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戒冷盯着宋桉尘,宋桉尘支了支手,叉腰斜靠在车身上面。
地下气温有些湿寒,空气中浮着些毛躁的尘埃。
“……稳住檀家,你才能放手去做。”宋桉尘轻微叹息,低头松了口气。
氛围一瞬间有些寂静,沈戒没有说话,只是将车门解锁,然后宋桉尘便躬身而入,靠在副驾上像是在等待什么。
车子许久没有发动,宋桉尘偏头看他,却见沈戒夹着烟卷在转,烟支灵活的绕过他的手指,随即青筋也活了起来。
“戒了吧,你本来就没瘾,何必这样。”宋桉尘抽走他手里的东西,连同手边的火机,一起放回了原位。
“我并不看好檀家,也不打算和他们合作。”
“?”
宋桉尘微微皱眉,他一开始就在说和两边,最大努力的争取双方合作,毕竟这么多年以来,没有比现在更好缓和甚至结交对方的时机。
更何况沈御在时,檀家那么难啃。
“我做过关于檀家所有公司的详细调查。据我所知,他们的组织架构外强中干,所用之人看似经验老道、实绩突出,但大都是檀建厉从海外高薪‘聘请’而来,这其中有大批的人并不直接参与公司管理,但却和檀建厉的海外资产有着密切关系。
我虽不明白这其中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但檀建厉这么多年不肯放权,生怕那几个儿孙夺了檀家家业。
说明他对檀家的资财防守森严,甚至对自己的亲生血脉都不信任,所以我有合理的理由猜测,檀建厉隐瞒了什么,他所谓的业务宽泛,或许也并不是为了赚钱。”
宋桉尘惊奇的看着沈戒深思熟虑的模样,内心一阵一阵的悬浮,檀家的家事他从来都没有关心过,也不想关心什么。
相比之下,沈戒“关心”的就有点过了。
“你什么时候做的调查?”
“回国的时候,我要联姻的消息檀致樾不可能不知道,所以他肯定会跟回来,他一回来,我的人在国外行动就方便多了。”
“害,我还担心你斗不过他们,看来是我想多了。”宋桉尘总算彻底放松下来,他懒懒的摊在坐上,斜靠着椅背打了个哈欠。
“你好像很希望我和他们合作。”
“希望是没有用的,再说了,你这不是有自己的考量么。沈叔现在是彻底放手,对公司的事一点儿也不碰,你可千万别给干倒闭了,不然我没地方去。”
“鸣雅不可能倒闭。还有,不要整天说些没用的废话,鸣雅一年给你的工资,够你吃一辈子,何况你还有10%的股份。”
宋桉尘得趣的笑了笑,将座位调平后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外套给我,我睡会儿。”
沈戒闻言将空调打开,宋桉尘侧翻了身:“关了,我盖一阵子就行,不然睡不着。”
“后座有毛毯。”
宋桉尘翻身寻找,然后一把扯过,巨大的米老鼠盖在身上属实违和,宋桉尘提着边沿,仔细观瞻了几秒。
“呦!!!沈总还会准备这种东西?给谁用的呀这是。”
“不睡就起来开车。”
宋桉尘憋着气笑笑,忽然觉得自己精神了,他呆呆的看着车顶,窗外的树木向后倒去,他无聊的摸索,将手不知伸到了哪里去。
风扇、抱枕、雨伞、水杯、晕车药、鞋子、套装、手表、围巾、耳钉、平板、水果盒、布衣玩偶、塑料捏捏、香水、润唇膏、玻璃珠……手铐?麻绳??兔——
兔耳朵???
宋桉尘感觉好像有什么塌了,像是雪崩,一瞬间就将那藏在地下千万年的秘密彻底暴露。
沈戒冷黑着脸,从车内后视镜看得一清二楚。
“抱歉兄弟,马上给您放回去。”
“别装了吧,你没玩过?”沈戒的语气没有丝毫质疑,全是对宋桉尘多年经验的肯定。
他在国外的时候,对宋桉尘的那些破事确实有所耳闻,但自他回国之后,这人身边干净的就像是阉过一样,他不禁怀疑,有人故意陷害于他。
“啊呃——”
“推荐推荐吧,好物分享,宋总。”沈戒不怀好意的笑笑,没有再看宋桉尘的表情。
“我真没搞过。”
“合着你前些年传出来的情人都是假的呗?”
宋桉尘猛然间坐了起来,本来就没睡着,现在更是一点儿也不困了,他略显气愤的盯着沈戒,嘴唇动了动,似是要辩解什么。
“我没和他们苟且过,常见我都没得手。”
“不是吧,这么多年都没舍得下手,你这人还真能处。”
“你也能处,毕竟都二十八了,还没碰过那么一两个人,这在我们这个圈子可不常见,要是有人拿这个事大做文章,得碎了多少俊男靓女的心啊。”
宋桉尘阴阳怪气的说道,沈戒没有说话,他拧着眉头,想起不久前那件事来。
楚溪柠怒气冲冲的瞪着他,人来人往的大厅里,他就那么昂着头和他遇上。
“单子给我!这里人多,给你点脸,不和你闹。”
“没碰就没碰嘛?你说话呀!实在不行点个头也行啊!”
“沈哥哥~”
沈戒想着想着便嘴角微扬,宋桉尘看在眼里,他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又躺下了。
车内后视镜中晃荡着沈戒微妙的情绪,宋桉尘精准的捕捉到,他摸出手机,给常见报了下行程。
“收到。”常见很快回了他消息。
宋桉尘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反反复复打了几行字,犹豫了一阵子后又删干净了。
他跑不掉了,至少这辈子,在常见这里是没得跑了。
而沈戒,应该和他差不到哪里去,他对楚溪柠未免太上心了,尽管他自己可能并未意识到。
有时候看见檀致樾,真的很想劝他几句,他总是想拿徐易来提取沈戒内心那些腐烂的情谊,但宋桉尘算是看明白了,就算徐易站在沈戒面前,沈戒也不见得会回应半分。
冷漠早已深深地渗入他的骨骼,他不会再去纠缠那些是是非非的往事,也不会再让徐易重新闯进他的生活之中。
在宋桉尘眼里,沈戒其实早就放手了,毕竟若真舍不得,当年为什么不追过去将人抢回来。
说明白了,他和徐易之间,并不信任,这是他们之间的事,和檀致樾没有丝毫关系。
两个不能完全信任的人,将自己的一生托付给彼此,不正是一种天长地久的折磨。本质上,和仇人有什么区别。
何况,仇人也不见得能折磨对方一辈子。
曲城的秋意已经很深了,街边的叶子颓败的在秋风中零落,避开节假日和早晚高峰,沈戒觉得内心一片畅快,他开得快,不到傍晚就已经到达了浅湾。
浅湾的草木前些日子才修剪过,现下看着倒是齐整。李绩从侧院花坛出来,头上插着几根凌乱的树枝。
他惊讶的看着沈戒和宋桉尘,急忙整了整自己。
“后侧外院墙下长了棵杂树,根扎的有点深,本来找人处理过的,这几天我看着又长了。”李绩笑着说道,但还是掩盖不了语气间的烦躁。
沈戒瞥了眼他小拇指上的伤,让他先去处理。
李绩恍然回神,这才发现血已经顺着指尖往下流了。
沈戒坐在正厅的沙发上,虽然抬眼扫视了几圈,但终归是没有挪地方。而宋桉尘就不一样了,他好奇的四处张望,一边行走一边赞叹。
“啧啧啧!我只是听人说你送了楚家一套房产,没想到这么气派啊!这占地面积都能抵三四个兮苑了吧。”宋桉尘看着客厅墙上挂着的平面图,眼里除了渴望已没有其他,“你也送我一套呗,沈财主,咱这么多年的交情呢。”
“你又不是买不起,怎么?现在钱都上交了,变可怜了。”沈戒挑眉瞅着他,将翘着的腿放了下来。
宋桉尘回过身盯着他,眼里意味浓重却让沈戒看不明白,他说不上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只觉得宋桉尘似乎是在笑他,无奈的、庆幸的、同情的、苦涩的、幸福的……
“你完蛋了,你坠入爱河了沈戒。”宋桉尘拍了拍他的肩膀,在旁边坐下,“哭的时候给哥们打电话,我给你带两床厚点的被子过去。”
李绩听着二人无厘头的谈话,紧张的已经不知道该往哪站了。
沈总今日来肯定是问楚家那位大少爷的事,可是他已经半个多月没有回过浅湾了,很多东西就算他问,他也答不上来啊。
“打电话,让他今晚回来。”
“哦好好好。”李绩像是得到了赦免,急忙点头给楚溪柠致电。
楚溪柠正在上课,于是在通话拨出去的顷刻,便被掐断了。
“楚大少爷,沈总来了。”
“我要回去吗?”李绩看着发来的消息,不知道怎么回才合适。
楚溪柠的脾气一向捉摸不定,很多时候都是看心情,要是他说错了话,惹得他不高兴了,到时候两头都落不着好处。
“沈总。”李绩恭敬的将手机递给沈戒,沈戒看着上面冰冷的话,已经猜到了楚溪柠心里在想什么。
“不用回了,我去接他。你叫人准备晚餐吧。”沈戒起身平了平自己的衣服,并不打算带宋桉尘,而宋桉尘也难得自觉的走开了,他现在满心满眼都是浅湾的建筑设计,哪里还顾得上沈戒和楚溪柠的那些事。
“李管家,地库有备用车吗?”
“没有,你这是要出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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