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出是那个偶尔会住在别墅屋里的人后，向渔缩回菌杆后，想等他上山后再出去。

身后没有什么动静，那个人没有走开。

她身边都是层层叠叠的落叶，枯黑叶面上的水光反射着雨天阴暗的颜色，像下雨时的海洋，海面天色都是一片阴霾。

有另外一片阴影慢慢落下来，从叶面上蓄起的小水洼里，向渔看见那个人扶着身后的画板，俯身把伞放了下来。

伞柄很轻的搁在落叶上，伞面完全遮住了落下来的雨，像是黑色的海面上升起了巨大的船帆。

向渔抬头看向菌盖外的黑色伞面，雨声打在伞面上的声音变得很清晰。

她一下子想起了刚刚过去那个冬天，他朝雪面上撒松子，鸟群从白雪落满的松林里一起飞出来，朝他飞过去的样子。

向渔手背在身后，轻轻往后靠在菌杆上。

下雨天的蘑菇吸饱了水，她一靠上去背上的衣服就凉凉的湿透了。

向渔又退开一点，抬手揪住潮湿的刘海，拧了拧头发里的水，想了想，从菌杆后绕了出来走到菌盖外，仰头看向还等在伞边的人，问他可以不可以顺路带她一程，到他家的走廊下就好。

走廊下可以躲雨，可以过夜，剩下的路她等到雨停后再继续走。

*

今雨踩在潮湿的落叶上，看蘑菇下的小人走出来停在雨伞下。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屏住了呼吸。

这是他们第三次见面，是他第一次听见她说话的声音。

等到小人停下后，今雨半蹲下来，贴着落叶伸出手，轻轻点了点头。

向渔把落在一边的草叶袋子拖了过来，挂到他手上，里面是她采了要带回去的三四朵蘑菇。

挂好蘑菇后，向渔攀住他的指尖爬上去，踩着无名指走到手掌心，很快走过手腕跑上手臂，到肩膀，最后沿着画板的肩带走到他背着的画板沿上才停下。

今雨低着头看她一路跑上去，呼吸依旧放得很轻，直到看她在画板上停下来坐好，才重新捡起伞站起来，一手打伞、拎着蘑菇，另一只手扶着画板，继续往山上走。

山路很长，弯来弯去，高高低低，今雨走得不快也不慢，偶尔回头看看画板上的小人，是不是还坐在那里，有没有摔下去，山林里很轻的雨有没有斜飞到她身上。

*

今雨很高，画板也很高，向渔有时候看前面，有时候看左边右边，看了一路在地衣层没有见到过的森林。

她搭过很多次野猫的顺风车，借着苍耳籽陷进它们背上软软的毛发里，一路颠簸，直到在某一段被甩下去，然后在落地的附近重新找一个合适的地方定居。

这是她第一次看清楚顺路的旅程两边有什么风景。

冷杉和落叶松在山道的两边，一边还是常青的绿色，一边落完了叶还没完全长出新芽，回头看走过的路是满地深色的落叶、松针和潮湿的雨水。

再往前他们要走过一片阔叶树，那里的落叶更加厚，路过一株比向渔高很多、比今雨矮一些的铁松后，他们又走进了一片和阔叶树混交的云杉林。

森林里很少有风，但随着今雨的走动，林风和雨一起吹到了伞下，空气里都是树和雨的香气，向渔忍不住张开手站了起来，像海上涨满的小帆船一样。

*

山里的路不好走，开出来的路有一段时间没有人来，野草和灌木又会重新长满山道。

很窄的地方今雨要侧着伞才能过去，湿漉漉的高草和灌木、还有低下来的松枝时不时抽到今雨和画板上。

在最不好走的那段路上，今雨又把向渔放到了手掌心，手心松松环成一个圈，像圈着一尾小鱼，小鱼还可以继续扒在拇指上看外面。

走到屋檐下的时候雨下到了最大，今雨没有收伞，撑开晾在了走廊下，另一只手摊开放到了地板上，向渔很快走了下去。

两个人都有点淋湿了，站的地方都有滴滴答答的水落下来，在走廊上晕开两滩水迹，一个大一个小。

走廊外面，淋雨的森林是墨绿色，声音是雨打在叶子上的噼啪声和雨水冲下山的哗哗声。

向渔甩了甩头，甩飞出去挂在头发上的水，拧干头发后又开始拧衣角，耳朵里听到哗哗的涨水声，在想雨下两三天后，草坡上的时溪又会出现了，她又可以赶着小野猪去灌水。

今雨安静站在原地，等脚边的小人拧干身上的雨水，看着雨幕在想上一次走的时候屋子是不是干净整齐的，干毛巾放在哪儿了，等会儿要找出来，松子应该还剩下很多，冰箱里的牛奶蛋糕有没有过期，可能她也会喜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2章 第 10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