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凤将韩非接到流光宫,恭敬地跟韩非施礼:“先生,父王御赐的【梧桐居】暂时还未被清扫出来,这几日您就先住在我这流光宫吧,正好我也有许多问题想要请教先生。”
秦王上午刚批准的宫殿,这收拾打扫、重新装潢都得需要时间,就算人手充足的咸阳城也不可能半日完成,毕竟好多东西都得出宫现买。
韩非来到流光宫之后,就感受到了跟李斯府上不一样的气息,无论是守卫还是装饰。
这里的守卫看上去就一脸正气,没有那种门缝看人的势力,待人亦恭敬有礼。
二凤虽然贵为秦国长公子,但其居所内没有奢靡装饰,尽是一些书格,上面摆满了各种帛书和竹简。
韩非心想:难怪在茶楼初遇长公子就感觉他与普通王室贵族子弟气质不同,身上不但没有半点纨绔气息,还非常儒雅博学有涵养,原来如此。
“多谢长公子仗义相救,从即日起,我韩非的命就是长公子的,只要不做有损韩国之事,任凭长公子驱使,我韩非赴汤蹈火、在所不惜!”韩非跪地叩谢二凤救命之恩,诚挚恳切地道。
二凤赶紧将韩非扶起,“先生快快请起,如此大礼,真是折煞我也。”
韩非起身,满心感激地望着二凤。
他很清楚今日若不是二凤强势出手,凭借他师兄在秦的权利地位和狠辣手段,别说被秦王赐居,成为大秦长公子的教师,早就饮鸩身亡,含恨西北,满腹才学也将毫无用武之地。
据他观察,长公子仁义有礼、勤奋好学、品行端正,值得他追随,就算他是个纨绔不肖之子,遛鸟斗鸡之徒,昏庸无能之君,既有救命之恩,他韩非亦会舍命相报,倾力相助。
二凤让人带韩非先去客舍沐浴,换上新衣,好生休息。
虽然韩非在牢房里没待多久,但近几日被李斯困在廷尉府,还遭遇了最信任师兄的背叛陷害,二凤觉得他需要好好调整一下自己的情绪。
***
秦王嬴政得知姚贾竟然用假证据构陷韩非,当即着人传唤,让其进宫觐见说明情况。
姚贾刚回到自己府上,屁股还没坐热乎,就被秦王派来的人要求进宫觐见,姚贾当即就起了疑心。
“不知大王如此急着召见本官所为何事?”姚贾一边说着一边将一袋沉甸甸的圜钱递到谒者手中。
传旨的人连忙推脱掉,“姚大人可不要用这些手段置我于不义,我是不会要的!”
姚贾出使六国,用金钱贿赂收买了许多他国权臣,这些手段可以说屡试不爽,鲜有失手,想不到在自己人手里栽了跟头。
看到套不出来,姚贾只能怏怏地将钱袋子放回。
纵然没能从谒者口中套出秦王急着召见他的原因,但是善于察言观色的姚贾已经从其表情看出一些端倪。
倘若是好消息,他肯定早就说恭喜,满脸和气,现如今板着个脸,一言不发,连小费都不收,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不想被牵连。
姚贾迅速转动大脑,设想可能发生的事情:刚刚在章台宫,他与李斯等人一起构陷韩非,秦王下令关押韩非......
所以姚贾猜测秦王急着召见他要么因为韩非,要么就是因为自己最擅长的外政。
到了章台宫大殿,姚贾恭敬向秦王嬴政施礼。
“上卿姚贾叩见大王!”
“姚贾,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欺瞒寡人!!”秦王嬴政愤怒地道。
姚贾听到此话,当即吓得贴地叩首,“臣万万不敢欺瞒大王,请大王明示!!”
“还说不敢,你自己看!”说完以后,秦王嬴政直接将刚刚姚贾呈上的韩非罪证扔到了他近前。
姚贾将竹简捡起,仔细观察,看到与之前呈上去时发生了变化,几处地方已经用墨圈了起来。
仔细看这圈中,全是破绽。
聪明如姚贾,很快就明白秦王为何发怒。
不过他早就想好了退路,“大王,臣有罪,都怪臣观察不严,没有看出这份下属提供的证据有瑕疵,不过臣对大王忠心耿耿,绝不敢期满大王,请大王明鉴!”
“是你的哪个下属,寡人要跟他当面对质!看看你说的是否属实。”
很快,姚贾所说的下属就被传上大殿,他面容严肃,生无可恋。
“这份竹简是你提供的吗?”秦王嬴政质问道。
“没错,是我提供的。”
“你为何提供假证,构陷韩非?!”秦王嬴政继续追问。
“偶然一次机会,我听到城内有人谈论这位韩国来的使臣,他们说这位韩非指责大秦朝廷之中都是贪墨弄权的当涂之人,这不是污蔑我们家大人吗?我怕他对我们家大人不利,所以就想着将他铲除掉。”姚贾的下属一板一眼地回答道。
听到下属如是回答,姚贾内心放松许多。
只要有人背锅,他的罪责就可以减轻,最起码罪不至死。
“大胆?!竟因私怨蒙蔽本王,害得本王差点诬陷韩非,简直罪无可赦,拉下去,施以车裂之刑。”
姚贾听后顿觉毛骨悚然。
“姚贾,虽然你没有直接欺瞒本王,但亦有督查不细,管理不严之责,罚你俸禄减半,留都查看。”
“多谢大王!”
秦王嬴政愤怒地离开,姚贾赶紧用长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幸亏他提前留了后手,要不然刚刚被施车裂之刑的就是他。
姚贾心中纳闷,明明集会之时,秦王没有看出破绽,还直接下令将韩非关押起来,怎么这么短时间内就转变态度,还看出了竹简上的破绽呢?
想到他们离开之后,秦王只把长公子留下,集会时,长公子还竭力替韩非辩解,姚贾猜测应该就是二凤发现之后告诉的秦王。
‘长公子太可怕了!强得可怕!最可怕的还是他年纪尚幼,年仅八岁,宫廷政治斗争中却毫不逊色,日后若是羽翼渐丰,势力逐步壮大,后果不堪设想......’
韩非被长公子从大牢救走,李斯就猜到姚贾要遭遇不测。
于是着府上的人前往打探消息,果不其然,姚贾早就被秦王身边谒者传唤到章台宫内问话。
李斯担心不已,他生怕姚贾将他和赵高都供出来!
毕竟他们事先串通一气,共同污蔑韩非。
这要是被秦王知道了,就算罪不至死,也会在秦王面前的印象大打折扣。
看到打探消息的侍从跑回来,李斯急忙问道:“姚大人怎么样了?”
“他已经离开章台宫,坐马车回府了。”侍从回答道。
“回府了?!”李斯听后松了一口气。
既然姚贾安全回府,这就证明他没有被直接问责,也就牵扯不到他和赵高身上。
“还打探到什么消息没?”
“姚大人府上的一个侍卫刚刚被施以车裂之刑!”侍从接着回答道。
李斯顿时明白了,姚贾这是李代桃僵,提前找好了替罪羊。
“不愧是姚贾,办事滴水不漏,事先已经想好了退路。”李斯忍不住感叹道。
李斯关注着姚贾的动向,流光宫内的二凤亦是如此。
“长公子,打听到了,刚刚姚大人被大王叫入宫中问话,随后他府内的一个侍卫统领也被叫入宫中问话,但很快那个侍卫统领就被拉出去车裂而亡,姚上卿则出宫回到府内,听说大王罚他俸禄减半,留都查看,如若再有瑕疵,可能官位就不保了。”小六子跟二凤说道。
二凤听后点点头,“虽然此次不能直接将姚贾扳倒,但也让其在父王面前的威信大打折扣,短时间内他都不敢造次。”
此时韩非已经从屋外进来。
“韩非见过长公子。”换上新衣的韩非整个人精神状态都比刚才好了许多,又因刚刚经历过生死,脸上有一种泰然自若的镇静。
“韩先生,请上座!”
韩非坐在椅子上,二凤坐在他一旁,将早上章台宫内发生的一切重新讲了一遍。
“今日集会,父王本欲商议重用先生一事,但李斯、赵高、姚贾等人提前串通一气,构陷先生入秦图谋不轨,企图迫害大秦君臣和谐,姚贾不惜呈上假证污蔑先生,还妄言:若不杀先生就是步魏惠王后尘,所以才有先生身陷囹圄之事,我跟父王请求查验书简,发现其中端倪,只是可惜,此次并未将姚贾从高位上彻底拉下来。”二凤道。
韩非听完二凤所讲来龙去脉,也就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同时也知道了秦国到底有哪些人看他不顺眼。
“姚贾此人向来信奉富贵险中求,既大胆又细致,你放心,这种本性他改不了,日后如若再有利可图,他仍然会铤而走险。”韩非肯定地道。
二凤点点头,觉得韩非所言有理。
姚贾入秦日久,一直都是寂寂无名的小官,但是他抓住游说六国的机会官拜上卿。
要知道秦国强势,而且有灭六国之志,素来不讨六国喜欢,他奔赴六国游说,稍有不慎,就会身首异处......
“长公子,此番您尽力营救韩非,也会让他们意识到您的存在将会是他们未来最大的威胁,所以他们可能会想尽办法将你铲除掉,然后再重新扶持一个好操控的继承人,所以您必须得对他们提高警惕。”韩非提醒二凤道。
二凤毫无惧意,“就怕他们不出招,只要他们一出手,我就会将他们的恶行昭示于众!让父王和朝臣都看清他们虚荣险恶的真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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