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跳火炉

天界今日一片繁华,天君设宴邀请了不少三界名望之族,南天门站满了迎客的仙女,虽然宾客众多,却不嘈杂。

太和殿是专门用来设宴的地方,天界之人大多喜欢美景,所以三界最美在太和殿。

这里繁花似锦,溪水潺潺,仙雾缭绕,红霞成片,远处有巍峨山巅隐在云雾里,半遮半现。东边花蝶遍野,南边碧波海涛,西边红叶秋亭,北边白雪金殿,凑齐了春夏秋冬四景,天柱之后时而飞鸟成群,时而百花齐绽,景致都不会重复。

这头风神扛着风神刀刚找了个不前不后的座位坐下,身旁就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本以为是其他武神与他打招呼,转过头一看,一张哭丧着的脸正正对着他,这张脸勉强扯起个十分惊悚的笑,还刻意语调婉转道:“风神大人,你,你好啊。”

“卧槽!”风神差点出刀,他踉跄起身往后退,指着对方道:“丧,丧神!你,你你怎么坐在我旁边!你离我远一点!!”

丧神垂着头,一脸衰相,道:“大家都不愿与我同坐......我以往都是挨着扶樱殿下的,现在扶樱殿下没了,没人愿意和我坐在一起了。”

“那你他娘的就别来啊!!”风神晦气地又往后退了几步,转头找其他位置。

但其他地方三三俩俩都坐了人,且风神的人缘也没好到哪,于是他又转回头指着眼前的座位道:“我跟你说,这位置是留给雨神老哥的,你识趣的赶紧起来重新找位置!”

丧神身穿一身丧服,惨兮兮的脸上神情落寞,他低着头正要站起身,身旁一阵风过,一位神官掀了袍子坐在风神原本的座位上。

丧神原以为是雨神来了,怕自己碍眼惹恼了这些大神官,于是慌忙出声:“雨神大人,对不住,我这就走。”

“坐着吧。”

丧神一抬头,愣愣望着端坐一旁的人,“您,您是,阎,阎......”

这时一位身姿苗条的仙女挽着果篮,走到萧岁温身前,道:“阎君,您的座位在上面呢,您怎么能屈身坐在下位。”

萧岁温没看那仙女,随便扬了扬的手,皱眉道:“少废话。”

那仙女自知多嘴了,后悔上来与这位三界著名“寒冰”搭话,不过能正面瞧一眼也算值得,她又抬眸多看了一眼,才讪讪退下。

“阎君,这凡事也有个先来后到吧?”风神一杵风神刀,站在萧岁温身后说道。

经过埋酒河一事,风神是知道萧岁温的本事和脾气的,萧岁温能受得住整个十方镜的攻击,在三界都是数一数二的身板了,但他觉得他有理走遍天下,这座位就是该他坐,可他偏偏遇上个从不讲理的阎王。

萧岁温回眸,道:“你的意思是让我起来?”

风神喉间吞咽,有点不敢点头。

在一旁观望了许久的小武神忽然站起身拉了拉风神,小声道:“阎君想坐哪就坐哪,你跟他抢位置,你不要命了??”

风神这才一甩袖子,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着。

丧神僵了半天,这会儿见风神走了,赶紧起身重新找位置,可他找了许久,所有人都不让他坐,甚至还有神官嫌他一身丧服带来灾病,动手推搡,萧岁温就坐在对面,端起杯子喝茶。

这场景他太熟悉了。

曾经天界也举行过无数大大小小的宴会,那时候的主角都是扶樱,扶樱就坐在为首的位置,当时的丧神也是这么被嫌来嫌去,扶樱朝丧神招手,笑着让他坐在自己身边,从那以后,身着白甲的扶樱身旁多了位一身丧服的丧神。

两人虽都是一身白,却是一个垂眸哭脸,枯瘦恹恹,一个昂首带笑,一身神光。

倒也成了一处颇为怪异的景致。

萧岁温与天君并坐,每每这个时候,他都托腮盯着扶樱看。

扶樱“死”后,萧岁温这是第一次参加天界宴会。

以前不觉得丧神被欺负令人愤慨,如今却觉得碍眼了,好像他们欺负的不是让人晦气的丧神,而是失去了扶樱这座靠山的丧神。

萧岁温放下杯子,抬眸朝对面道:“你没看见我身边空着么?”

对面神官都抬起头,看见萧岁温的一瞬,先是诧异他怎会坐在下面,诧异过后谁也不敢说话。

丧神指了指自己,“您不是在跟我说话吧?”

“不是,我是在跟一个穿丧服的傻子说话。”萧岁温扭过头,刚好瞧见扶樱以往坐的位置,此时坐着的是悬朝。

悬朝刚好转头过来,对上萧岁温的眸子,他谦卑一笑。

萧岁温没理,他烦。

这就是他讨厌天界的原因,随便看到那,都是令人烦心的人和事。

丧神慢慢悠悠晃道萧岁温身边,准备坐下,他想道谢,又不敢开口,嘴巴几次张张合合,终于打算说了,却听守卫忽然高喊道:“天君到!”

丧神呛了一口,赶着捂着嘴不敢咳出声。

太和殿中原本轻微的说话声瞬间消失了,所有神官都站起身,低头迎接,只有萧岁温又抬起茶杯,喝了最后一口。

天君身着金甲,从云雾中负手而来,他一脸肃正,不苟言笑,气质玉润,步履轻盈,见正中玉台上两个座位都空着,以为萧岁温还没来,本想叫人去问问,余光却扫到一个没起身的人。

他扭头一看,萧岁温正抬眸,冷漠地瞧着他。

“阎君为何坐在这?”虽这么问,但天君显然并不觉得惊讶。

“上头风大,冷。”萧岁温道。

天君带着似有若无的笑,点了点头,直径走上玉台。

他在玉座上坐定,才道:“众卿都入座吧。”

众神官才前前后后坐了下来。

天界宴会请的人数与座位都是相等的,不会多一个,也不会少一个,天君随便一扫,发现还有几个位置是空着的,于是问道:“这还有哪几位没来的?”

神侍立马回禀道:“回天君,花神大人今日身体抱恙,说是不来了,现在还有雨神大人,财神大人,天遗武神,以及千花锦的狐王还未到。”

天君忽然笑了笑,道:“千花锦那位怕是也不会来了,听说他最近忙着到处找女儿呢,天遗我方才临时让他办事去了,至于雨神,恐怕还在浇花,他不大喜欢这种场地,倒也无妨,至于财神......”

下坐一位神官出声道:“天君,财神那实在是忙得不可开交,捐功德请愿的凡人太多了,财神大人昼夜不眠,怕是也来不了了。”

天君又笑了笑:“罢了,那宴会就开始吧。

天君说罢,十几个仙女提着一篮子花瓣跳着舞出来了,其余神侍陆陆续续开始上鲜果酒水,美味佳肴。

跳舞的仙女各个肤若凝脂,舞姿妙曼,转几个圈,一扬手花瓣满天。

萧岁温兴致缺缺,他只想知道天君叫他来到底有什么话要说,要不是神官太多,他早就直截了当的问了。

仙女一曲舞毕,天君开口道:“今日难得,我本是宴请阎君,顺便商议一下近几日三界动乱的对策,只是又不想错过这个设宴的机会,决定请众卿一起欢聚,毕竟阎君难见,想必我天界不少神官都想与阎君结交,奈何没有这个机会。”

众神也不知带着多少真心,跟着附和:“是啊,阎君好不容易来一趟天界,不如趁此机会大家融洽地玩乐一番。”

萧岁温冷着脸,抬头看说话的神官,“我们熟吗?”

那神官被噎了一口,有气也不敢撒,天君打圆场,道:“想必阎君也是日理万机,看着劳累,不过既然来了,也不要扫了大家兴致,我听说冥界鬼城有个家喻户晓的游戏,叫做围炉换命。”

萧岁温抬头,看向天君。

这个游戏的名字将众神官吓了一跳,大家不知道天君的用意,纷纷互相使眼色,总觉得情况不太妙。

“不知道阎君听过这个游戏没有?”天君居高临下,有点明着请君入瓮的意思。

萧岁温道:“未曾听过。”

“看来阎君对自己管辖之处也不是很了解。”天君笑了笑,道:“这游戏说起来也挺简单的,便是一群人围着火炉取下一件贴身之物,灵体附在物件上扔进火炉焚烧,谁能在对方物件焚尽之前活下来,谁就可以得到一件上古宝物。”

“上古宝物?我冥界哪有那东西。”萧岁温已经看出来,天君要对他动手了。

他说着放眼四周,见几乎所有武神都在场,看来天君是有所准备的,怪不得一向守时的雨神不在,就连最喜欢参加宴会的花神也缺席。

天君站起身,道:“上古遗留下来的物件数不胜数,只是阎君都瞧不上眼,我今日就准备了一件。”

天君挥手,只见十几个神侍抬着一根大木桩上来,那木桩陈旧腐烂,还带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才抬进来,众神官就纷纷捏着鼻子。

萧岁温皱眉,觉得这味道熟悉,有点像......奈河的味道。

萧岁温扭头看着天君。

“这可是上古宝贝——焚玉。”天君面上带笑,解释道:“冥界还是一片混沌之时,奈河是一片澄清的河,人们见河不深,便想赤足过河,没想到过一个死一个,之后这河就变成了血红色,成了地府的奈河,而那些得道高人的尸骨在这河中凝成了一块绝世美玉,唤作‘焚玉’”

天君指了指木桩,道:“这玉力量太过强大,如今就被封在这木桩之内,相传,得此玉者能青春常驻。”

萧岁温没有兴致,低下头轻嘲一声,却又听天君道:“不过它还有另一个神力,起死回生。”

萧岁温抬起头,看向木桩。

天君看着萧岁温面上的变化,不易察觉地笑了一下。

“这个花篮里有在坐所有人的名字,谁进入火炉,便交给天来选择。”

这话一说完,大家都低下头,甚至后悔来参加宴会,这哪是宴会明明是屠宰场,天君想屠谁就屠谁。

大家窃窃私语,不知道哪个倒霉蛋惹天君不高兴了,天君竟以如此阵仗来惩罚那人。

天君接过仙女递来的花篮,然后抬手朝下一扔,那花篮转了好几圈竟一片花瓣没掉,只在最后快落地时,洒出两片。

仙女俯身捡起花瓣,面上一惊,抬头看向天君。

天君明知顾问道:“两片花瓣上写着谁的名字?”

萧岁温不用想就知道答案,果然听仙女结巴道:“是,是天君与阎君。”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纷纷看向萧岁温。

天君转身,拿出自己的随身佩剑,道:“那我便用这把剑作为焚烧之物。”他看向萧岁温,“阎君呢?”

“我身上什么也没有。”萧岁温不打算陪天君玩这个游戏,他想转身就走,这破地方一刻也不想多呆。

天君眼眸一转,看向萧岁温手腕,道:“那就用你腕上那枚铜钱吧。”

萧岁温皱眉,道:“就是我亲自跳火炉,也不能烧这东西。”

天君笑了笑,扔了剑道,“既然如此,那阎君就与我一起跳火炉吧。”

天君看了火神一眼,火神点了点头,扇动火神旗,只见那大木桩忽地窜起大火,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盆,一瞬间热浪狂涌,天君比了个请的手势。

见萧岁温不动,甚至有点要转身走的意思,天君这才道:“若阎君赢了我,扶樱便能恢复神职,若是输了,他便要入地狱......”

萧岁温倏地转身:“他的事,凭什么你做主。”

天君笑道:“凭我是他父亲。”

众神官看出两人之间的剑拔弩张之气,吓得连呼吸都轻了,又惊讶为何天君会提起扶樱,这会儿才反应过来,难道扶樱没有死,一个个又竖起耳朵,听八卦似的十分专注。

“怎么,阎君对自己没有信心?”

萧岁温咬着牙,恶狠狠盯着天君,他摘下腕上红线绑着的铜钱,递给身旁的丧神,道:“劳烦帮我保管一下。”

丧神瞪大眼睛,没想到阎君会将如此贵重之物交给自己,他小心翼翼双手接了铜钱。

萧岁温随手布了道结界在丧神周身,道:“这东西要是没了,你也活不了了。”

丧神心咯噔一下,双手捧着铜钱不敢动了。

萧岁温与天君同时走向熊熊燃烧的火桩,两人互看了一眼,同时跃身纵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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