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慧生感到喉咙一甜。
他的话像打翻了她少女时代的玩具匣子,玻璃珠倾倒而出,清脆地落在地板上,咕噜噜的声音渐渐式微消弭。
她轻轻笑:“你说什么呢?”
“你现在还一个人。”
“嗯。”她垂下眸子。
二人之间突然安静了下来。
他道:“……当年,是我对不起你。”
梁慧生声调轻松:“对不起什么啊?感情也没有对错之分,都这么些年过去了,我忘得差不多了。”
邝东目光落在她的托特包包口处,那漏出来了丝巾一角。
“只是带时间久了,习惯了,就一直留着。”她低头一看,动手往里面塞了塞。
她解释给邝东听,但自己心里不知怎么就欲盖弥彰起来。
她不由自主想起那年春天无锡的大风,把脸都吹皴了。她杀青的那天,他把这条某高定限量款的丝巾送给了自己。
那晚星星很亮,那时候的她也幼稚极了。一方小小的手帕,就牵扯出少女的轻意心动。
星光之下,她便主动吻了他。
梁慧生舒了一口气,从那段回忆里抽离出来之后有些心跳急促。
她讪讪:“过去的事情,就过去吧。如果以后遇见,或打照面,我们还是保持一定距离,当是普通朋友。”
邝东一言不发。
“行,谢谢你。”梁慧生自说自话起来,她吸了吸鼻子,觉得喉咙有些发干,“咳咳……我今天,今天有点不舒服。回头再聊吧,我先回家了。”
“晚安。”邝东终于轻声回复,末了,他又补充道,“……我接手了隔壁的房子,邻里之间,有事可以找我。”
“好。”梁慧生只觉得自己耳朵边嗡嗡作响。
她神色淡淡地将门打开,轻碰一声,门又闭合。
邝东在过道站了几秒,才回到空荡荡的家。
那天他和设计师一起来看房型讨论重新装修的事情,离开小区的时候到遇到了梁慧生。
从老板娘那知道他们是邻居之后,邝东就立刻延期了设计师的工作,联系搬家公司,住了过来。
现在的房子空空荡荡,没个家的感觉,家具陈设都还是他在租房时的家具。
邝东坐在旧沙发上,点燃了一支烟,缭绕的烟雾和室内的昏暗混合在一起,他又想起来刚刚在门外,那个有些陌生的梁笙。
她现在叫梁慧生了。
她疏离而冷淡,殊难预料,曾经梁笙是一个爱笑爱闹的小姑娘。
邝东坐在沙发上,眼睛死死得盯着前面,烟芯烧尽烫到了指节,他才有所反应。
……
梁慧生在仓皇之中躲进家,取下围巾,脱掉大衣,身上减去了厚重的衣物,她突然感觉心里也空落落的。
他刚刚最后说什么?搬到了隔壁?也就是说,他现在就在这堵墙的那一边。
梁慧生洗完热水澡后,搬出笔记本跟程岸芃聊影视化的事情。
让自己忙碌起来,她也能轻而易举地把关于邝东抛到脑后。
梁慧生调动起浑身欢快开心的细胞,“程哥,晚上吃了吗?我今天去我妈那摸了摸底,咱们继续聊剧本的事儿吧。”
“吃了吃了。”
互问完好,二人就开始盘算,梁慧生顿时觉得自己上了程岸芃的当。
依靠她的人脉关系,演员方面她可以从自己话剧院的前辈;制片厂可以她有熟人也可以打点;唯一要下些功夫的就是投资赞助,不过凭借着家里的人脉关系,应该也不难。
她开玩笑,“程哥,你是早就算计好我了。”
程岸芃诚实道:“那我也不瞒你了,你呀,真是样样都好,人不光漂亮开朗有气质,还踏实不矜娇,又是书香世家出身,人脉广。拉你入伙,必能成事……”
“您少取笑我,”她道,“这后面的事情还难着呢,我第一次做制片人,谁知道能不能成呢?”
“肯定可以的,以你的条件和人脉,做什么不能成?要我说,你是条件太好了,甚至成了你谈对象的障碍。剧院年轻小伙子那么多,哪有人追求你?说到底,还是你太优秀了,没人配得上啊。”
配得上。
她笑容滞了一下,“程哥,您别捧杀我了。”
回忆里,之前也有人跟她说过类似的话。
他说,你太好了,我配不上你。
那时候她还叫梁笙,还年轻着,以为爱情可以战胜一切物质的、财富的东西。
后来他走了,她才幡然醒悟,他们终究还是活在现实里,被命运摆布。
梁慧生正在出神,那边的镜头里突然冒出来一个蘑菇头。
程岸芃教他儿子讲话:“儿砸,跟姐姐打个招呼,说,姐姐你真好看。”
她回过神来,被哄得喜笑颜开:“好了好了,别叫我姐姐,都可以叫阿姨了。”
程岸芃的儿子嘴甜得很,聊了一小会儿,小朋友被催促睡觉,梁程二人才又开始讨论剧本的事情。
原本话剧持续三个小时。时间不算特别短,但是从话剧情节内容上看,时间情节人物都高度集中,改编成电视剧必然面临着构架重塑完善和丰富剧情。
“程哥,剧本大题打算写多少集内容,您想好了吗?”
“我想,三十集上下吧。”程岸芃手抵着满是胡茬的下巴,“你觉得多少合适?”
她也这么想。
动辄四五十集的电视剧在他们这个话剧改编上不适用,过度延伸剧情可能导致原本的戏剧冲突感被极大削弱。
她问:“能不能再短一点?”
“多少?”
“二十五上下。我想的是在前期加适当情节,丰富故事和人物背景,到原话剧的**部分,还是按照原来剧本来。”
程岸芃道出现实的现状,“现在市场里,拍二三十集没卫视愿意买,这类剧集在网络上播放量也跟不上偶像剧,这样根本不赚钱。”
“只能从演员上下功夫了。找有收视号召力男女主角。我妹是经纪人,我让她帮下我。还有一点,就是宣传炒作。”
程岸芃让步,表示只要她不怕后期宣传发行,他一定在剧本创作上拿出诚意。
梁慧生在平板上上记下几笔要点,又想到了什么:“哦,对了。程哥,还有,组cp,原来话剧里面男女主角之间的感情线太朦胧,近乎于无,电视剧可以扩展,这个感情要是描写的成功,是个很好的cp卖点。”
程岸芃笑:“我正准备说呢,没想到你还挺懂?”
“现在cp文化盛行,我当然知道了!”其实她也是最近看b站才意识到cp文化的强大。
接下来二人又讨论了关于男女主感情线和发展的问题,两个人达成一致,要以朦胧含蓄为主,符合那个年代的情感特征,另外两个人的感情又是独立坚定的,这符合他们两个革命党人的刚烈性格。
梁慧生直心里打鼓,还是有些怀疑观众吃不吃这种人设。
程岸芃宽慰道:“我们只管做好我们的就行了,别想那么多。不要偏离初心,做这个剧集本来就不是迎合全体观众的。”
也是。
她太执着于口碑和收视双赢,但影视剧的艺术性和商业性本来就难两全。
之后,两个人继续交换想法,讲得酣畅淋漓,等到再去看时间,已是后半夜。
“具体的,咱们过两天当面聊吧,时间也不早了,先休息吧。”她打了个哈欠。
“行,”程岸芃最后还是想再摸个底,“……慧生,你还接着演女主角吗?”
“啊?这个算了吧。做制片人太累了。”梁慧生开玩笑道,“省片酬,也不能啥都自己上啊。”
程岸芃被逗乐,又问:“关于男主角,你有想法吗?”
“这个嘛……心里倒是有几个选择,具体怎么取舍,我们改天见面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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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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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chapter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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