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珊瑚陪着沈霜鹤在海女村里走着,在吴珊瑚的讲述中,沈霜鹤才大概明白了,原来海女村是由下堂妇和未嫁女组成的村子,村子里都是女人,以打渔和采珠为生,因为下海凫水危险性大,她们每次出海,都是成群结队出去,互帮互助,吴珊瑚说:“其实我倒觉的,相比男人,女人才更适合凫水采珠,因为男人就喜欢逞强,打肿脸充胖子,比如我之前的夫婿,有一次凫水快溺死了也不愿意上来,问他原因,就是为了比隔壁阿哥多捞几个珍珠,何必呢?我就不会干这种事。”
吴珊瑚侃侃而谈:“可惜啊,那些男人是不会承认我们比他强的,就算我们捞的珍珠是最好的,也不愿意把我们的珍珠定为贡珠,所以当我知道皇后娘娘要来的时候,我就想,机会来了,如果皇后娘娘能看到我们的珍珠,就会知道我们的珠才是最好的,不过娘娘身边围了那么多侍卫,我根本近不得身,直到今日,才有了机会。”
沈霜鹤若有所思:“这是你的机会,或许,也是本宫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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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霜鹤在村中走着,这村中人口不多,也就一百来户人,但都是清一色的女子,这些女子没见过大世面,看到沈霜鹤时都跪伏在地上,头也不敢抬,有个二十来岁的女子偷偷抬头,然后就愣住了,脱口而出:“我的天,皇后娘娘长得比天上的仙女还要好看。”
沈霜鹤听到她大胆之语,莞尔一笑:“今日本宫微服来此,大家不必拘礼,都平身吧。”
那大胆女子忙不迭起身,在人群中还时不时看沈霜鹤,吴珊瑚问:“燕子,你看什么呢?”
“我没想到娘娘这么年轻。”那女子道:“我还以为娘娘已经四十岁了呢。”
吴珊瑚差点没晕厥:“你这丫头,嘴巴没把门吗!”
她马上对沈霜鹤赔罪:“娘娘勿怪,实在我们这里离京城太远了,山高皇帝远,而且大家都不太关心皇宫里的事,所以燕子不知道。”
沈霜鹤讶异:“大家都不关心皇宫的事?”
在沈霜鹤的认知中,天下百姓都是以帝后为榜样,所以她一直严格要求自己的一言一行,不能嫉,不能妒,要为大宪女子做表率,但原来,大宪的女子,其实并没有那么关心她么?
吴珊瑚讪讪道:“我们老百姓,能吃得饱穿得暖就行了,真的没有那么多功夫去关心京中的达官贵人们,即使是皇上皇后,也是一样的……”
不管是谁当皇帝,谁当皇后,对这些海女们来说,其实都没有什么变化,只要不多加赋税,不苛待百姓就好,距离她们千里之外的皇宫,谁会在乎呢?
沈霜鹤想透这一因由,她心中感慨万千,这些年,她强行要求自己当一个圣人,她努力克制自己的七情六欲,温婉贤德,只为了做一个合格的皇后,但今日才发现,她的子民,根本不在乎她合不合格,细细想来,着实有些可笑。
吴珊瑚见她久久未语,惶恐道:“娘娘,我是不是又说错什么话了?”
沈霜鹤回过神来,她摇摇头,然后从吴珊瑚手中拿过那串珍珠:“这珍珠的确很漂亮,本宫会修书一封,送予你们县令,让他酌情考虑你们的。”
吴珊瑚闻言,大喜过望,她和其他海女都跪下叩头道:“多谢娘娘,多谢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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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霜鹤带走了那串珍珠,作为回礼,她赠给了海女村百两黄金,这个海女村的确是个贫穷偏远,但是她在这里,却见到了无与伦比的勇气,以及女子之间互帮互助的情谊。
她想起了皇宫之中,后妃之间的相互倾轧,历朝历代以来,为了帝王的宠爱,女人之间明争暗斗,种种残酷的手段层出不穷,在那里,女人天然就是敌人,可是,她今日方才知道,原来女子和女子之间,也可以相互扶持,为了同一个目标而努力。
而与这些为了生存相互扶持的村野女子相比,后宫之中那些为了男人尔虞我诈的后妃们,真说不出到底谁才更高贵。
沈霜鹤最后望了眼这个村落,她很庆幸能遇到这个村子,能遇到吴珊瑚这些人,她们让她知晓,原来女人,还有另外一种活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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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霜鹤手腕上的珍珠,也引起了裴昭的注意,这串珍珠虽然实属上品,但是只是很粗糙地串在了一起,并没有打磨精致,当裴昭询问时,沈霜鹤便娓娓道来她在海女村所见到的一切。
裴昭听到还有这样一个奇异的村子,也来了兴趣:“若我得了空,还真想去看一看呢。”
但他话一刚说完,又想起了自身的处境,不由暗淡了双目,沈霜鹤见他丧气,于是拿下手腕珍珠,塞到裴昭手中:“昭儿,这个送给你。”
“但是,这不是沈姐姐你的珍爱之物吗?我不能要。”
“这串珍珠,代表的是海女村的勇气,所以我想把这个给你。”沈霜鹤道:“我希望你和她们一样,无论在任何处境下,都能够活下去。”
裴昭闻言,也不再推辞了,沈霜鹤将珍珠塞到他手中时,忽见他右手手腕已经磨破了皮,想必是白日重枷缠身,所以才这般血肉模糊,要不是有沈霜鹤在,只怕他连夜间都取不下重枷。
沈霜鹤瞧的心疼,她唤人取来药物,细细为裴昭上药:“疼吗?”
裴昭摇头:“不疼。”
“不要逞强。”沈霜鹤道
“其实……有一点疼。”裴昭终于说了实话。
沈霜鹤笑了笑,她动作轻柔,为了让药膏尽快挥发,她低下头,轻轻吹着他的伤口,裴昭只觉她吐气如兰,伤口处酥酥麻麻,不知道是因为药膏,还是因为她的吹气。
更可怕的是,这股酥麻感,从手腕的伤口,一直蔓延到了心口处,他心脏莫名的开始快速跳动,这距离,太近了,他能闻到她身上的淡淡香气,甚至能从她低下头的侧脸,看到她脖颈处莹白如玉的肌肤,还有她耳垂上的一颗小小的红痣。
以前沈霜鹤也给裴昭上过药,但都是小时候的事了,等她嫁了人,相处的时间变少,两人便从未如此亲密接触过了,只是在沈霜鹤的眼里,裴昭还是那个等着她照顾的幼童,可是她忘了,裴昭已经十四岁了,他不是幼童了,他已经是个男人了。
裴昭也不知道为何,他的心越跳越快,他猛地抽出自己手腕,语无伦次:“沈……沈姐姐,药上好了,我们上路吧。”
沈霜鹤并没有发现他的异样,她道:“等一下。”
她拿出自己的帕子,又将裴昭的右手腕细心包扎起来,裴昭能看到,这帕子上,还绣着一只白鹤。
沈霜鹤打好最后一个结后,才道:“这才是好了。”
押送的士卒过来,为裴昭戴上重枷,手腕被禁锢在木枷里,裴昭甚至能闻到帕子上的幽幽香气,香气如兰,清雅素净,就如同沈霜鹤这个人一般,让人难以忘怀。
一整日,裴昭都瞧着帕子上的白鹤,而不敢瞧沈霜鹤,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只是隐隐约约觉的,有些东西,似乎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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