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云霓与竹子,白遥准备去看看晏语。最近忙着许多事,二人已经有些天没见面。
晏语身着素衣,胸口和裙摆处都有漂亮的珊瑚珠点缀,腰间系了莲花锁,一步一摇。听了外头动静,知是白遥来了,心中欢喜,步伐翩翩走出屋中。
“这是什么?”晏语瞧见白遥手中的物件,问道。
“给你的礼物。”白遥示意晏语动作,为她披上狐皮斗篷。先前给余安倾试过,她学的很快,手法已经很熟练。
两人距离鲜少如此接近,细一看晏语年纪虽小,却还稍高些。
晏语只感觉在远离故土的昭陵的冬日也蓦地变暖和,兴许是这斗篷质量确实好。这个年纪的女孩多喜欢打扮,二人进了房站在落地铜镜前,少女的身影交叠如细柳的枝条。
“谢谢阿瑶,我很喜欢。”
晏语眼尾含笑,又似在思考什么。
看到对方喜欢,白遥心中也开心,道:“不知道临安的天气怎么样,总之在昭陵变天快,不及时增添衣服容易染风寒。”
“我可以讲给你听,我们以后可以一起去看。”
“啊?”白遥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晏语握住她的手:“如果我们以后能回去,我带你去看临安的西湖,桥上的雪。还有庙会,去吃我最喜欢的那家糯米莲藕,然后一起听说书。”
她哼了一小段曲儿,大概是临安的官话,白遥不大听得懂,只感觉酥酥软软。
少女的手温暖柔软,润润的。其实白遥平常体寒,天气一冷,四肢便是冰凉,她素是不以为意,但是被握在温热的手心还是很舒服,只是此刻她想的都是,晏语也是个可怜人,明明这般好的女子,因家族平白蒙冤受罪,想必在此之前结交的那些世家小姐,还在京城吃着点心,听着评弹,看花逗鸟。
继而反应过来又有些自嘲,她实在想象不出来有些什么好玩的,她竟然还在为晏语的经历共情,那些日子对贵族来说只道是寻常,却是多少人不曾见过的天堂。
先前埋下的种子生根发芽,她还是期盼有一天能够助晏语回京,走在没有眼泪的、充斥着欢声笑语的街上,然后偷偷牵她温暖的手。
“对了,”晏语拉她出门,召筠儿来,筠儿提了两坛酒,一坛是桂花,一坛是苹果,“听说在雪前埋上经年的酒,味道会更醇香浓厚。”
她们走到院里的海棠树下,挖了个坑,将两坛酒放进去。
最后一份松软的泥土盖上酒坛上掩着的纸,她们对视一眼,然后笑,说,你脸上沾了灰。
“过几日我有些事要处理,也不过来了,”白遥说,忽的想起了前几日刺客的事,提醒道,“你也要多加小心。”
“好。”晏语应下。
有风吹过,清澈美好。
最初的最初,这一带多是受灾的流民,往西部聚集,一部分有山高皇帝远的缘故,逐渐形成一套自我的体系和暗处的规矩。后来,名唤“无双”的少年出现,传奇般将□□摆在了明面,收服这里所有的地头蛇,自此昭陵而立,以阴阳虎符为令,部下均听令于其主。
意气风发的少年年龄渐长,野心却丝毫不减,在他的带领下,昭陵势力飞速扩张,甚至能与朝廷分庭抗礼。然而人类终究为寿命所限,亦或是他在实现野心的过程中忘记了些别的什么,至暮年,竟为手下人所背叛。帮主一朝身死,群龙无首的昭陵立马陷入动乱,十二部纷纷自立。其中,於重部掌握了阳虎符,成为表面上的帮主,而阴虎符不知所踪,十二部均有派遣专人暗中调查,几十年无果。
至于例会,则是由於重部发起,称总结一年事务,讨论未来发展,增进各部联系的机会,要求各部话事人参加。白遥作为伏岑部家主自然不能推脱,而余安倾也是杏堂部的继承人,按理来说也要到场。
二人关系交好,做什么事都喜欢一起,余安倾甚至推脱了父母,要和白遥一起来。和二人一起的还有伏岑部的一位重要成员——杜衡,他是杜若的兄长,也是掌握着伏岑部重要命脉的人。他平素不爱掺和杂事,经常出任务不在,一回来,便是要逼着杜若去练习,让后者叫苦不迭。
虽然他有时候很严苛,但是对很多人来说,都是可靠的哥哥的存在。
几人乘上马车,朝着例会进行的地点赶去。
到了於重部的地界,白遥对流程已经很熟悉,将行李递给过来引路的家仆,跟着他们去於重部安排的住处。为客人安顿好后,家仆便先行告退。房里点了灯,时候也还早,她没什么困意,和余安倾有一搭没一搭聊着。
“以后有机会,我们一起去临安看看吧。”
“好啊!”
白遥想起晏语说的那些,又按自己的想法跟余安倾说了一遍,二人就这样想象着那些没见过的事物,闭了眼好像真实存在一般。
突然有人敲门,是家仆带来了一封手写信。
白遥拆开一看,是於重部三公子江离的邀约,请二人去漱玉亭小聚。几人还算熟络,至少是少有的有些私交,漱玉亭则是他们在例会期间经常聚在一起谈天说地赏花呷茶的地方。
“去不去?”
“不去。”余安倾瘪瘪嘴。
“那就放他鸽子。”
想到接下来要干的事二人更是开心,让家仆带了话过去,躺在床上聊着聊着,睡着了。
次日二人换上新衣服,用过侍女送来的早膳,前往会堂现场。正中进去,堂前是於重部老家主,所谓昭陵帮主——江观棋。两侧则是其余十一部家主以及於重部大公子江宁的位置,左右各六席,白遥向众人行礼拜过,来到右侧靠后方自己的位置上就坐。
再往后是其他参会成员的位置,都是摆满了酒水果肴,美人在侧,跪坐着为主人托盘。
“看来诸位都到齐了,”江老家主年纪虽大,声音却浑厚有力,“我也不喜说空话,那会议就开始吧。”
“是。”众人纷纷应和着。
江宁首先起身,简要介绍了於重部今年的情况,当然其中真假虚实不得而知。语毕,江老家主眉眼间带了些赞赏,点头。
他落座,接着其余各部家主纷纷汇报,白遥也不例外。
“果真是年轻有为。”老家主意味深长。
“江家主谬赞。”白遥抱拳。
等到十二部汇报完毕,江老家主示意席边的儿子,江宁会意:“此次召大家前来,主要有两件事商议。”
“首先是朝廷派人来‘剿匪’的事,不清楚他们具体有什么手段,但他们若动手绝非好事,”江宁道,“希望大家在外敌面前,能够保持一条心。”
虚伪。
白遥暗自腹诽,江宁却朝她的方向看,她明白这是在敲打自己,回应道:“我已经在计划行动,一切以昭陵利益为上。”
“此事为小,这第二件事,阴虎符的下落有消息了。”
话音落下,在场人的神色都凝重下来,先前有些走神的人纷纷认真听着接下来的话,这并不是什么小事。
“阴虎符为一化名‘沧’的女子持有,此人行踪诡秘,实力莫测,上次探测到她的踪迹是在这一带,”江宁在台前的地图上画了一个圈,是十二部之外的平民区域,各部在此均有产业,“我们的目标是夺回阴虎符。”
众人都知道,作为拿到一半虎符的一部,於重部对虎符的信息掌握最全面,照理来说,夺得两块虎符拼合而成,便可一统十二部,因此众人一旦有了什么信息,都是秘密搜寻,於重部本对统一最有优势,更应是如此。至于他们公开这个消息,那便说明——对方孑然一身却让整个於重部束手无策,实非善类。於重部大抵想借他人之手获得阴虎符,然后在昭陵内部使手段将其夺取,然而众人尽管都能看出来於重部的居心,却也要去争一争这一枚阴虎符。
此后流程没什么特别的,和往年一样,各自说了些场面话便匆匆结束,剩下的时间留给各位自由交流。待人群散开,白遥刚想离去,却被江宁叫住,说家主有请去内室一叙。
白遥跟随在他身后,被领着去了看似书斋的地方,他转动一处机关,伴随咔嚓咔嚓的响声,书斋的墙壁向两边移动,显露出其后的地道——其中竟是联通了一处地宫。
地道墙侧每隔几米就点了两盏烛火,随着机关开启自动引燃,走过十几台,前方变成死路,地宫再次轮转,凭空出现一道门。江宁开启门,示意白遥进入,自己紧随其后。
门骤然关闭,眼前江老家主等候多时,暗处还站了不少他的亲信。
——
危险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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