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遥来到一家小医馆。
香木打制的柜子里放着各种珍稀的药材,古朴典雅透露出其主人高贵的气质。
坐堂大夫见来者示意,不露声色地走到后台,不多时余安倾出现在前堂。
“怎么喊我出来,不进去坐坐?”
“别废话,”白遥伸手,“你觉得拉拢晏家有几成把握?”
“不好说,”余安倾解开绷带为其换药,“茯苓秦艽枳石,都是好东西。不过不如我的。”
白遥内心吐槽她这奇怪的胜负欲,嘴上却道:“自然是不如我们昭陵第一神医——她之前估计是还对我有所怀疑,不过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我还是得到了不少有用的消息。”
她将最近所知娓娓道来,上次的刺客突袭实际上是朝廷派来斩草除根的,选在昭陵动手是想嫁祸□□给自己洗净嫌疑。只不过刺客还跑了几个,而从各个方面考虑,宣称始作俑者是昭陵方面确实是当下最优解。
余安倾愤愤道:“莫名其妙被安了个罪名,你不觉得怎么样?”
这倒不是空穴来风。且不说整个十二部,光是白遥所在的伏岑部,代表物是兔子,看起来人畜无害,但谁又知兔有三窟,他们主要负责潜伏、暗杀等任务。明明还没开始行动,先被安上罪名,到时候若晏家拿这个借口先对伏岑部开刀,不是什么好事。
“先不说这个,”余安倾换药完毕,“晏家已经派人来找我谈过了。”
“哦?”
“说是什么谈合作,你说该怎么办?”
不等白遥回答,她又道:“说来他们还是来‘剿匪’的,真心实意要合作难免荒谬。但是他们开出的条件很难不让人心动,我若不同意,怕是先让别的人捡了漏。”
“那挺好,你明面接触他们,我先去探探底细。”白遥起身走到门口,“我得先回去了,走这么久他们起疑可不好。你也注意一点。”
入秋天气转凉,白遥来到晏府,一片岁月静好的景色,丝毫看不出有什么波澜。经过这些日子,府上下也习惯了有这号人的存在,并未有太反应。
她到晏语房前,说明来意后,侍女筠儿通报了一声,唤她进去。
“我去街上的医馆看了,大夫说已经无碍,”白遥汇报自己的情况,“不知小姐何时教我剑术?”
筠儿端来茶水,晏语一抹茶面,水雾氤氲,轻轻呡了一口:“你身体恢复好随时可以,明日如何呢?”
“自然,”白遥应下,适时试探道,“这几日似乎没瞧见晏大公子。”
“兄长外出办事,一时半会应该不会回来。不过你的事他已经知道了,不用担心。”
白遥心中思忖他们有什么计划,应付几句先行离开。她称自己在昭陵有住处,先前被追杀才流落,最近晏家造势,□□不敢有所行动,才敢回去。晏语对此并未多言。
趁着和晏语道别,白遥在大道上走着,确定身边无人监视后才抄了小道,翻过房梁绕了一大圈,回到伏岑部的领地。
多日不见她回来,门前花花绿绿的鹦鹉叽叽喳喳叫着。有只大黄鹦鹉聪明的紧,会说话,喊着:“回来啦!回来啦!”
听了这动静,躺房顶上摸鱼的人睁了眼,吐掉嘴里叼着的狗尾草,盈盈一跃翻身而下:“哟,这么久没见,是去哪潇洒了?”
虽说这几日潜伏晏府事发突然,但白遥也暗地里送了信回去,眼前这人明知故问,她心下无语:“杜若,不好好练习,信不信我告诉你哥。”
“别,”他摆摆手,“说正事,你不在的这几天有几个消息。”
白遥挑眉。
杜若说,第一件事,鹞子送来了带着虎印的信。昭陵虽分裂十二部,表面却依然由最强大的於重部管理统治,它的标志正是猛虎。信上的意思是,关于朝廷丞相府一脉来此之事,务必引起重视,伏岑部地理位置和职务责任特殊,希望能将这件事处理的干净些,其余则没有更多的指示。
他已送了回信过去,称家主已经在行动了。
这第二件事……
“你最近不在,白肆又开始作妖了。”
听罢白遥捏紧了拳头,继而甩手往里头走去。
“行我知道了。谢谢你啊。”
果真是内忧外患,大到整个国家,小到昭陵全境乃至一个小部。
她进了大堂,不出所料白肆正坐在堂前家主的位置上,似乎是知道她回来了特意挑衅一般。
白遥脸上挂起笑容:“兄长莫不是喝醉了,坐错了位置?既然如此,我送兄长回去罢。”
对方没半点要走的意思,轻蔑道:“怎么,这么不欢迎我?”
“别忘了我才是现任家主,表兄。”白遥笑意骤停,纤长手指抚上剑柄。
“那这个位置,你又能坐多久?”白肆起身,头微微一歪,眼神不经意透露一丝狠辣,“一月之后决斗,如何?”
“恭候。”白遥听着白肆走到身后带起的风声,直到听见脚步渐远才卸了力,坐在家主的位子上放空了一会。
然而她不敢呆太久。
决斗,这在十二部都是不成文的规矩:具有家族继承权的人可向家主或者其他继承权所有者发起决斗,胜者可获得家主之位。决斗,说难听点,与死斗无异——虽说没有明确规定的你死我活,但败者若是认输,在昭陵将毫无立足之地,生不如死。
可以说,一般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是不会将决斗放在明面上的。
前年事变,她以微弱优势夺得胜利,继承兔印,却也引起白肆及其一众势力的记恨。对方毕竟根基犹在,难以铲除,蓄势多年总归是要卷土重来,至于挑在这个时候,多半是想落井下石。
处理完积压的事务,天阴沉的黑,熏香已经燃尽了,她索性趴着睡去。
翌日侵晨白遥赶去见晏语,对方已经等待多时,邀她去后院练习。
晏语首先示范一遍,挽起剑花,一招一式完美无缺。
白遥想起小时候上街看到的剑舞表演,她当时惊叹果真好看,但父亲只是评价:“花拳绣腿,无甚大用。”
但晏语的剑术显然不是,温柔中带着坚韧,还有不易察觉的寒冷,宛如神话传说中的青女。
直到晏语唤她名,她才缓过神来。
“学会了吗,阿瑶?”
阿瑶是她跟晏语说的假名,晏语当时只是笑,说瑶是美玉,珍贵稀有,是个好名字。
白遥便提剑展示一番,为了保持自己在晏语跟前的人设,先是留了几分力量与技巧,但展现自己的风格。
晏语悉心指导着,时而分享要点,时而纠正一些微小动作。
时间过得很快,日光从白渐渐变暖,昏沉下来的天边染上了晚霞,像瑰丽的眼睛。
竟然生出了几分寻常人家的味道。
白遥本是个贪睡的,然而回去要处理的事情众多,每日又要去晏语那报到。每每回去都会不由得生出两分怨气,早晨起来也不大有精神,不知为何想到接下来要去见的人又有些开心,即使她心中再清楚不过,这些于她们而言都是海市蜃楼与镜花水月。
除了前几日整天都在一起练习,后来二人只在上午会面。听说晏语那边也有许多事要办,具体是什么并未透露,不过这也给了白遥更多安排部中事务的时间。
演了这么些日子,二人相约一比试。
府内人听了消息,觉着有趣,手上没活的纷纷围着来看。筠儿嗔怪着让他们散了散了,终是无果,反而自己看的入了迷。
在大部分人眼中几乎看不清剑的动作,只能看见黄叶浮起。
白遥先前收了几份力,不失自然的展现出全部水平后,应对着晏语的招式。二人有来有往之际,她余光瞥见门另一侧后隐藏着的人——
晏大公子,晏黎。
她心下一紧,晏语的剑先看到破绽直夺身前,而自己身体先意识一步动作,多年置身危险之中让她有了敏锐的感知与迅疾的反应,仅仅是微微一侧便拆了招,等到她再看那边时,晏黎已不见了人影。
晏语收剑。
“阿瑶,你真的很厉害,剑术不在我之下,”晏语夸赞道,“你的剑风很出人意料,反应能力也很不错。不过适当练一练正统的术式一定能有所提升的,毕竟是前人总结的经验典籍嘛。”
她仅是朝人群看了一眼,那些人意识到结束,匆匆离开一哄而散。
筠儿上前,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晏语点点头:“今天就到这里吧,我临时有点事。”
她最近真的很忙。白遥离开时特意多绕了两圈,可惜并未遇见晏黎,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晏氏现任家主,不出意外必然是昭陵重点关照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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