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兰朔的声音时,柳望青下意识想走过去。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手臂上瞬间冒出无数鸡皮疙瘩。
“你……你怎么在这。”
他四下观察,发现自己被堵在一间空办公室里了。
兰朔没说话,径直向他走来,柳望青下意识躲闪,两人老鹰抓小鸡一样绕了好几圈。
“你躲什么躲!我是能把你吃了还是怎么着!”
兰朔这么一吼,柳望青更害怕了。
“我警告你啊,我要是失踪了,解南舟肯定要来找我的!”
听到解南舟,兰朔的心情更是火上浇油。
“解南舟解南舟!我看你真是被那个贱人迷了魂了!他一天到晚找那么多人监视你,你还成天觉得他是什么好人!”
他来涔城才发现,想跟柳望青单独见一面还真不容易,周围到处都是解南舟的人,要不是他打通了当地某些地头蛇的关系,可能连进城的机会都没有。
“谁家好人连厕所都要装摄像头的!你个变态看谁都变态!”
这要是以前,柳望青敢这么说话,兰朔早一巴掌把他拍到床上狠狠收拾去了。
不过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兰朔深吸一口气,努力平静下来。
别在他面前攻击解南舟,他现在不会听的,要让他回忆起曾经的时光。
“柳望青,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他静静地看着柳望青,眼中泛着血丝。
柳望青被这话噎了一下。
他与其说是讨厌,不如说是怕。
尤其是离开兰朔之后,他才发现原来正常人的生活是如此美好。
他真的不想再回到之前明明生活在城市,却与世隔绝,无人能联系上的日子。
那种时刻被人监视,仿佛一个透明人的日子。
在熙城休养那几天,他经常会幻听到头顶传来兰朔的声音,也会梦到身边的解南舟突然变成兰朔,掐着他的脖子说他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到其他人了。
漂亮女人会骗人,漂亮男人会伤人。
他回家后暗自发誓,以后要好好守着解南舟,绝对不碰跟兰朔相关的任何东西,想都不会去想。
话是这么说,可现在真的再见到兰朔,他心里又是另一番滋味。
兰朔的长发看起来毛糙了很多,多半是有段时间没去打理了。
发型没做,就这样随意地披在肩上,嘴角干裂起皮,显然每晚必做的唇膜也没做了。
整个人的五官虽然依旧艳丽,可那种如宝石般耀眼的光彩却消失了。
美貌是很脆弱的东西,时间、金钱、精气神,少一样都不行。
他身上穿一件暗淡的灰色上衣,那些张扬夺目的首饰一件没戴。
柳望青从网上刷到过他父亲过世的消息,看他这个样子也是于心不忍,说不出重话。
犹豫再三,还是开口:“我们已经结束了,你……你就另找一个吧,像我这种人不多的是。”
兰朔面无表情:“你当初说,希望我能永远记住你,哪怕我们有一天分开了,也不要忘了你。”
柳望青语塞。
这话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哪次上头后说的。
兰朔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
“我记得当初刚在一起的时候,不管多晚,只要我回家,你都会从门后突然冒出来抱住我。
“我以为是你在窗户旁边看见我的车回来了,所以有次特意让其他人开车回来,自己提前进门,准备从背后吓一下你。
“结果那次你还是突然窜了出来,我问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你说你只要一回家就在门后蹲着,听外面的脚步声。
“那时我想,我每次回来都多晚了,你得在门后等多久啊。”
他转头看着柳望青,眼中有浓浓的悲哀。
“所以我每次回家都很期待,期待你会从哪个角落突然冒出来抱着我。可是你后来就不爱玩这个游戏了,每次我回家,你也不会笑着跑过来抱我了。”
柳望青心道这不废话吗,你在家安监控什么都要看啊!我要是躲起来让你找不到我,你不得又发疯把我揍一顿。
但他没说出来,因为时间久了,自己跟兰朔的距离确实越来越远了。
同时他也知道,兰朔跟他说这些肯定不只是为了忆往昔。
他摇摇头:“过去咱们都不知道该怎么相处,我们俩都有错,或许我们从一开始就不合适,分开对彼此都好……你也知道我现在跟别人在一起,肯定不会再回头了,何必又来找我呢?”
兰朔咬着牙:“好,好……你不想回头……”
柳望青看他这样,有点紧张,怕他发疯。
但兰朔很平静:“你无情,我也不求你什么,但你要把该给我的东西给我。”
“什么东西?”
要钱?那他可就打电话给解南舟了。
兰朔却拿出一个盒子,柳望青一看,是自己给兰朔准备的生日礼物,一本快做完的诗集。
“这……”
“你说过,会每年送我的。”
“可是我们已经分手了!”
“你的承诺里没说分手就不送了!”
兰朔盯着柳望青:“你不能赖账。”
柳望青清楚,一旦答应就得和兰朔继续拉扯,可他没法拒绝。
毕竟当年兰朔第一次收下礼物时,他心里不仅欢喜,更有感激,感激兰朔不嫌弃他。
看着他抱着诗集、满脸焦急半天说不出话的样子,兰朔就知道事情成功一半了。
让你干什么你就得干,还想拒绝我?
兰朔扬起下巴:“我生日那天来找你要。”
说罢,他头也不回直接走了。
柳望青在原地呆若木鸡,好久之后才想起来找电梯下楼。
他这是吃定我了!
什么憔悴孤苦,纯装的!
这种只知道自己爽的人哪值得同情啊。
柳望青火冒三丈,抱着诗集在街上到处转悠。
可他最终还是没把诗集丢掉。
算了,都做这么多了,这次就给他做完吧……
下次要给他讲清楚,没有下次了……
要小心,别被南舟看到了……
解南舟虽然没让他答应永远不见兰朔,可他自己是发过誓要往前看的。
我可真是个牲口,天天把吐出去的东西反刍回来。
他一会儿骂兰朔,一会儿骂自己,没注意旁边光线一暗,一双大手拍在他肩上。
“旺仔!”
转身抬头一看,身后是一堵高大的肉墙,庞大的身躯几乎挡住了阳光。
“你……”
“怎么,这就不认识了?”
肉墙挤挤眼。
“锁头!”柳望青大惊,“你咋胖成这样了!”
来人正是当年跟解南舟一起去天台解救他的老同学锁头。
锁头道:“咱这是壮!天天精神暴击,全靠哥们儿这身肉甲抗伤害了。”
一番交谈后,柳望青才得知锁头大学毕业后留在首都工作,因为压力太大,前段时间刚辞职回来休养,今天在街上转悠,碰巧看见了柳望青。
柳望青则简单跟他讲了一下自己的现状。
“我公司下班之前要开会,我得先回去开会打卡,你就在这儿别走,等会咱俩一起吃饭。”
“行啊,吃你一顿。”
晚上二人去了以前常去的烤鱼店。
一杯冰冰凉的啤酒下肚,柳望青瞬间满电。
“啊……”
他舒服地靠在椅子上。
锁头笑着看着他,伸手把啤酒给他满上。
“还没问你呢,你怎么没跟你爸妈卖医疗器械,还跑出来当牛马了。”
“他们自己干呗,跟我又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啊,那么好的关系,为什么不用?”
“怎么用?创业?现在经济这么不景气,我爸他们的款都还压在医院,再好的关系有什么用?”
“国内是红海,国外可以啊。”
柳望青听出来这是想拉他下水的意思,不过锁头一向机灵,他也愿意听听。
“别忽悠爸爸,有话直说。”
“我不是跟你说我之前的公司是做东南亚贸易的吗?我在那边有认识的人,你家又有货源,咱们可以一起搞啊。”
“搞医疗器械?这玩意儿得认证吧?那边医院、药店这些渠道,你打得进去?”
锁头似乎早预料他有这一问,嘿嘿一笑,掰着手指头给他算。
“旺仔,听我细说,没那么玄乎,那些动辄几百万的CT、MRI确实不是咱的菜,但咱可以搞耗材和基础设备啊,比如血糖试纸、血压计袖带、缝合线,甚至家用的小型制氧机、雾化器这些。
“流程我都摸差不多了,找货源,国内厂家多的是,你家不就是干这个的吗?就算不用你家的,我也能找到靠谱的,关键是我跟一些厂子谈好了,可以给咱们赊账期,货出去卖了钱再结,或者先付一小部分定金就行,这样咱们启动资金压力小很多。
“至于卖货渠道,我在接触河内、胡志明几家专门做中小型诊所的本地经销商。他们手上有现成的渠道,咱们把货批发给他们,薄利多销走量快,而且他们通常愿意预付一部分订金,咱们再让国内厂家生产发货,几乎不压库存!”
柳望青原本漫不经心,但听着听着开始上心了。
“听起来……确实可以,但是运输成本呢?医疗器械就算体积重量不大,但走正规海运、空运都不便宜,特别是量小的时候。再加上清关费用、可能的仓储……这七七八八加起来,利润还能剩多少?辛苦半天都给物流打工了。”
柳家之前也想过做海外生意,但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放弃了。
锁头神秘兮兮地凑近柳望青:“你还记得水杯吧?”
柳望青努力回忆:“水杯?长得像猴的那个?”
“对,就是他!”
锁头眼睛放光:“这小子家里有亲戚在边境搞跨境物流,主要是做农产品的,把什么榴莲、山竹运进来。但关键是,他们跑云南到越南这条线,返程的车经常是空的或者不满载,空着也是空着啊,成本摆在那儿。水杯跟他亲戚关系铁,能帮咱们搭上线,把咱们的医疗器械小包裹、小批量的货,塞进他们返程的车里!走中老铁路延伸的陆运通道,或者边境成熟的卡车路线。”
柳望青顿时来了精神。
这就相当于共享了水杯亲戚的物流网络和返程空置运力,价格肯定比自己单独去市场上找货代发海运拼箱便宜多了。
他在心底盘算了一下,喃喃道:“这能把物流成本压到10%以下,我还能找到做CE认证的中介……”
看着笑得春光满面的锁头,柳望青一锤他的肥肚:“你丫是专门来拉我下水的吧?”
锁头拿起杯子给他碰了一下:“我哪知道你回来了,还不都是老天要我转角遇到你,我之前跟水杯聊过,他同意了,怎么样柳总,你要入伙咱们就成团了。”
柳望青给他碰回去:“都团伙作案了怎么能没我,咱们几个人枪毙都得站同一排。”
锁头嘿嘿一笑,柳望青正要跟他说点别的什么,突然就看到解南舟给他发的消息。
【别喝太多,早点回来。】
他这段时间天天有局,不是公司同事就是车凯洛拉来的旧相识,难怪解南舟担心。
【很快就回了,我还要喝桂花藕粉。】
锁头脖子伸得老长:“谁啊,女朋友?”
“什么呀。”
柳望青放下手机:“是解南舟,我等会跟他还有点事,具体的咱下次再说哈,快点吃,不吃爸爸不买单了。”
“解南舟?”锁头眼神有点奇怪,“你们还在一起玩啊?”
“什么意思?我怎么不能跟他一起玩了?”
“没,没什么。”
锁头连忙低头解决残局。
饭后柳望青准时在九点前赶回家。
“我回来喽!”
他照常扑过去抱着解南舟亲了一口。
“回来了。”解南舟微笑。
“今天都见了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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