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奶茶啵啵球:找到好工作[合十]//@锦鲤大王:今日运势[图片]

“小橙,看什么呢这么认真?”

路鸣春慌忙把手机反扣到桌上,“同哥,没看什么。”

训练室里仍然只有梁坤和路鸣春两个人,教练李同进来转了一圈,见梁坤放平了电竞椅在补觉,路鸣春看着电脑发呆,叹了口气道:“还没和好呢?行了啊,世界赛都过去多久了,咱们赛场上的事儿别带到赛场下哈。”

路鸣春心中祈祷锦鲤大王发功,脸上露出几分抱歉的神色,含糊把教练应付过去,教练又劝了两句,出门吃饭去了。

训练室里恢复了安静,路鸣春一边rank一边隐蔽地斜着眼瞥了瞥仍然躺在电竞椅上闭目养神的梁坤。已经到十二月,训练室空调习惯性地打在“制冷”,这人十分不畏寒地穿着短袖,枕着胳膊补眠,露出漂亮的肌肉线条和手肘内侧几道隐约的伤痕。

职业选手伤到胳膊是大事,在洛杉矶时,上单李行锦看到梁坤的伤十分惊讶地问:“梁哥你胳膊怎么弄的啊?”

“啊,猫挠的。”ad打着rank,慢了半拍才想起自己胳膊上有伤似的,伸着懒腰漫不经心地糊弄道。

傻逼。傻逼。傻逼。傻逼。傻逼。路鸣春收回视线,一边敲键盘一边心中默念“傻逼”,所有人都觉得梁坤长得帅、性格好,只有路鸣春知道,梁坤是个控制欲很强的超级无敌傻逼。

梁坤与路鸣春遇到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职业选手踏入社会早,为人处事上多少有点经验——别人或许并非如此,但路鸣春父母离异,爹不疼娘不爱,跟条小狗似的被奶奶拉扯大,早就习惯为生存看人脸色,自己跑出来打比赛后在待人接物上更加谨慎,从不与人起冲突。他那一小撮粉丝总怜爱他讨好型人格,路鸣春自己却清楚,本质上只是胆小怕事而已。

被人当个软柿子捏两下就捏了,好歹能安安生生地打比赛。路鸣春一直觉得自己算挺纯粹地在追求冠军了,他自信能力超群,LPL的辅助没一个能入他眼的,但他一度也相信自己就没那个冠军的命——特别是在知道杨唯打假赛,TTW被迫临时更换首发ad之后。

梁坤就是这个当口到TTW的。牛仔裤,灰色卫衣,肩宽腿长,剑眉星目,被教练领着进训练室的时候几个人都没反应过来,中单洛双还傻乎乎地问“同哥我们今天有拍摄吗?”——TTW背靠盛莱集团,盛莱集团旗下有几个十分出名的演艺公司,因此TTW的队员偶尔会配合公司那边跟旗下的娱乐圈明星做个宣传。

“不是不是。这是梁坤,咱们的新ad,我给你们介绍介绍哈,这是上单,李行锦,这个是打野,蒋楼,这是中单洛双,跟你同岁,这个是辅助,路鸣春。”

梁坤被李同引着跟几个人握手,李行锦状况外地嘟囔了句“这谁啊”,几个人茫然而低落——有点天赋的ad只要打职业,都多少有点名气,但这个梁坤,他们可真是压根没听过。场面算不上好看,路鸣春到底比几个小孩大两岁,跟人客套了几句。

“你好,我是路鸣春,一起努力。”

神色冷淡的梁坤垂眼看向路鸣春,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辅助憔悴的脸,露出个笑来,跟他握了个手。

职业选手活在聚光灯下,路鸣春不算出名,但靠那张脸也有一小撮颜粉,打比赛的时候偶尔也会被粉丝们长枪短炮地对着,况且,他长得本就出色,走在路上被多看两眼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对陌生人的目光,路鸣春多少已经习惯。面前微微躬着身的梁坤眼神平和,但出乎意料地让路鸣春觉得不适,或许与身高有关,又或许是玄之又玄的气场,总之,自打第一次见面,路鸣春的生存雷达就开始对着梁坤滴滴滴响个不停。

当然,别人都不这么想。脾气最拽的李行锦,跟梁坤共事一周就开始“梁哥”长“梁哥”短,跟个小尾巴似地跟着梁坤在训练室里转悠,心思细腻的洛双则与领队关放嘀咕:“梁哥就是话少点,其实人可好说话了,打训练赛也很认真”,打野蒋楼呢,纯粹被梁坤的能力折服了,训练赛打完拉着梁坤不撒手:“梁哥!你早入行几年我们冠军都拿了好几个了!”

TTW气氛缓和,被迫更换ad的阴影渐渐散去,路鸣春即使再不情愿,也得承认这其中梁坤起了不小的作用,但他仍然看梁坤不顺眼——体面的说法,是路鸣春觉得梁坤是个新人,号召力太大对队伍来说不是什么好事,因为他想法很多,还会质疑指挥;不体面的说法,则是路鸣春觉得梁坤拿腔拿调,又控制狂又装逼,打得也没多厉害,反正是哪里都看不顺眼。

能打出点成绩的队伍多少有自己的风格,冲劲儿足的、怪招多的、更稳健的、偏激进的,在LPL都不算罕见。路鸣春在前东家LSG待了一年,天天被教练及队友教育,意识里留了点LSG的影子——决策偏保守,能稳则稳,一切看C位状态。在LSG时他说不上话,在TTW几个选手里,他成了最资深的那一个,指挥的重任落到了他的身上,有时决策就不自觉地带了几分LSG的风格,稳健是够稳健,也没少被观众诟病太怂。几个选手年纪小,有时候打野或者中单说一句“兄弟们上啊”几个人就冲上去了,路鸣春得叫几遍才能把人拉回来,对此他早有不满,换了ad之后,情况更差了:几个年纪小的想出点怪招,打完比赛还知道跟他说一声“对不起橙哥”,梁坤则理直气壮地“你想想这里巴拉巴拉巴拉”,还反过来教育他一番。

梁坤的决策是否更正确、更值得参考,不在路鸣春的考虑范围——他心眼小得很,说白了只是在恼恨新来的不尊重他“独揽大权”的尊贵地位。满腔怒火的指挥大人在微博小号骂了不知多少次“傻逼同事”,面上当然还是礼貌地说一句“我考虑考虑”,他拿低眉顺眼这一套糊弄了不少人,梁坤却十分难对付,总在他低眉顺眼时似笑非笑地看他两眼。

路鸣春并不健康的自我意识就在这一两眼里被刺痛了。懦弱与自负在同一个人身上共存时,总会创造出一点心态上的扭曲。路鸣春越发厌烦这个不拿自己当外人的ad,除了打训练赛时都躲着人走——这也够奇怪的,两个人一起走下路的效果竟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好——然而梁坤十分不好对付,无论路鸣春如何婉拒、如何推辞、如何体面而频繁地暗示“我们只是同事你离我远点”,梁坤都能若无其事地出现在他身边一米之内。吃饭跟着他一起去,还要一脸平常地问他“为什么不吃西兰花”,团建唱K随手夺走队友拿给他的橙汁,连声“谢谢”都不说,他打rank打太晚都要被梁坤强行拽着回宿舍睡觉,理由是他住在梁坤隔壁,回宿舍太晚会把梁坤吵醒。两个人凑在一起久了,大家都以为下路组关系很好,出征世界赛时,从俱乐部出发去机场的路上,关放看到路鸣春身上盖着梁坤的羽绒服,还在连连感叹“你俩真是一见如故啊。”

路鸣春隐晦地翻了个白眼,用从互联网上学到的词汇准确地描绘梁坤:随地大小爹。但他畏寒,所以并没有把梁坤扔在自己身上的羽绒服扔回去,反而往上拽了拽——路鸣春以己度人,梁坤做出某些讨好自己的行为不难理解,他是辅助,又是队长,如果梁坤想要快速地融入队伍,从他下手自然最好。

这种相处模式并没有维持太久。小组赛开始后,TTW负多胜少,队员们的状态渐渐从踌躇满志发展为了心如死灰,到最后几场比赛,团战时都没人说话了。

身为职业选手,在赛场上面对胜或者负都是常态,但每次失败仍然同样痛苦。谁跟谁关系好,谁听谁的话,在频繁的失败之下都显得不值一提,关系再好,在队伍成绩差时,闹出怎样的矛盾也不稀奇。好在,TTW的几个选手都还算情绪稳定,只是各自沉默着自闭。

TTW最后一场小组赛前一天,因为之前连输两把,TTW已经确定无法小组赛出线,教练组与队员开了个简短的会议,随后仍然照计划安排了训练赛。几个人精神紧绷,心情低落,并未如同教练组期望的那样打好每一场比赛,二十五分钟就被对面推掉了三路高地,路鸣春在泉水复活,看着对面有一搭没一搭地拆水晶,敲着键盘负隅顽抗了几下,站在原地被对面的ad德莱文两斧头秒了。

路鸣春再回想时,总记得那天下了很大的雨,空气厚重,潮湿得让他喘不上气,很久后跟梁坤提起,才知道那天是一个大晴天。训练室里一片死寂,年纪最小的李行锦默不作声地跑到自己房间哭了几个小时,到第二天眼睛都是肿的,中单洛双跟打野蒋楼双排到凌晨,梁坤仍然神色平淡地单排rank,路鸣春则脸色发青地回了房间,辗转反侧许久,打开手机看到LSG领队在朋友圈里发“[笑哭]都夸我们眼光好@LSG辅助summer[心]”,怒气冲冲地打了几百字,最后还是顾忌良多地删除了。

观众们爱看职业选手们在赛场上意气风发,路鸣春自己也爱看,且常幻想意气风发的主角是自己。然而他运气不太好,能力大概也不算顶尖,跌跌撞撞到如今,场上也好场下也罢,就没有过几次意气风发的时候。有时他自己也想,也许上天在选择主角的时候,也会偏爱那些有棱有角的、昂扬的人,而他却是懦弱自卑的、畏缩的人。

那个辗转难眠的夜晚,梁坤敲了路鸣春房间的门。

“谁?”

“我。吃点东西。”

打电竞的通常有点职业病,颈椎病、胃病、腱鞘炎,都不算稀奇,路鸣春病得厉害点,TTW出发去洛杉矶前一周还因为胃出血出了趟医院。

路鸣春心中郁结,正用小号发微博辱骂包括自己在内的五个首发队员以及世界赛上打败TTW的所有对手,看全世界都不顺眼,更加不想领梁坤的情,但他性情懦弱,虽然心中骂娘,还是老老实实把门打开,接过了梁坤手里拿的蛋糕和一杯热牛奶,嘴上说着“谢谢”心里骂着“你这个对线被单杀的傻逼”就想关门,梁坤却毫不客气地抬起了他的脸。

梁坤神色平淡地拿食指和拇指捏着路鸣春的下巴,万籁俱寂的凌晨、黯淡的灯光下,梁坤那张面无表情的帅脸颇有几分惊悚,怂逼如路鸣春并不敢挣开,怒火烧到头顶了也还是安安静静地任这个疯子打量自己十秒钟,等梁坤撒手了才敢小小地翻个白眼转身往房间里走。

梁坤十分不客气地跟着他进了门,还顺手把门关上,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掏出手机开始玩,头也不抬道:“把东西吃了。”

路鸣春气得胃更痛,忍气吞声地吃了一半蛋糕,一口气把牛奶喝完了,“砰”地一声把杯子放到桌子上,咬牙道“行了吗?”

梁坤慢条斯理地把手机放回口袋,站起来打量眼前脸色终于好了几分的路鸣春,歪了歪头,开口问道:“你这两天状态很差,是身体原因吗?”

毫无上下文的“状态”容易产生歧义——梁坤的意思是“精神状态”,路鸣春则理解为了“竞技状态”,辅助一双水波潋滟的双眼立刻冒出火苗,攥着拳冷冷地斜了梁坤一眼:“你是不是有病?滚。”

叫着别人滚,其实自己一口气都快喘不上来了。梁坤看着辅助煞白的脸和泛红的眼,意识到辅助的理解出现了偏差,但并未解释,转而困惑而无奈地指出:“我跟你说过几次了,队友哪里有问题,你可以直接说出来。你是队长也是指挥,队友一有失误你就闭嘴,开会的时候也是,脸都憋青了,一句话也不说。”

路鸣春确实是气都喘不上来了,大脑一片空白,看着几步之外梁坤那张惹他憎恶的脸和他居高临下的态度,低声道:“上单被单杀是我指挥的不好?你闪现给人家送人头是我压力你了?中单补刀能被对面压50刀是因为我不说话?”

“你打了几场比赛?你知道什么?对面ad杀你跟杀猪似的,怪我没指挥好你?我没嫌你菜得跟个人机似的就够给你脸了,你还跑来找我的毛病?你这么厉害,行啊,明天你指挥,明天你指挥行吗?!你以为我愿意啊?!你他吗以为我愿意啊?!你他吗以为我愿意哄着你们几个傻逼哄到嗓子都哑了也拉不住你们过去送啊?!”

辅助一双泛着红血丝的眼含着两汪泪,脸色苍白,仿佛下一秒就要撅过去了,梁坤见势不好,迈到路鸣春身旁把人拉到床边,只是很快遭到路鸣春的激烈反抗。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路鸣春一个大活人,憋了这么久,又被人一激,那点儿他自己都以为自己压根没有的脾气突然全窜上来了,伸着细白的胳膊使劲扒拉梁坤的手臂,一双修长的手直接往梁坤脸上招呼——他在暴怒中还诡异地保留了一点点理智:凭力气他当然打不过梁坤,不如直接挠脸。

被他扒拉的梁坤单手就按住了他两只四处挥舞的胳膊,只是辅助挣扎得厉害,梁坤坐在床边,一时不防,被蹬到了地上,刚想站起来,就被路鸣春使了一招“乌鸦坐飞机”,腰都抻了一下。

“傻逼!傻逼!装什么逼!你菜得像对面的你知道吗!他妈的装什么……”

身材纤瘦的辅助大剌剌地坐在梁坤腰上,看得出来一辈子没打过架,动起手来也没什么章法,一会儿用拳头一会儿用指甲,折腾了十来分钟,占据着身高优势的ad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右手卡着路鸣春的脖子,左手捏着腰把人往床上一掼。路鸣春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挪,抬眼看着这人脖子上、胳膊上的血珠和黑沉的脸色,总算理智回笼了,十分怂逼地又往后缩了两下,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蜷在床上话都不敢说一句。

辅助偏着头,额角冒汗,脸色绯红,浓黑的睫毛小扇子一样垂着,一脸畏缩地喘着气,睡衣领口被刚才的动作扯开了一点,露出细白的颈和精致的锁骨,右锁骨上一枚红色小痣随着他的呼吸颤动。梁坤下意识移开视线,顿了两秒,走到床头柜抽了几张纸随意擦了擦身上的血,扔下一句“早点休息”,离开了路鸣春的房间。

路鸣春重重地喘了口气,揉了揉自己泛红的手,后怕而爽快地嘴硬了一句“神经病”,满腔愁绪倒是被暂时吹散了,关了灯一夜好眠。

最后一场比赛赢得不算难看,现场的观众也很给面子,给这支马上就要游回国的队伍加油鼓劲了一番,几个人站在台前鞠了躬,结束了世界赛之旅。被淘汰得太快,一行人也没什么心思在洛杉矶继续待着,第二天就订了机票回国。几个年纪小的情绪稳定,李行锦更是信誓旦旦地亮着一双圆眼“有什么大不了!明年再来!”路鸣春沉默地点头附和,勉强扯出一个笑来,心里却已经打定主意换队伍。

辅助垂下漂亮的眼,不自觉地做出个往下撇嘴的表情。坐在斜前方的梁坤偏头时瞥见,眼含笑意地盯了几秒,敏锐的辅助立刻抬眼看过去,看到梁坤又翻着白眼把视线移开——是一点哥哥的样子都没有了。梁坤心觉好笑,挑了挑眉,低头继续刷微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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