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时候来的？”夏澄揉了揉鼻子，稍有紧张。

“刚到。”沈亦然把外套拉链向下拉了一些，看了看他俩，“你们出去吗？”

“嗯！感觉还能再滑一趟。”

陈远明拿着两个灌满热水的水壶走过来，和沈亦然平视，笑了一下，“机会难得。”

话音刚落，夏澄打了一个惊天大喷嚏，“阿嚏！！！”

陈远明愣住，沈亦然冷脸。

夏澄没能彻底走出屋子，她拿着陈远明托她帮忙拿一下的笔筒摆件坐在之前坐的靠窗位置，微微吸着鼻子，神情恍惚。

对面的人变成了沈亦然。

沈亦然在缓慢地喝水，放下水杯后也没说话，看起来今天滑雪没有让他很开心的样子，夏澄头脑有点昏昏沉沉的，一时间也想不起要说什么。

还好沈亦然还能把握住熟人相处的界限，没让空气安静太久。

“要出去走走吗？”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边温度本就低的原因，沈亦然的声音听起来像是裹了霜，可掩盖不住夏澄再熟悉不过的柔和的内里，如果声音也有香气的话，夏澄觉得这时候他的声音就是雪松的味道。

不高兴的声音也是好听的，她心想。

“好，坐在这好无聊，走吧。”夏澄就和他到旁边的广场上走一走。

走动起来反而觉得脚下没有那么冷，夏澄觉得脸颊也微微热起来，心说果然运动使人健康，回去就要拉赵一蓝一起去学校健身房。

“陆淼他们说等会儿在停车的位置集合，晚上一起吃饭。”

“好呀，吃什么？”

“没定，我们可以先看看。”

“对了，不知道吴青有没有不爱吃的，我们可以先选几个地方，等她来了问问。”

沈亦然挑了挑眉，有一些意外地看了看夏澄。

“诶师兄，你来这边休假吗？”夏澄觉得他们现在的界限应该是比熟人关系好一些的朋友了，应该可以问一下。

沈亦然和她步伐一致，慢慢地一脚一脚向前走，在夏澄因为转头看他差点踩上一块冰的时候拉了她一把，“嗯，算是吧。”

夏澄内心感叹，什么神仙工作单位，有一个月的假！真是打工人的天堂。

正准备出口问是哪家神仙公司，“我离职了，下一份工作也不要求我立刻到岗，所以我跟他们协商了一下。”

“搜嘎。”夏澄听了倒没觉得意外，以前就听江晚说过律所的流动性特别大，算下来沈亦然差不多也在上个东家待了快两年，也算是“稳定”的一员了。

“是谁羡慕了，是我。”夏澄眼睛里羡慕的神色都要溢出来，“那这个假期一定很轻松愉快。”

沈亦然听出她语气里的雀跃，“嗯，借你吉言。”

说到吃喝玩乐的事情，夏澄兴致满满要介绍周边好吃好玩的给沈亦然，一不留神被一个小男孩冲过来撞到了膝盖。

夏澄腿微微弯了一下，倒是没什么事儿，小男孩就比较不幸了，啪叽一下摔在了地上。

去扶他的时候，夏澄已经做好了人类幼崽再次发出令人神经衰弱的哭声的准备。

她都已经把手移到耳朵边上了，谁料小男孩没有发挥人类幼崽的特异功能，脆生生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好乖巧的一团，哦不，一个人类幼崽。

夏澄蹲下来，看到小男孩微微冻红的脸颊，忍不住拿手指戳了戳，“你家长呢？”

小团子肉乎乎的手往后面一指。

“那你等下快点去找他们。”

小团子点头，准备转身。

又被夏澄拉住，“忘了说，没关系，下次你自己也要小心哦，撞到姐姐这样比你高比你壮的物体，你会伤得比我更重的。”

小团子歪头：？

“简而言之。”夏澄戳他，“就是你撞不过。”

哼！小团子明显听懂了这句，鼓着嘴扭头跑了。

夏澄笑得不行，她站起来，却看到沈亦然微皱眉头看着她，难道是看她欺负小孩儿了？

她刚准备开口玩笑，“我……”

没能说完，因为沈亦然把她的帽子往上拉了一点，用微凉的手在她脑门上试了一下，还挺舒服。

“你发烧了，没感觉吗？”

夏澄去摸自己脑袋，“有吗？”

另一只手猝不及防被沈亦然拉住，掌心贴着掌心。

“你发烧了。”这回是确凿的语气。

“哦。”夏澄没觉得有什么要大惊小怪的，她只是对沈亦然怎么发现的比较感兴趣，“那你怎么感觉出来的？”

沈亦然拉着她往停车场走，“你的脸比小朋友的脸红。”

神奇，小孩的脸也就是微微红而已，自己脸能有多红？

到停车场的时候，夏澄终于觉得自己是真的发烧了，因为症状从昏昏沉沉变成了正宗的头痛，能感受到脸颊发热，却浑身发冷，冷得让人想发抖。

她在副驾驶上闭着眼，难受，不想动。

有人靠近给她系安全带，盖了一层什么。

夏澄微微睁眼，是自己那件白外套。

“去哪？”声音透出了明显的鼻音。

沈亦然开始倒车，“医院。”

车倒出来在一侧。

沈亦然的毛衣袖口被人扯住，她半抬着眼看自己，“回我家。”

他把她的手轻拿回去放在外套下面，没有要答应的意思。

夏澄吸了吸鼻子，觉得这个人现在不太好惹。

她等了几秒，看车开到了宽阔的路上，又窸窸窣窣从外套下面伸出手，再次拽住了沈亦然的衣袖。

沈亦然看她。

“不去医院好不好。”说完夏澄就把半张脸埋进了外套，觉得自己的鼻音让这话听起来太像撒娇了。

果然，沈亦然挑了挑眉。

为了让自己的决定更具有说服力，夏澄补充，“家里有日常用的退烧药，之前赵一蓝和我都吃的这个，回去吃药喝水睡一觉就好了，真的，我感觉就是普通的发烧，就算是新冠，大家不也都是吃药睡觉，最多一周就好了。”

沈亦然看她下半张脸埋在衣服里，只露出因为发汗而蒙着雾气的眼睛，很有些可怜巴巴的样子。

“好，回家。”他妥协。

夏澄满意地缩回手，闭上眼睛继续安详睡觉。

沈亦然决定回去让她先吃药看看情况，不行再带她去医院。

夏澄窝在副驾，没一会儿就昏睡过去，一开始很舒服，后来觉得有点冷，又有些热，仿佛是从心里透着热意，灼得嗓子也跟着疼起来，可皮肤表层又像是被冷风一下一下吹着，恍惚间觉得鸡皮疙瘩都起了一层。

昏昏沉沉，夏澄听到了开门声，勉强扯出一丝清明。

映入眼帘的是沈亦然的脖颈和下颌。

夏澄想抬头，又觉得头太重，眼皮又重起来，自己额头和脖颈冒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她感觉到自己被沈亦然抱进了屋。

头痛难忍，沈亦然的皮肤凉凉的，夏澄本能般地去靠近，很舒服。

沈亦然转身用腿推上门，让夏澄躺在沙发上，轻声问药箱在哪里。

她鼻音浓重地说了位置，然后才撤开了抱着沈亦然脖子的手。

勉强吃了退烧药，夏澄把杯子递给沈亦然之后就往下倒，实在是撑不住。

才刚躺下，就有什么伸进了自己的鼻孔。

沈亦然按住她的手，“先测一下是不是阳了。”

夏澄觉得自己现在七窍冒烟，眼睛喉咙难受得已经让她忽略了鼻子里那点酸意。

随便吧，累了，都毁灭。。。

又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夏澄？”

她迷迷糊糊又听见沈亦然的声音，恍惚间觉得沈亦然没怎么喊过她的全名，又有点怀疑，听到对方又喊了一声，她确信是沈亦然。

“嗯？”勉强应了一声。

“这里是沙发，回房间睡，盖被子暖和一点。”沈亦然轻声在旁边说，刚刚测出来显示没阳，他放心了些。

夏澄皱了皱眉，她不想动。

沈亦然没办法，夏澄不配合的话他不太好操作。

他犹豫了一下，靠近夏澄的耳朵，用比平常柔和的语气轻声道：“回房间睡好不好，把外套脱下来盖被子，沙发上不舒服。”

说完，他移开脸，去看夏澄的反应。

夏澄原本抿着的嘴舒展开，微微向他这边侧了一下头，眼睛睁开一条缝勉强说了好。

沈亦然松了口气，终于在今天勾了一下唇角，“那我带你去房间。”

他俯身把手臂穿过夏澄的肩背和膝弯，抱着她去了她自己的房间。

夏澄又靠近了凉凉的皮肤，她有些眷恋，以至于被放到床上的时候，还不想立刻撒开手。

“脱外套。”沈亦然轻轻提醒她，并放开她肩。

夏澄远离了凉意的源头，有点烦躁，她嘟囔了一句。

“什么？”

“你怎么不帮我一下？”

沈亦然平静道：“我确认一下，你是发烧了，不是喝醉了对吧？”

“切，小气。”夏澄不再看他，伸出没力气的手拉拉链。

刚碰上衣领，手又被拦下，“醒了之后要记得。”

记得什么？这份帮人帮到底的善心？

她配合他脱掉了外套，沈亦然扶着她的肩把她塞进被子里，看她满意地把脸朝下面埋了埋。

不知道过了多久，夏澄醒了，她觉得头脑还算清明，只还剩下一点点晕晕的感觉。

再闭上眼睛缓了五分钟，睡不着了，饿。

夏澄决定坚强地起来觅食。

客厅的小灯怎么还亮着？？？

推开门的时候夏澄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刚看了手机，已经凌晨两点了啊！！

揉揉眼睛。

灯还亮着，不是幻觉。

走近了一点，夏澄看到有人趴在桌上睡着了，看清这人是谁的时候，她脑瓜轰地炸了一下，觉得自己彻底醒了。

“沈亦然？？”她轻轻推他。

沈亦然醒了，他几乎是立刻站起来，去开了大灯，明亮的灯光下，夏澄的脸已经恢复了平常的颜色，只是鼻音还很浓重，“感觉怎么样？”

“我好多啦，你去客房睡，怎么在客厅睡着了，赵姐呢，也不跟你说一下。”

“赵一蓝说她今晚在外面住，两天之后回。”

“？！！”夏澄扶额，“对，忘记了，她确实说要在朋友家玩几天来着。”

“卫生间有一次性的洗漱用品，在右边的小抽屉里，你早点洗漱下休息。”夏澄指了一下，“我去找点吃的，太饿了。”

她朝沈亦然抱歉地笑了一下，转身去了厨房。

打开冰箱琢磨要搞点什么吃的时候，沈亦然也进了厨房。

“你饿不饿？我们要不一人……”夏澄的声音被电饭煲开盖的咔哒声打断。

她睁大眼睛看着锅口冒出热气。

“我们要不一人一碗粥？”沈亦然刚睡醒的声音里掺着一丝慵懒，还。。。透着调皮。

牛奶南瓜粥糯糯的，夏澄觉得自己发烧感冒应该喝不出什么味道，但还是觉得这是甜甜的。

因为觉得大灯有点刺眼，担心太清醒了待会儿又睡不着，夏澄就关了大灯，只留下餐桌上的小灯，暖黄色的灯光衬得粥也是暖黄色。

“谢谢你师兄，今天把我送回来又照顾我。”夏澄诚恳道。

沈亦然先她喝完，看着她一口一口慢吞吞地喝粥，像小猫一样，他想去戳戳她的脸，但没有付诸行动，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

等到夏澄喝完，他让她去睡觉，自己去厨房洗碗。

可夏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睡了一觉补充了太多精力，一点也没有要去睡觉的意思，跟着沈亦然就进了厨房，开始跟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还提出要自己洗碗，手都伸到水龙头下了，被沈亦然大力按住，这才作罢。

“牛奶南瓜粥很好喝，师兄你还会做什么粥，我参考一下。”

“参考什么？”

“以后我也可以学着做呀，真的很好喝。”

“视频网站现翻现学的，等会儿给你推荐这个up主。”

“好喔。”

“对了师兄，我还没有给你推荐好玩的地方，你之后趁着还有的假期可以多去玩一玩。”

“嗯，你过两天再说，可以信息发给我。”

“好吧，确实嗓子有点干，我可能一说就停不下来了。”

“客房的被套有阵子没换了，等下我去给你拿新的换上。”

“你拿出来放床上，我等会儿去换。”

沈亦然觉得他自己那一点困意都被这人叽叽喳喳给弄没了。

洗完碗，夏澄带着沈亦然到客房拿了新的被套，转身出门带他去洗漱间，走在客厅过道的时候，不知道又想起了什么，转过身。

“师兄，今天不好意思，我好像把脑门上出的汗蹭到你身上了……”

“夏澄。”沈亦然突然出声打断，夏澄觉得她好像是说得太多了，好像今天脑子真的很不够用，她闭了闭眼。

沈亦然停顿了一下，抱臂半靠在墙上看着她。

夏澄发现自己好像一个被审视的犯人，因为太烦人即将被惩罚的犯人。

果然，沈亦然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她，“你今天让我帮你脱衣服了。”

怎么突然提这个事情！

夏澄辩驳，“只是外套而已，而且……我真的没力气了。”

沈亦然挑眉，“你今天主动抱我脖子，还多次把汗蹭在我脖子上。”

夏澄心虚，“我有点迷糊，不好意思。”

“你让我穿了你的外套。”

“事出有因，不穿会着凉。”

怎么开始提以前的事情了？！这人好像没打算放过她，夏澄看出来了。

“我今天一直穿你的外套，你没有说什么。”

“我准备问你什么时候还我的来着。”夏澄小声。

“……”

“那天下雨，你牵我手了。”

“……严谨一些，那是手腕。”

“……好，你牵我手腕了。”

“你也拉我手腕了。”

沈亦然好笑道，“我是因为怕你淋到雨。”

“那我也是觉得你走得太慢了，我们两个会淋到更多的雨。”

沈亦然沉默了几秒，这一块没有直接的光源，昏暗中夏澄看不出他的神情，只看到他从背靠墙的姿势直起身，微微俯下来，看着她的眼睛，她这会看得清楚了些，可觉得那眼神太深，似乎想要把她整个人都包裹进去。

他又要开口了，夏澄心想，还要问什么？

沈亦然看着对面直视他的眼睛，“那条summer的手链，我看见了。”

夏澄怔了一下，那条手链一直在她房间的床头灯那里。

她转身要走。

手腕被人大力握住，带回了身体的方向，夏澄眼看着自己的鼻子要撞到他下巴，扭了一下头，即便稍稍向后用力，惯性也还是带着她撞进了沈亦然怀里。

手腕还被沈亦然握着，右肩也被环住，加上自己现在浑身无力，夏澄简直觉得自己完全被压制。

她垂着眼睛，声音不像刚才那么活泼，带着鼻音闷闷地问，“看见了又怎么样？”

沈亦然没有发出声音，可夏澄觉得他在轻笑。

他说：“不怎么样。”

“哦。”

像是故意的，沈亦然靠近她左边的耳朵，磁质的嗓音像山间温泉，嘴唇一张一合的时候热气跟着一阵一阵扑到耳朵里，“虽然有点‘趁人之危’。”他又轻笑了一下，“就是想问你。”

夏澄有点受不住，闭上了眼睛。

热气又扑过来。

“和我谈恋爱么？”

这难道不算趁人之危吗啊啊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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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风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