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我与江公子倒是正好相反。”纪慕人往地上蜷缩着的人群靠近,想要护着点他们,他故意道:“我觉得江公子讨厌得很。”
“讨厌我?”江灭手指碰了碰鼻尖,勾起嘴角道:“那恐怕是因为美人不了解我,不如趁此机会,美人留下,咱们风雨缠绵一番,美人就会爱上我了。”
纪慕人一直在寻着机会,他不了解江灭的实力,不好贸然出手,这里又是江灭的地盘,一切都不在他的掌控中。
江灭向纪慕人渐渐逼近,他刚吃了一顿,嘴唇还透着狂烈的鲜红,越发显得一张脸苍白阴沉,他转身背对着屋外的光,挡住了纪慕人唯一的出路。
“我倒是有些等不及了。”江灭嘴上这么说,却没有动手,他在等待着猎物先做反抗,他喜欢看猎物惊恐求饶的摸样。
纪慕人一只手负在身后,掌中暗暗起了一道力,他仔细辨着对方身上的气息,邪气流动最弱的地方就是命脉,可怎么找,都没找到。
门外忽地一阵风起,咚咚咚——有人敲了门。
江灭皱紧眉头,回过头,问道:“何事!?”
还没得江灭允许,那门就被推开了,一个少年探了个头进来,望着江灭,露出笑颜,“王,姥姥来看您了,一直在玉凤堂等着,都快睡着啦,姥姥说有重要的事,好像要给你您东西呢,您要不先去一趟?”
江灭听见“姥姥”才舒展眉头,他挥挥手,道:“知道了,我这就去。”
纪慕人见江灭要走,收了掌中之力,望向门口那小少年。
少年嘴角带着淤青,一只眼睛细长上挑,另一只半垂着,四周淤黑,像是被人狠狠打了几拳,他将头缩回去的时候,看了纪慕人一眼,然后朝身后点了点头。
江灭背对着门,没看到。
纪慕人一惊,屋外还有谁在?难道是渊鲤。
江灭直直朝屋里走,到书柜边时,挪动了一柄挂在墙上的剑,暗门开启,门之后是两个守卫,江灭转身对纪慕人道:“美人先到里面等候吧,我有些事要先处理。”
江灭显然有些着急,纪慕人指了指地上蜷缩的人,问:“那他们呢?你要怎么处理?”
江灭道:“他们就在那,不敢跑。”他说着走向纪慕人,轻轻推了下他的肩膀,“快进去吧,我的耐心快没了。”
纪慕人照做,进了暗门。
暗门被关上,门内守卫带着纪慕人往里走,他本以为这里是江灭的另一个卧房或是书房,但走了一段才发现,这是牢狱。
里面关着许多人,每个人一间牢房。
他被守卫带着走了许久,都没有人移眼看他,好像一个人进来或者出去,十分正常,但纪慕人察觉到一丝异样。
这牢狱里没有一丝邪气,反而都是纯净之气,被关着的这些人,似乎不是精怪。
纪慕人被守卫锁在狱中,守卫不说一句话,转身走了。
“扶樱殿下?”
身后传来一声惊异,纪慕人回头,见身后站着十几个人,其中许多都是他熟悉的面孔。
纪慕人嘴唇翕张,惊讶地问道:“你们怎么在这里?”
那几位熟面孔全是天界武神。
“真是扶樱殿下??”一个身材魁梧的大胡子喊了一嗓子,“我就知道扶樱殿下死不了!”
“之前是死不了,我看进了这里还是得死。”另一个一身正气,手执玉扇的武神直摇头:“连他都被抓进来了,看来这世间已经没人敌得过江灭喽。”
“胡说什么!咱还有天君!”
“就是啊,再不济咱还有阎君呢,同为神官,阎君不会对我们见死不救,何况扶樱殿下都被抓进来了,我看我们有救了,阎君必定会出手!”
几位武神叽叽喳喳,争论不休,纪慕人忽然咳了咳道:“那个,我不是被抓进来的,我是自己进来的。”
几位武神大眼瞪小眼,不明白纪慕人想做什么。
一位脸色发白,缩在角落的武神挂着满脸泪痕,颤抖着声音道:“您自投罗网,不会是来救我们的吧?”
说到这个,其他武神面露愧色,若真是这样,他们就显得太不是东西了,百年前他们共同诛杀扶樱,虽是天令,但他们下的都是死手,如今扶樱没死,反来救他们,这叫什么事。
结果纪慕人摇了摇头,“我并不知道你们在这。”
面露愧色的神官脸颊僵硬,瞬间成了一排青色。
“你们为何会被抓进来?”纪慕人问。
那大胡子武神道:“害,我们都是下界办事的,不知怎地,周围就变得很奇怪,四周的人一下子全没了,街还是那条街,庙宇还是那个庙宇,但气味完全不同了,更奇怪的是,我们忽然什么法力都没有了!就这么莫名其妙被抓到这里来了!”
纪慕人又问:“这里关着的其他人都是什么人?”
大胡子武神摇摇头:“不知道,只是抓着那守卫问了几句,那守卫只说同一天被抓进来的就会被关在一起,之前那些都是一天抓一个,我们啊,刚好是今天被抓进来的。”
“今天......”纪慕人抬起头,他想了想,走到栏杆边,冲着左边牢狱道:“这位小兄弟,你是昨日被抓进来的吗?”
左边牢狱只关着一位红衣少年,少年盘腿坐在最中间,低头玩着什么,闻言他转过头,与纪慕人对视,然后摇了摇头,道:“前日。”
纪慕人一下子瞪大眼,“啊,是你!你怎么也被抓进来了!?”
这少年背对着纪慕人想了想,后来又转过头,最后干脆屈腿挪屁股,面对着纪慕人,左看右看,忽然打了个响指,道:“哦,你是那什么慕人。”
纪慕人点着头,道:“对,纪慕人,你叫......”
少年将把玩的古刀放回腰间,抬手玩着辫子上的蓝色珠子,道:“游桑,游手好闲的游——”
说到这,纪慕人立马想起来了,跟着游桑异口同声道:
“指桑骂槐的桑!”
“指桑骂槐的桑。”
游桑颇为满意地点点头,顿时又生出疑问,他拧着眉头,一会儿翘起嘴角,一会儿眯起眼睛,把能做的表情做了个遍,才终于问道:“冒昧问一句,你背后的靠山是哪位?”
“啊?”纪慕人愣了愣。
纪慕人身后执扇武神虽然不知道游桑为何如此问,但他立马就想到一个人,于是阴阳怪气道:“还能有谁,大名鼎鼎的阎君呗。”
游桑手掌一拍膝盖,道:“我又没问你,你抢什么话。”
执扇武神大惊,收起扇子指着游桑道:“你不过一个小小送行者,竟敢如此放肆,看我出去了不把你剁成肉酱!”
游桑挥了挥手,没什么兴致地说:“你先出了这道铁门再说吧。”
“你!你得意什么!你不也是被关着的吗,同为阶下囚,这话你怎么不对自己说,你有本事也出这道铁门啊!”执扇武神看着风度翩翩,但脾气实在不怎么好,一点就着,还是后面几个武神拉了一把,他才转过身,双手一抱,大肆唾骂。
游桑抬头望着纪慕人,道:“那就说得通了,看来是阎君免你一死,你们感情真好啊。”
纪慕人低下头咳了咳,忽然想到了一个关键的问题,他转身问道:“诸位既然都在一起,为什么不合力对付江灭,这小小铁囚怎会困得住各方武神?”
“所以说这地方邪门啊!”大胡子武神随手挥了挥,撑着空空的双掌给纪慕人看:“在这里一点法力都使不上,怎么对付那大邪魔。”
说到这个,其他武神也纷纷附和发表不满,纪慕人一想,在掌中试着蓄力,意外的是,他的法力似乎没受到任何影响。
“哎呀,你们这群粗人,别吵了。”走廊对面的牢狱传来说话声,“吵得我烦死了!”
纪慕人的确意识到,身后武神们嗓音大了点,但他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这时听得一个少女说话,才觉得有些会吵到别人,他赶紧出口道歉,却被大胡子拉了一把。
大胡子走到栏杆边,指着对间的少女,道:“你不愿意听就捂上耳朵,到时候我们商量出怎么出去了,你就在这等死,没人会带你出去!“
那少女“嘁”了一声,道:“你们在这都没法力,那是因为被黑珠禁锢了,就算是江灭在这里,都没办法使出百分百的力量,除非找出黑珠,解开黑珠的封印,才能恢复力量,但你们根本出不去,在这里瞎商量什么。而且那黑珠是百花王封印的,没有他谁也解不开。”
大胡子一火,一拳捶在铁栏杆上,正要破口大骂,纪慕人却道:“姑娘,你知道黑珠?你是万妖谷的人吗?”
那少女翘着腿躺在床板上,这会儿扭过头,看着纪慕人,道:“我不是万妖谷的人,我是千花锦的。黑珠这东西不是人人都知道吗?”
“千花锦?”
“她是千花锦的,狐族??”
纪慕人一听是狐族,就多嘴问了她姓名,本想着会不会和司徒烟雨有点什么关系,结果那少女回答说:“我叫司徒枭枭,我回答完了,请你们也闭上嘴。”
“你与司徒烟雨是什么关系?”纪慕人又问。
司徒枭枭一皱眉,直接坐起身,转过头道:“你认识我那没出息的双胞胎哥哥?”
纪慕人呆愣愣地看着这张脸,简直和司徒烟雨如出一辙,只不过两人有微妙区别,司徒烟雨的五官更加柔和怜人,而司徒枭枭英气逼人,眉眼有些不留情面的锋利。
可他从未听说过,司徒烟雨还有一个妹妹。
“管你是谁呢,狐族也是妖,而且千花锦这地方不就出了一个司徒烟雨,去了地府当枉死城城主吗?”大胡子神气道:“又不是什么大官,小小城主的妹妹,也敢在我们天界武神面前放肆。”
司徒枭枭紧皱双眉,盯着一众武神,随即翻了个白眼,道:“天君的狗叫声果然响。”
这一句话不仅激怒了大胡子,也激怒了其他武神,大家都忍不住,围在栏杆边一副要干架的样子。
“别吵了。”纪慕人转身,望着腰间的铜铃,那是之前从地狱带回来的,一直系在腰间,这铜铃会指引他从地狱回到人间。
“我要去一趟地狱。”
他说话声很淡,但忽然所有人都闭了嘴,诸神回头望他,司徒枭枭也微瞪大了眼。
“扶樱殿下,你说的是地府吧?你别开玩笑了,这铁门你都出不去,怎么去地府啊。”
纪慕人摇摇头,“我要去地狱,我有办法找到黑珠,但是我需要有人在这里为我引路。”
武神们听不懂,大胡子问说:“地狱??那地方哪是能随便进出的,进去了可就出不来了!”
纪慕人没有理会,他摘下腰间铜铃,道:“我需要有人在半个时辰之后摇响这枚铜铃,引我灵魂回来。”
武神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认为事关重大,没有人敢站出来接那铜铃,司徒枭枭却笑了一声,道:“天界的神官你也敢信?等你魂魄一去,他们就会毁了那东西叫你回不来,好让其他武神去捉你的魂。“
“我呸!我们岂是此等乘人之危的小人!”大胡子道:“如今我们被困万妖谷,不信武神,难道信你这妖物??”
司徒枭枭好笑地摇摇头,“别,别信我,我这人从不插手别人的事。”
纪慕人斟酌了会儿,转身看向那坐在地上,手托腮开始冲瞌睡的游桑。
见纪慕人的目光看过来,游桑微闭的眼眸忽然睁开,他先扫视众武神,见武神看纪慕人的目光的确不善,后边几个还偷偷的商量着什么,似乎对纪慕人不利,他一直听说,天界神官都是自私的人,为了利益可以出卖别的神官,在他们口中那是“大义灭亲”是“绝对正义”,所以神官们互相不会深交。
但他和纪慕人也不熟,并不想牵扯其中。
他正要摇头,纪慕人一抬手,把铜铃扔进了他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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