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慢慢热了起来,明明才四月初的天气,南方温度升窜得比北国要快得多,天色变长,剧组里终于从隆冬腊月的倦怠里恢复过来。
仲春已经到了。
过于温暖的太阳让人容易春困,姜星宇刚刚下了戏,看到了带着墨镜遮阳帽的梁慧生正在太阳伞下休息。
“慧生姐,您一个制片人,天天在片场干嘛?我没见过像您这么辛苦的。”他和梁慧生已经熟了,现在讲话完全没了刚开始的敬畏和崇拜。
梁慧生半睡半醒,扶了扶墨镜,“……看你的表现,我是答应了筱煊,得好好捧你。”
姜星宇笑了笑,在她旁边坐下聊天。
按理说他出演男二号,与女主角张岑岑扮演一对姐弟,有许多对手戏和交际,本来应该关系更好。
但是自从张岑岑来了剧组,他本能里不太喜欢她,平时叫一声张老师,而对梁慧生却是姐前姐后。
对姜星宇而言,梁慧生有偶像光环,不光漂亮,还平易近人、真诚漂亮,就算他被别人调侃抱制片人大腿也无所谓。毕竟,他确实是走后门才上的这部戏。
不远处邝东正在补妆,化妆师拿着粉扑给他仔细吸汗,他不动声色地睨了休息帐篷一眼。
年轻男人和她有说有笑,不知道姜星宇说了什么,她配合极了,嘴角频频上扬。
殊不知,带着墨镜的梁慧生也正看着他。那边人流稀疏,张岑岑又在他旁边,伸手去掸他身上的灰尘。
“姐,你为什么不演女主角?你和邝东老师时隔十年再合体,这卖点不比……”姜星宇顿了顿,把张岑岑的名字咽了下去,“这卖点也很好啊。”
邝东还在看着她。
她大大方方接住了他的目光,甚至认真地看着那对“男女”的动静。
“咳,姐……你有在听吗?”
“在呀。”她回过神,假装生气,“……做制片人多累你知道吗?还要我演戏。”
她再抬起头去看,邝东已经被场记喊走开工了。梁慧生收回目光,理了理自己的帽檐。
“姐……我说句八卦,你觉不觉得,张岑岑想勾搭邝东老师。”
他这句话的直接把好恶溢于言表。邝东呢,是老师。张岑岑就直呼其名了。
“有吗?我怎么没感觉?”她眉毛一皱,口吻里都是疑惑。
心下,梁慧生却操持起脏话。没感觉个屁,今天早上坐大巴车的时候,邝东明明快上车了,张岑岑硬是以对戏为由,把他拉到另一辆车上去。他真是个榆木脑袋,这还看不出来女人的别有用心?
……
邝东从片场下来去导演处看完回放,他不动声色地望了一眼梁慧生,想跟她搭几句话,但又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工作人员攘来熙往,他终于定了定决心,抬起来步子,远处袅娜的女人却盯了他一眼,扭头就走了。
这是梁慧生在看他?邝东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他自问已经克制,与她避嫌。看今天她这样的反应,不知道又哪里招惹了她。
下午道具组开始布置爆破点,邝东疑惑,场记来通知因为场地原因,今天下午改拍爆破武戏了。
他拿着剧本重新背了半天的词,脑海里闪过她那个气鼓鼓的眼神来,他恍然意识到——这是刁难?
他无奈地翻开剧本,越发觉得梁慧生格外幼稚,与当初拍《青蛇》时如出一辙。
一旁补好妆的张岑岑瞄了一眼指挥帐篷那边,拿着剧本走过来开玩笑:“咳,邝东哥,制片人是不是对我们有什么意见?突然换场次,还是这么无厘头换爆破戏。”
他抬眸,神色淡淡:“……只是场地问题,梁制片她人挺好的。”
看到邝东这样淡定,张岑岑自知自己说错了话,立马笑了笑,也拿起了剧本背词。
姜星宇这时也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几分打趣:“张老师,您不知道制片人之前和邝东老师合拍《青蛇》,交情匪浅吗?”
张岑岑脸色一变。
她说怎么感觉梁慧生的相貌有些熟悉,最初她只以为漂亮的人总是相似的,这么一想,梁慧生的脸好像正好和多年前走红的梁笙重合在一起了。
无非一个是少女情态,一个是丰姿绰约的女人。
“邝东老师。”姜星宇若无其事地打招呼。
邝东颔首一笑,没有否认。
下午两点钟,各部门已经准备就绪。武行指导引着主角走位和动作,确定了几个爆破点的位置。
由于剧组资金有限,爆破的部分一定要一次成功,所以实拍之前模拟拍摄了好几次演员走位。
“啊——”张岑岑一下子磕到了膝盖。
邝东停下脚步——他都陪着她跑了三次了。
张岑岑体力不支,完全不能在规定时间内跑到爆破点。
“你还好吧?”
张岑岑咬了咬嘴唇,特意拉住邝东的手站了起来,坚忍道:“嗯……没事,我们再来。”
她头发凌乱,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又给工作人员道歉:“不好意思了大家!我没什么事,咱们再来一遍吧。”
这部戏已经拍了一大半,但梁慧生在一边看着女主角的状态,有种想把她拉下来自己上的冲动。
是她高估张岑岑了。
说到底,她的通稿再怎么吹演技,她本质也就是个拍偶像剧出身,武戏常用替身,真正跑两步都气喘吁吁。
还好程岸芃早就离开了片场。如果他还在的话,梁慧生要吐槽死他的选角眼光。
“朱叔,让岑岑和邝东先休息调整一下吧。”她无奈地叹了口气。
朱磊也正有此意。
姜星宇拿来几瓶矿泉水,几个人喝了几口,朱磊还是叹了口气,上前安抚了张岑岑,让她不要压力太大。
——现在朱磊已经自暴自弃,放弃指点,直接改变策略,只要能把这个戏拍完,一堆老戏骨做配,再加上实力派的邝东演技不也俗,这电视剧也能立得住。
女主角……尽量吧。
或许是朱磊的安抚起了作用,后面几次走位都很准确,终于开始实拍了。
关于拍武戏尚且刀枪不长眼,爆破戏的危险系数更高。在这一段剧情里男女主在国.民党的追截中逃亡,所到之处,皆是炮火枪弹。邝东他们必须和道具爆炸配合好时间,才能完美而安全地表现这一场戏。
损失了这场次的道具布置还是次要问题,如果演员受伤就大大不好了。
“action!”
场记板一切,梁慧生也倒吸了一口凉气。
男女主角的手紧紧地攥在一起,越过栏杆,又闯过市集的菜摊,他们跑到了马路的中间,到达了最后一个爆破点。
梁慧生松了一口气,结束了……
不,导演没有喊结束。
不知道什么缘故,邝东和张岑岑到达最后一个爆破点时,道具迟迟没有爆炸,摄像机没有采集到素材,又怎么会停工?
邝东也觉得不对劲,他回过头去,忽然发现不远处引线还在燃烧着,他马上拉过来落在后面半步的张岑岑,“小心!”
就在他呼喊出来的那一刹那,现场烟灰缭绕,火星四射。
终于,爆炸了。
“邝东……”梁慧生情不自禁小声喊出了他的名字。
她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两个消失在了浓厚的烟雾里,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终于放声喊道:“邝东——”
她的心飞速得跳动着,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立刻往黑烟处跑了过去。
“卡,快去看人有没有事!”朱磊立刻中断拍摄,呼喊远去的她,“慧生,你干嘛——”
在烟雾中,剧组顿时陷入恐慌。
“没事儿!”
只听见梁慧生高高喊了一声,便从黑烟里出来了,她的身影出现后,很快烟雾消散。
邝东和张岑岑都没受什么伤,只是热浪与灰烟浓重,他们二人跌坐在地上,呛了两口烟,很快有工作人员上前来料理。
梁慧生跟执行制片人交代这里的事情,后面就和导演一起商量处理吧。她以身体不适为由,说先回酒店休息。
姜星宇发现她神色有异,“姐,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梁慧生把鬓边的头发撩到耳后,“就是吃了口灰,不舒服,先回去了。”
她能有什么事?
无非是看了一场英雄救美的好戏,邝东正好扑在张岑岑身上,背后的戏服都被热浪烤焦了,也要护着怀里的人罢了。
……
爆破事故之后,男女主角立即去附近的卫生所处理伤口。
还好,张岑岑只是膝盖处有磕碰擦伤,邝东则情况稍稍严重一点,他的手掌因为支撑在地,被沙子泥土摩擦破皮,背上也有轻微的低温烫伤。
处理好了创口后,二人在助理的陪同下走了出来。
张岑岑主动示弱,“那个……今天下午,谢谢你了,邝东哥。”
“举手之劳。”邝东垂眸,语气淡淡,急步向自己的保姆车走去,“我先走了,回去还有事。”
张岑岑膝盖有擦伤,走路都会拉扯皮肉导致疼痛,她本就娇弱,一时间没追上他。
“岑岑姐,您没事吧!”她的助理看见邝东没帮助自家主的意思,立马扶住她。
张岑岑暼了眼绝尘而去的汽车,恨得咬了咬牙,“我没事。”
“我去,这什么人呀?情商也太低吧?岑岑姐现在的地位,圈子里谁不是对您趋之若鹜,拍这什么赔钱片子就够纡尊降贵了,还要看男主角脸色,影帝了不起了?”
助理在一旁打抱不平,她心里顿时好了些,勉强地笑了笑,“扶我上车,别说这些话了,邝东人挺好的。”
邝东:别缠着我了,我都要回去跪搓衣板哄媳妇了qwq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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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chapter 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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