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那是谁给星烛施加认知屏障？”

冬寻芷并不相信温暮雪所谓的计划。

“这我就不得而知了。”温暮雪也不明白，她濒死前的记忆浑浑噩噩，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但阻止灵核就是最好的办法，给我一个月的时间就行。”

冬寻芷：“一个月？你打算怎么制止灵核？详细计划呢？理事会的人还在西城呢，你要怎么办？”

“你联络一下你的母亲，就说我决定制止灵核，她就知道该怎么办了。”

温暮雪没有解释的打算，她抚上空落落的手腕，来这里时小型终端和手串都被扣了，这下小学妹想偷听也听不到了。

准备离开时，冬寻芷还是有些犹豫。

温暮雪垂下眼，神情晦暗不明，“放心吧东城主，我不会让姜夏死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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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夏在附近的安全屋待了一个晚上就被告知可以回去了。

她疑惑冬寻芷转性了，竟然没有关她个一礼拜，但也没有多想。

她想见温暮雪。

回到那栋公寓时太阳已经升了起来，她和往常一样去菜市场买菜，直接进了温暮雪的家。

令她意外的是，温暮雪已经醒了。

看着温暮雪在厨房切菜，姜夏赶忙上前，“学姐，你要做什么，我来帮你吧？”

“嗯。”温暮雪让她洗一些青菜，“我打算用你昨天炖的汤煮面，你吃吗？”

“吃的。”姜夏能明显看见温暮雪眼底的黑眼圈，“学姐，你不休息吗？”

“我不累。”温暮雪取出两个鸡蛋，“早上吃简单一点，我再陪你去公司帮你请假。”

“请假？”

“嗯，云岚那边松口了，认知屏障解开需要一个月时间，这一个月你和我住，公司先不去了。”

姜夏满脑子只剩下“你和我住”这四个字，她睁大眼睛，“请什么假，我直接辞职。”

温暮雪被她的语气可爱到，想揉揉姜夏的头发，但双手都在忙碌，只是微微低头，用额头蹭了蹭姜夏的头，“这么开心？”

姜夏瞬间红了脸，想问学姐为什么这么主动，但那些话语到嘴边都变成了笨拙的“嗯”。

清晨的公司很热闹，一堆人忙着加班都没回家，当温暮雪跟着姜夏到人事部时，几个大胆的员工围了过来。

“温总，是来重新应聘的吗？”

温暮雪笑了笑，“不是。”

“是姜夏要辞职。”从人事部走出来的员工说。

“姜夏？哪个姜夏？”

“前台那个。”

“没印象。”

温暮雪静静听着她们聊天，得知她辞职了大家也不避讳她。

大家从风羽镜请假聊到冬秋云和冬苓，又聊到甲方赤菀，最后扯到了阴谋论，说什么冬氏集团和赤菀公司有一段恩怨情仇。

姜夏辞完职后，温暮雪听得意犹未尽。

两人在路上逆着通勤的人群慢悠悠散步，温暮雪忽然笑了。

“笑什么？”

“就是觉得大家挺有趣的。”

姜夏习以为常，“大家都喜欢脑补一堆有的没的。”

温暮雪问：“你经常和她们聊天吗？”

“还好吧。”

“这样。”

两人拐了一个弯，到常去的超市。

“家里已经有很多菜了。”姜夏今早抽空整理了一下食材，可以吃两天。

温暮雪：“买椰子水和调料，我打算做个大菜。”

“大菜？”

“椰子鸡。”

姜夏想到蘸椰子鸡的蘸料，咽了咽口水，“就只吃这个吗？”

“再炒点青菜。”

“吃糯米饭吧。”姜夏又挑了菠萝，“我来做菠萝糯米饭。”

“行。”温暮雪莞尔。

姜夏把买的东西收在终端手环里，身侧的温暮雪则是环顾四周打量那些店铺。

姜夏：“怎么了？”

“以前都没好好看过这里，多看看。”温暮雪感叹着。

姜夏眨眨眼，她盯着温暮雪看了一会儿，开口说：“学姐，你心情好像很好。”

“不上班心情当然好。”

姜夏虽然难以接受温暮雪摆烂的性格，但她还是能观察出区别的，温暮雪真不想上班没人能拦住她。

“学姐，昨天你和二姐聊了什么？”

温暮雪停下脚步，她指着一侧的公园，“去里面坐一会儿吧。”

工作日的这个点，公园里没什么人，两人坐在江边的长椅上，风徐徐吹来，马上就要到十月份，东城不像北城四季分明，一年四季都是春天，降温的日子也有，只集中在年尾。

绿树随风掉了几片叶子，又被忙碌的小型昆虫机器人收了起来。

“学姐，聊什么？”姜夏见温暮雪打开了隔音屏障，顿时有些紧张。

“我们一直都没有好好聊聊。”温暮雪望着江面，“从大学毕业后，我们就没有好好聊过。”

姜夏拧开一瓶西柚汁，“也对，毕竟隔了四年才见面。”

“不是的。”温暮雪直白地说：“我知道你是西城那位不透露姓名的屏障师。”

“咳咳。”姜夏吓了一跳，“这你都知道？”

温暮雪取出纸巾，凑过去擦拭姜夏脸上溅起的西柚汁，酸甜的香味萦绕鼻尖，她不动声色地用指腹捏了捏姜夏的脸。

“你觉得我应该知道哪些？”

“你离开西城出差遇袭时我救了你，应该是这种时候暴露的吧。”姜夏捏紧瓶盖，她不敢去看温暮雪的双眼。

“嗯，确实是那个时候暴露的，但那之前我就有些怀疑。”温暮雪收起纸巾，拉开距离，“我还知道你一直给我们传情报。”

姜夏惊讶万分，“这怎么知道的？”

温暮雪笑道：“太明显了。”

冬星烛发的情报是一串加密信息，当初怀疑是反叛军的密信温白她们组建的破解班连夜破解，但破解出的是一条假信息，本来以为是恶作剧，但赤菀看了一眼觉得这信息有股熟悉感，便把信息传给温白。

温白看一眼便破解信息，那串信息的伪装习惯和技巧是她常用的手笔，年幼时星枫教授她的，后来她把这个技巧教给了冬星烛。

大学时，温白和冬星烛曾在中城区调研，当时她担心出意外，便教冬星烛这个技巧。

温白当时看见这条情报，误以为是星枫的亲信发送的，毕竟中城区那么乱，被宠着长大的冬星烛不可能会出现在中城区。

“为什么要来中城区？”

温暮雪问姜夏，她十分好奇这个问题，之前一直觉得提起过去会让姜夏处于危险中，但现在姜夏一直处于危险中，避讳过去也就无所谓了。

姜夏：“因为……”

因为学姐你在西城。

因为进不去西城只能在中城区。

这些话不能说出口。

“因为好奇，想锻炼自己。”姜夏扯谎道。

如果不是得知姜夏在她身上动的一些手脚后，温暮雪差点要信了。

温暮雪轻叹一声，“学妹，你就是为了我才来中城区的吧。”

姜夏呼吸一滞，“怎么可能！我才不是因为你！”

看着姜夏慌乱的神情，温暮雪忍俊不禁，“不要再掩饰了，你都准备带我私奔了，就坦诚一些吧。”

“私奔是私奔，和我去中城区的事没关系！”

姜夏不喜欢被当场戳穿，尤其温暮雪还是这种嬉皮笑脸的态度，这让她觉得自己处于下风，也让她觉得温暮雪不把那些事放在心上。

纠结的思绪最后总是化成愤怒。

“你不要自作多情！”姜夏站起身，指着温暮雪的鼻子说：“我就是想锻炼技术提升自己而已！”

温暮雪：“那为什么特地给我传情报？”

姜夏：“偶然看见就传给你了！”

温暮雪取下左臂上的小型终端，“为什么要给我这个小型终端？”

“顺便给的……不对，你为什么现在还带着？我以为你扔了！”

姜夏已经捕捉不到这个终端的定位。

“没有扔，我一直都带着。”温暮雪笑道：“当初你就是用这个定位我，才察觉我遇到危险，最后救了我吧。”

姜夏：“哪一次？”

温暮雪愣住，说道：“每一次。”

姜夏垂下头，“没有，第二次我没能救到学姐。”

温暮雪忽然抓住姜夏的手，“在病毒事件那天，我快死的时候，你是不是来找我了？”

“你在套我话！”姜夏后知后觉。

“我以为那是梦。”温暮雪视线落在姜夏脖颈上的绸带，“果然，脖子上的伤，是当时受的吧？”

见什么都瞒不住，姜夏自暴自弃地说：“是啊。”

“怎么受伤的？”

“我记不清了，应该是敌袭，我怀疑是AI机器袭击的，因为附近没有看见人。”姜夏不自在地扯了扯绸带，“当时局势紧迫，我擅自跑去找你，妈妈和姐姐就挂上我的照片到处悬赏，我运气好，在病毒蔓延时我被一个过路人救下来了。”

温暮雪透过绸带的缝隙，瞥见那乌黑的疤痕，她心沉了下来。

那不是梦。

在濒死前，温白的身体自动步入假死状态，处于有意识但无法动弹的情况。

迷迷糊糊中，她听见了冬星烛的哭喊声，意识也在那一刻被唤醒，但冬星烛的声音也在瞬间止住，血管划破的声音传入耳中，她听出冬星烛的脖颈被割破。

浓烈的血腥味侵入鼻腔，温热的血黏在脸上、衣服上。

冬星烛微弱的呼吸打在脖颈上，声音渐渐微弱。

冬星烛正在死去，她却无能为力。

意识到这件事时她陷入巨大的恐慌，迫切地想要醒来，却什么都做不到，她的身体也在那一刻没了呼吸，意识被拉扯进混沌的黑暗中。

最后是冬时雨救了她，还说没有看见任何人。

现在回想，她当时身上全是冬星烛的血，冬时雨在撒谎，很大可能是冬时雨或者冬时雨认识的人给冬星烛弄了认知屏障，只是出于某些原因没有告知。

看来得见冬时雨一面了。

“学姐？”

温暮雪回过神，“抱歉，我在想事情。”

姜夏担忧道：“我给你添麻烦了吗？”

温暮雪摇摇头，她抓住姜夏的手腕拉了过来，轻轻搂住姜夏的腰，她额头抵在姜夏的腹部，借由视角来掩饰神情。

姜夏很敏锐，又很会观察，她担心自己的神情露出破绽。

“学姐……”

温暮雪咬咬唇，她没有脸面对姜夏。

当第一次看见姜夏的颈链时，她总是在后悔，冬星烛因为她来到中城区被牵连受伤，甚至还遇到了生命危险。

如果温白没有遇见冬星烛，如果当初好好告别，如果冬星烛没有跟过来，就算冬星烛是星枫的孩子，但一直待在东城也不会被牵扯到这些事中。

“对不起。”

温暮雪努力平复情绪，“大学时我不该不告而别。”

学姐这般亲近她，姜夏原本还挺开心的，但听见学姐说的话时那溢出的喜悦顿时被愤怒淹没。

“对不起？”姜夏觉得这句话过于可笑，“学姐什么错都没有，你是有苦衷的，为什么要道歉？”

姜夏往后退了一步，手被温暮雪紧紧攥住，她盯着低头的人，这一刻的温暮雪分外狼狈。

“学姐，你不该道歉，你是为了拯救西城才做出这种选择，你也没有不告而别，你给我留了纸条。”

姜夏努力让理智回笼。

“学姐，你都要去当西城主，那肯定是不能暴露你的行踪，你若是好好和我说我也会刨根问底，你不告而别是明智的选择。”

一定是这样的。

只能是这个原因吧。

你是西城主，你要拯救西城的苍生，你宁愿为那些子民奉献你的性命。

拯救世人的神明不需要在世间有任何牵挂，你的做法是正确的，你在斩断我这个唯一牵挂。

因为我对你是重要的，所以你才会离开我。

可此时此刻，那倚靠在她身上的“神明”像人类一般在忏悔，像是那些跪拜在西城宫殿前苦苦哀求神明拯救的可怜人。

这是谁？

这不是学姐。

一定有什么地方搞错了。

“不是的，我明明可以好好跟你道别，我却逃跑了。”

温暮雪抬起头，姜夏不可置信的神情刺痛了她。

“我逃跑了。”温暮雪颤抖地说：“我走的那天晚上是你的生日。”

姜夏睁大眼，极力控制的理智在一瞬间崩断。

“你为什么知道？”

“我去寝室找你了，你在和朋友过生日，我不敢见你，因为我……”

“因为什么？”姜夏视线逐渐模糊。

“因为我什么都没有。”

温暮雪把温白当初的自卑剖开。

“我的过去很糟糕，我没有朋友家人，我不知道正常的家庭、幸福是什么样，也不知道如何和朋友相处，在遇见你之前，我只为了一个目标活着。”

甚至这个目标，也是为了让自己拥有一个活着的理由。

温白的一生太不堪了。

和冬星烛相比，她不配站在冬星烛身边。

即便身上拥有光鲜亮丽的勋章，但不及冬星烛本身耀眼。

冬星烛一直都在为自己而活，温白却从不为自己而活。

偏偏她这种人，冬星烛却愿意为了她付出所有，以至于被牵连性命，搭上了光鲜亮丽的人生。

温白夺走了冬星烛的一切。

温白太残忍了。

温暮雪更残忍。

一个月后她将为了制止灵核死去，姜夏却只能眼睁睁看着。

她一次一次地伤害姜夏，总是不告而别。

她们的相遇重逢，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笨蛋！！！”

姜夏“啪”地一声两只手拍上温暮雪的脸，把温暮雪即将溢出的泪水憋了回去，她生气地说：“就因为这种理由竟然不给我过生日吗？你还听着她们给我过生日了？”

“可是……”

“可是什么啊！”姜夏揉捏着温暮雪的脸，“我可是担心自己会让你困扰才没说我过生日！你都知道我过生日了还不给我过！你还自己贬低自己一番直接走了！！！啊啊啊啊你是笨蛋！！！”

姜夏气哭了，她恨不得撬开温暮雪的脑袋看看。

“你还不如编一个理由糊弄我！比如说西城的事是秘密，不方便告知！比如说你必须当西城主！”

“我……”温暮雪移开视线，“我其实不当西城主也没事。”

姜夏气得吐不出话。

温暮雪继续说：“我也没有多想管理西城，就是为了查真相，但因为……”

“因、为、什、么？”姜夏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因为我觉得自己一无所有也没有牵挂，就顺势而为当西城主，本来我可以离开的。”

“哈哈哈哈哈。”姜夏闭眼笑着，滚烫的眼泪簌簌而下，她嘶哑的怒吼在隔音屏障里回荡，“你说什么？？？”

“我……”

“你的意思是说？你这个西城主是谁都可以当的吗？？？”

“差不多……赤菀想的话，赤菀也可以。”

“这不是你的使命吗？？？”

“……不是。”

姜夏：“哈哈哈哈哈我真是……我真是气死了！！！”

温暮雪：“……”

完了，怎么感觉学妹精神有点不正常。

“学姐！”

姜夏挣脱温暮雪的桎梏，她后退几步，用力撞向温暮雪。

她是真的生气了。

“你是大笨蛋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