从地上扶了起来,待人站稳后,又即刻收回双手负于身后,往后退了几步,保持了一个不会影响徐娘子清誉的距离。

俨然一个践律蹈礼的正派君子。

“徐娘子何必行此大礼?倒显得生分了许多。”沈戍声音沉沉,带着微微的沙哑,倒莫名的安抚了徐若依因为此案焦灼了多日的情绪。

“我只是听说有一和尚关押当日便死在大理寺狱中,心下有些好奇,四处打听了一下,竟和我当日借居寺中时,听说的一起旧闻中的人对应上来。”

徐若依敛目凝神,等着对面的男人继续说下去。

“徐娘子可曾记得我与你第一次相见于翠微亭那日?”沈戍忽的开口问道。

徐若依点了点头,她自然是记得的。

“那日我与子晋下山,看见一胖和尚夜慌里慌张的抱着一个包裹从小路下山,我们闲来无事,下了马,二人便尾随了他一会。”

沈戍面色不变,“谁知道跟着他七拐八拐后居然进了山下的一个村落,那和尚倒是十分警惕,在村门口绕了好些路,才进了一户家门,不一会传来了孩童的啼哭声和女子的咒骂声。”

徐若依有些愣神,她不懂沈郎君为什么见到行踪奇怪的和尚就要跟上去,难道都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吗?那和尚干嘛又去妇人家中?难道是他住在山下的亲戚,前去送些衣物?

沈戍继续说了下去:“我实在好奇,便花了些银子,朝这户人家的街坊四邻打听了一下,这才知道其中原委。”

对面徐娘子直直的望着他,他双手握拳,在唇边轻咳了一声。

“原来这家妇人的相公前些年掉水里淹死了,未留下个一子半女的,妇人也未曾再嫁,面色倒红润了起来,寡居的日子也是一天好过一天了,他们都在猜怕是已经有了姘夫,谁知道那日半夜,邻居起夜的时候,倒看见一胖和尚偷偷摸摸的进了这寡妇的家门。”

“和尚不是应该清修的吗?”徐若依面露不解。

沈戍又轻咳了一声,“六根不净之人,自然会破了十戒了。二人往来已久,那寡妇似乎已为那和尚生下一个儿子,因此这和尚更是时常来看望。”

“这和尚直接还俗不就好了吗?何必这般偷偷摸摸。”徐若依想不通。

沈戍笑了笑,笑容颇带了几分讥讽的意味:“还俗哪有和尚来的轻松?他自然是不舍得了。”

“这和佛头被盗一事又有何关联呢?”徐若依还是不太懂沈郎君给他讲此事的目的。

沈戍用手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袍角,“他就是几日后死在大理寺狱中的那个和尚。”

徐若依顿时愣在了原地。

“心有私欲,必为他人所乘;藏有隐秘,必为他人所制。”

沈戍欣赏着徐娘子呆愣的模样,说来奇怪,他见别人呆呆傻傻的蠢样就极不耐烦,恨不得一脚踢死算了,徐娘子这般倒让他觉得十分可爱,恨不得拉到怀里好好抚弄一番。

他也是心有隐密私欲之人。

“沈郎君是说,有人知道了这和尚的事情,用此事威胁他,让他盗取了佛头后,事成之后又让人在狱中了结了他吗?”徐若依理了理思绪。

“娘子果真聪慧。”沈戍郎声笑道。

徐若依回过神来,她立马又行了一礼,“多谢郎君告知,我回去后定当告知家兄此事。”

沈戍摆了摆手:“这只不过是我的猜测罢了,只是”

他顿了顿,“那日我下山还有别的私事,因此娘子只需说这和尚的原委,不必说我是如何和子晋跟踪得知的即可,传出去终归不太好。”

徐若依点了点头:“我记下来了,自然不会再告知旁人。”沈郎君这样说,自然有他的道理,君子一言九鼎,虽然她是女子,但是也应当做重诺守信之人。

沈戍笑了笑,心情极好的模样:“时辰也不早了,娘子也该回席了,不然徐夫人怕是要担心了。”

徐若依点了点头,沈郎君当真是极乐善好义的仁人君子,心下不免又增添了几分感激之情,行完礼后便往宴亭走去。

待众人离去后,沈戍姿态散漫的靠在假山上,又掏出怀中的鎏金耳铛抚弄了一会,忽的得笑出了声。

跟踪这种事自然是他编来哄骗徐娘子的,他怎么可能有时间忙着了解一个和尚的私情?

只要将这件事情借徐娘子之口告知徐应安即可,后面的事自然会顺水推舟的行进下去。

这个小谎,骗骗未出阁的徐娘子还行,骗已在官场沉浮数十载的徐家父子怕是有些不够看了。

可是徐娘子为人言信行直,既然答应了,自然不会将他编的谎话告知她兄长。

沈戍笑了笑,笑容在黑暗中露出几分嗜血的残忍。

更何况胖和尚私通是真,破十戒是真,被人利用窃取佛头是真,被人杀害于牢狱中是真,他沈戍只不过把这个故事稍微换了个方式讲罢了。

京城局势看似多年如湖面平静无波,圣君臣贤,安然和乐,其实湖面下早已暗潮汹涌多年,高高在上皇亲贵胄,世家子弟,无法出头的地方豪强,永无出路的读书人,士卒,被踩在脚底的贫民百姓,没有这佛头,还会有其他的由头。

他不介意把这局面搅得更浑浊一些。

玉阶生白露,夜久侵罗袜。

却下水晶帘,玲珑望秋月。

出自我们才华横溢才气外露才高八斗的李白大诗人的《玉阶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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