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戈挂出招聘信息已经一周了，但除了第一天招到的机械体88，再没第二个合适的候选人出现。

虽然现在没有客人也没有多少工作，但一天只上四小时班的88只能算技术后勤，作为一家中介公司，最重要的跑腿销售还没着落，还是得抓紧招人。

88还没到工作时间，店里依旧只有她一个人。

她随手抓起一包可可味的营养液，继续研读自己手上的行业报告。

比起她上辈子主营的传统住宅中介，帝国的星球交易更像是商业地产中介。

大部分客人买球都是为了投资，从交易完成的那一刻起，持有人将拥有这颗星球所有资源的主权、可驻派安保防护。除了自己做生意、招商引资外，还可以仅靠收税来持续获得收入。

总之，除了要遵循帝国星球管理条例的大框架外，星球的拥有者几乎像是一个国王。

——洛戈觉得这更像是帝国行政触手无法全面覆盖整个星系后的管理外包和权力下放。

还有一些客人购买星球是为了家族的传承。很多有钱的新贵会选择把自己出身的那颗星球买下来，作为家族基业的一部分；也有些来自偏远星系的有钱人，想挤进核心圈层，会拼命往T星系周围买。

S星系显然不适用这部分客户的需求，整个S星系只有正大垃圾回收处理集团这么一个大公司，因此S星系除了几十颗优质星球隶属于集团名下，其余的几乎都是无人问津的状态。

88处理资料的速度太快，这导致洛戈根本看不过来，但仅仅是初筛了一遍，也让她心里有了点数。

S星系的星球虽然荒芜，但并不是毫无特色，整个帝国这么多人，只要能匹配客户的需求，没有卖不出去的球。

问题是垃圾星系这个标签。

人人皆知正大垃圾回收处理集团，也知道整个帝国的垃圾倾倒和中转处理都在此处，自然对S星系的印象很差。

但S星系并不是没有优点，价格就是它最大的优势，就像是房产app上，最低单价的房子也许成交周期长，但绝对是吸引站外客户来咨询的利器。哪怕是胖子，他这三年也接待了不少问询的客户，只是运气差，一个成交的都没有。

而洛戈要做的是熟悉所有星球的特色与卖点，然后等待一个机会——她曾经做到过90%以上的带看成交记录，几乎每个来询问的客户最后都能买到自己满意的房子，所以她有自信在这里也做到这一点。

喝完手上的营养液，她看看时间，觉得自己还能再看一会资料。

但这时，光脑却弹出一条消息，来自胖子推荐过来的那个蒋奇。

“老板，最近不要资料了吗？”

自从有了88后，确实不需要这么传统的办法来搞资料了，洛戈犹豫不知道要不要回复，因为看起来对方急切主动的样子是很需要活计来增加收入。

接着下一条信息传来：

“那，你新店开张，还缺人手吗？”

洛戈来了精神：“缺，面试的话你来我店里聊。”

...

人倒霉起来，实在是喝凉水都塞牙。

昨天的自己还是行政中心的一名员工，每个月收入稳定，偶尔还能搞搞副业，预备着再攒半年钱给女儿换个好点的机甲。

今天他就被扫地出门，不仅好工作没了，还倒欠了一笔债。

上午试探性地给往日的客户发了消息，却没想到收到了回应，蒋奇打起精神，感觉又有一丝新的希望燃起。

比失业更可怕的，是丧偶带娃的中年失业男人，不管怎么样，一定得先找到份工作，把欠债还上。

推开“星星不闪可退换”的店门之前，他搓了搓双手，狠狠地揉起了脸颊，试图让自己脸上堆满恭维讨好的笑容。

紧接着，他微微清了清嗓子，站在店门口小声地自言自语，模拟着等下开口的第一句要说什么话。

“你好呀，你是客人吗？快请进呀！”

机械音由远及近地从蒋奇的身后传来，他转头就看到一个半人高的机械体正朝店门移动过来。

等凑近到他跟前的时候，机械体的电子屏还出现了代表笑容的颜文字。

被打断心理建设的蒋奇手忙脚乱起来，支支吾吾说：“不是，不是的，我来应聘的。”

“那也快请进呀”机械体继续热情地跟蒋奇说话，并率先走到了他的前面，一副要为他引路的样子。

门口的喧哗引起了洛戈的注意，她打开门，看到88的身后跟着一个戴着眼镜的瘦高男人。

男人一看到洛戈，就点头哈腰起来：“您好您好，我是来面试的蒋奇，您叫我小蒋就行。”

洛戈引蒋奇进店里，看着他双腿夹紧并拢，端正地坐在会客区的沙发上，脸上还一直挂着讨好的笑容。

见洛戈坐到对面，蒋奇赶紧率先开了口，二话不说就是一顿夸：“您就是新来的老板？看着可真年轻，年少有为、年少有为啊！”

行，就算紧张也肯先开口夸人，销售的第一关算是通过了。

她朝蒋奇笑了笑，试图缓解他的紧张：“之前胖子向我介绍你的时候，说过你手脚麻利，干活正直。”

蒋奇立马露出他那标志性的、一看就觉得是老实人的笑容：“不敢不敢，不敢说别的，我算是行政中心里为数不多在干活的员工，手脚麻利都是练出来的。”

这点洛戈深有体悟，因为注册流程的问题她跟行政中心的人打了几次交道，可以说体验极差，吃了好几次闭门羹后她才明白，当初胖子说的是什么意思。

“你在行政中心干得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要找工作？”

蒋奇知道这是自己避不开的问题，只得一五一十地把自己怎么因为搞坏了领导的限定机甲手办，而被开除的经历说了出来。

洛戈听得直无语，白眼直翻上天，你们行政中心开人的原因如果都这么儿戏的话，那怪不得整个S星系一团泡污了。

蒋奇叹了口气，脸上皱皱巴巴地露出为难的表情，接着说：“我还有一个十岁的女儿，在首府星机甲学院读书。本来我打算再攒半年钱，给她换一款新型机甲，结果现在不仅被开除没有收入，存款更是连赔偿都不够。”

“我诚心找一份工作，什么活我都愿意做。”

洛戈对上蒋奇可怜巴巴的眼神时才留意到，尽管男人为了面试整理了衣服打理了头发，但红通通的眼睛和泛乌的眼下，还是昭示了他颓唐的状态。

洛戈在心中估量着：胖子推荐过，说明做事认真；行政中心星球数据部门出身，对自己工作的开展也有帮助；更别提还是个独自带女儿的单亲爸爸，看样子人品有保障。

但她却不动声色，说自己还要考虑一下，让蒋奇在外面稍等一会。

进里间之前，她招手示意88跟进来。

“88，帮我查一下他的信息。”

短短3s，蒋奇所有录入过系统的信息就全部传到了洛戈的光脑。

“你觉得他合适吗？”洛戈一边翻阅信息，一边询问88的意见。

“他无不良信用记录，说的情况和我查到的也没有任何出入，根据我对人类的观察，我觉得他说谎的概率低至3.85%。另外我结合星球中介这一岗位所需要的品质，结合蒋奇表现出的能力进行交叉分析，得出的最终得分是63.5。综上所述，我认为他并不是最佳的人选，但达到了及格线。”

洛戈点点头，她也这么想。

往下继续滑动后，洛戈紧接着看到了资料中蒋妙妙在机甲比赛中的获奖照片：扎着单马尾的小女孩笑容满面，高高地举着手中的奖杯。旁边的蒋奇左手扶着女儿的肩膀，右手比着生硬的pose，露着大白牙一脸憨笑。

行，就他了。

蒋奇不知道自己是靠女儿才得到的这份工作，他一口回绝了洛戈让自己回去休息第二天再来上班的举动，而是坚持今天就开始熟悉工作。

这个时候，洛戈才第一次体会到来自行政中心的下属多有眼力见儿

——她杯子里的水稍微浅了点，蒋奇就给满上了；甚至到了下班的时候，他还主动提出要给店里打扫一下再走。

洛戈拦住了他：“回家陪女儿吧，以后忙起来有的是活干。”

蒋奇刚出了门，又暗叫不好，一溜烟钻了回来。

洛戈正奇怪呢，看到男人满头冒汗，又开始支支吾吾起来。

半天没听明白他在嘟嘟囔囔说啥，洛戈索性自己出去看：几个形迹可疑的男人正在店门口转悠，看到洛戈出来，还嬉笑地吹起了口哨。

“哟，你是蒋奇女朋友啊，这么漂亮还愿意给他女儿当后妈呢是嘛，叫他出来还钱，要不然你就过来帮他还。”

“哈哈哈哈”

看到老板出去了，蒋奇也只能硬着头皮跟着，他听到这几个人说的话，立刻憋红了脸大声说：“我已经签署了六个月还清钱的欠条了，怎么还来找我！”

“这你跟债主说去，别跟我们说。债主把要钱的事情委托给我们，那我们就只管来找你。听懂了吗？你今天不吐出第一笔付款，我们哥几个必然不可能让你顺利走的。”一个看起来极为老练的男人率先抛下了话。

“怎么着，这事你就算闹到安防卫队那里，也是你欠钱没理啊是不是？别墨迹了。”

“是不是还记得放学接你女儿啊？要不要我们去帮你啊？”

蒋奇发了狠，女儿是他的逆鳞。

他眼眶充血，呼吸急促，直接就要朝那几个人冲过去。

突然，爆炸声如同平地惊雷，在蒋奇的耳边炸开。

几个男人都吓得坐在了地上。

洛戈也吓了一跳，她特意调整了攻击力量，还是太吓人了，不知道会不会把安防卫队招来，那就得不偿失了。

“他欠了多少？”

之前趾高气昂的大汉如鹌鹑般乖巧：“十八万。”

“你说的第一笔付款是多少？”

“五万。不不，三万，三万就行。”

“光脑过来给我扫一下，我转给你。”洛戈招呼大汉过来，谁知那群人里竟然个个扭扭捏捏，不敢上前。

“别废话浪费我时间。”

转了账，洛戈没管旁边蒋奇惊掉的下巴，挥了挥左手的机甲拳头说：“转了十五万，剩下的你们自己添上，欠条给我销了，别让我再见到你们几个。”

大汉连忙点头，把欠条完成的确认信息发给蒋奇，然后几个人就一溜烟地跑了。

“看来还是拳头好说话，是不是？”洛戈洋洋得意地转头对蒋奇说：“对了，从你工资里扣。”

“老板，你你你居然有这款飞鸟最新型号的便携机甲手套！”蒋奇结巴得话也说不清了。

“这款我怎么记得售价两百多万还从不打折？”他现在的表情比亲眼见到帝国少女偶像瑞欧娜还吃惊。

“是嘛，我就是怕漏富才用毛绒手环盖上的。”洛戈边说边把缩回常态的便携机甲塞进手腕的毛绒手环里，幸好自己多留了一手。

“诶，老板你你你怎么这么有钱？”语无伦次的蒋奇整理了思绪，终于问出那个问题：“你到底是什么人？”

洛戈见到蒋奇的表情，叹了口气说：“哎，反正以后一起工作了，你早晚也会知道。”

“我的家族是T区中心十二星的豪门，但我是个上不了族谱的私生女。”

“不过呢，这也不影响我确实挺有钱的。”

蒋奇看着露出恬静微笑的洛戈，一瞬间感觉资本家的光芒闪耀到让他晃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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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资本家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