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
神盾局的回复来得很快。
盖瑞把专用的通讯器拿给巴基看。
只有简单的一句话：“暂留挪威，查清九头蛇目的”。
“看来我们暂时是走不了了。”盖瑞从巴基手上接回自己的通讯器，“你对这个任务有什么想法吗？”
巴基没有回答，而是转头看向旁边那群还在插科打诨的队员们。
“你记得和他们说一声。”他拍拍盖瑞的肩膀，回去整理自己的装备。
那边得知任务时限延长的众人仰天长叹，痛骂神盾局压榨员工，然后骂骂咧咧地去收拾自己的东西了。
没过一会儿，斑鸠来到了安全屋，进门的第一句话就是：“听说你们还要在挪威继续执行任务？”
盖瑞点点头，在他身后是正一脸不满地往自己身上绑枪的诺亚。
“你从哪儿收到的消息？”巴基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斑鸠掏出自己的通讯器向众人展示，无奈地耸耸肩：“我收到命令，需要协助你们的任务。”
巴基把他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问道：“有装备吗？”
斑鸠拍拍自己的腰侧，说：“配枪还是有的，但要论专业装备那肯定比不上你们。”
“能自保就行。”巴基没有再多说，转身对着屋内已经整装待发的众人。
盖瑞开始发号施令：
“现在进行休整，天黑后开始任务，这次任务虽然没有明确等级，但绝不能掉以轻心，明白吗？”
我开始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四十一）
夜色是最好的伪装。
巴基在队伍最前列，盖瑞以及其他老队员在周围，护卫着小队内的新手和只是一介情报人员的斑鸠，一行人缓缓向之前巴基找到的山洞前行。
这片树林实在诡异得很，没有一点声音，黑压压的树叶把几不可见的月光挡得严严实实，沉默的像一座坟墓，如果不是巴基的夜视能力超群，很难保证他们不撞到树上去。
在夜晚，方向的辨别会更加困难。尤其是在这种任何参照物都找不到的情况下，即使是受过严格训练，巴基也不得不时不时停下来辨认方向，确保自己没有迷路。
耗费了颇长时间，小队终于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
其实在我看来，这个时候贸然地来查探这个山洞并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但现在这个山洞是唯一的线索，在别无可选的情况下，只能用这个山洞来冒一次险。
光滑的壁面上反射着淡淡的月光，借着这点光亮，众人勉强看清石壁上有个山洞，和黑暗融为一体，静默地待在那里，仿佛在等待着他们的来临。
巴基冲身后众人打了个手势，先行去查探。
山洞内依旧和上一次来时一样的安静，连呼吸声也没有。巴基朝洞内看了一眼，确认没有危险，于是挥挥手让其他人跟上来。
队员们埋伏在山洞两侧，盖瑞和巴基确认过后，打开手电筒朝洞内照去——
依旧是光滑如镜的壁面，依旧是倒挂着一排蝙蝠，但那群蝙蝠中的每一只都已经完全血肉模糊。
（四十二）
回到安全屋的迪伦有些暴躁地将头盔扔在一边。
他是个吸血鬼狂热爱好者，所以对于吸血蝙蝠也爱屋及乌。
巴基坐在自己的床上，背靠着墙，手搭在自己腿上，低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安全屋内的氛围有些冷凝。
“最坏的情况，”盖瑞率先打破了这片沉默，“九头蛇已经察觉了我们发现了那个山洞，于是先一步毁掉了证据，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们就会很被动了。”
“巴恩斯中士。”迪伦的声音显得有些阴沉，“你能确定你上次的行动没有给九头蛇留下什么把柄吗？”
这话说得实在很让人不悦，如果不是我现在只是一个幽灵的话，我能保证，他此时已经离开人世了。
一向维护巴基的盖瑞也只是皱了皱眉头，并没有出声。
巴基没有回应。
我觉得他对这些人的宽容有点过度了。
巴基站起身，脱下被塞得鼓鼓囊囊的作战服扔到床上，命令说：“从今天开始，分为两队，调查村庄内是否有九头蛇或其它可疑痕迹，如果发现，不要轻举妄动，立刻汇报，人员分配你们自行安排。”
说完也不等这些人有什么反应，径直进到浴室里去了。
这些人对巴基本来就没多少尊敬，被他这么一说，火气顿时就开始往上冒。但巴基走得及时，没给他们发泄的余地，于是一群人只能把满肚子的火咽下去，咬牙切齿的，看着实在让我觉得好笑。
斑鸠笑眯眯地站在一旁看完了整场闹剧，这才提出告辞。
之后，一连数天，队员们分头行动，一队每天在村子里走动，试图从村民嘴里套出点东西，另一队则在小树林里打转，几次还差点迷路。但不管是哪一队，都一无所获。小队内的气氛开始变得焦躁起来。
我觉得有些奇怪。
我之前也有过搭档神盾局特工们出任务的经历。这种任务周期长的任务很常见。有时候甚至要两三个月都待在一个地方，就为了打探出一个情报，这次不过一周的时间，这些人就已经开始不耐烦了，如果只是新队员如此倒也算了，但就连盖瑞这样的老手也开始变得不安，甚至开始通过抽烟来缓解情绪，事情就变得有点异常了。
但巴基对此视而不见。
这天下起了雨，大家不能像往常一样出去，就都窝在安全屋里，有的擦枪，有的发呆，看似一片平和，但总给我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巴基端起狙|击|枪，从瞄准镜看去，正对上刚刚走进来的斑鸠。
他抖了抖伞上的水，把伞立在一边，将手中的瓶子放下，脱下外套，笑着冲众人打了个招呼。
诺亚好奇地迎上去，问他带过来的是什么。
“酒。”斑鸠打开瓶塞给他闻了闻，看着诺亚一脸陶醉的表情不禁失笑，“带过来给你们暖身的。”
一群人兴奋地围在桌前开始争先恐后地要斑鸠给他们倒酒。
任务期间饮酒是违反规定的。
但这群人没一个想到这个，反而像是一群成天泡在酒里的酒鬼一样，光是闻着味就已经醉了七八分了。
巴基在背后冷眼看着他们。
斑鸠给每人倒了一杯，最后还冲着巴基晃晃手里的酒瓶，问他要不要也来一杯。
巴基低下头继续擦枪。
斑鸠耸了耸肩，坐下了。
酒喝到一半，斑鸠突然说道：“这么光喝酒也没意思，这样吧，不如大家都讲讲自己为什么会加入神盾局，毕竟在现在这个世道，这个工作可完全没有以前风光了。”
“我先来说我的。”斑鸠晃了晃自己的酒杯，“我是因为我哥哥。”
“其实在五年前，我根本不是神盾局探员，我哥哥才是。那个时候，他的代号就叫斑鸠。但在五年前，他消失了。你们都知道的，就在我面前，他突然就消失了。我那个时候很绝望，于是开始整理我哥哥的一切东西，试图留存他在这世上存在过的证据。就是在这个过程中我才意识到，我哥哥从前进行的工作有多么危险，他可能遇到过无数次类似那种随时会让他消失的险境。也是从那个时候我发誓自己一定要进入神盾局，这样，我就不会在再次面临这样的困境的时候，毫无反抗之力。”
“我知道这理由没有多好听，你们可别笑我。”他笑着说。
“我加入神盾局也是为了我的家人。”诺亚低声说道，“是为了我的父亲。”
“我的父亲他也是一名神盾特工，但在某一次任务中，他牺牲了。”诺亚的眼圈不由得开始变红。
他身旁的迪伦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很抱歉。”斑鸠歉意地说道。
“不用抱歉，我为我的父亲感到自豪，因为他是为了队长，为了所有民众的自由牺牲的。”
巴基擦枪的手顿了一下。
“在他牺牲之后，我就发誓自己一定要进入神盾局，成为一名像他一样光荣的神盾特工。”
“很有志气，祝你早日达成所愿。”斑鸠微笑着拍拍他。
迪伦耸耸肩，说道：“我加入神盾局的理由可没有你们这么高尚，我只是为了验证传说中的吸血鬼是不是真的而已。”
盖瑞紧接着说：“我加入神盾局的理由我自己也忘了，也许是因为我除了这个也不会别的了。实不相瞒，我也是五年前消失的一员。从地狱回到人间后，我如果不想流落街头就只能干回老本行。”
有两个队员点头应是。
我看向坐在床边的巴基。
我很羡慕这些人有选择的权利。
我从出生开始就是武器，不论是在九头蛇还是在神盾局，而巴基，他一半的人生被写在博物馆里，另一半则完全身不由己。
我和他一样，命运将我们绑在它的火车上，一往无前地向深渊驶去，我们除了徒劳地挣扎之外无能为力。
这次深入地谈心显然让这伙人变得亲近了不少，到最后斑鸠走的时候，迪伦已经开始揽着他的脖子和他称兄道弟了。
这是连盖瑞都没有的待遇。
巴基看着这群人无比满足地各归其位，将狙|击|枪放回盒子里，安静地躺回床上。
周围人在热热闹闹地说话，但只有孤独才是冬兵永远的伴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