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

一回头,果然沈辞正在用期待的眼神望着她,期期艾艾着指了指凳子,“你坐。”

盛扶京恍惚间,还以为又回到了小时候,她们小孩子充作大人过家家。

而沈辞,却是真心实意着的要招待她。

“好。”她依言坐下,沈辞也立刻跟着坐了下去,二人面对着面相看一眼,沈辞忽而瘪了下嘴。

盛扶京忙着将食盒子打开,余光却瞧见沈辞离开了石凳,弯下了腰,十分费力地将那石凳一点一点地挪到自己身边。

这样,她们就可以坐在一起了。

沈辞满意地坐下。

……乖死了。

这人就在身旁,盛扶京顺手便是偏了偏头,在他下巴上啵了一下。

沈辞瞪大了眼睛看她,下巴却被盛扶京伸手扭着,将脸转向了桌子。

“吃饭。”她剩了两碗小粥,又把带来的饭菜搁桌子上,将筷子塞进沈辞的手中,“这些你爱吃吗?”

她反正已经是饿了,自从早上起来演了那么一场大戏过后,可是什么东西都没吃过。当即就夹了一筷子云丝放入口中。

沈辞观察着她的动作,有样学样着把筷子放在手里,也去夹那碗云丝。

只是虽然学着像,也能把云丝夹起来,却不能自如地夹紧,只能眼睁睁看着云丝从他筷中滑落。

沈辞明显僵硬了一下,用侧光偷偷瞄着盛扶京,而对方却正好在看他。

“对不起,我笨。”他极快地将筷子放下,言语之中带了点哀求,“别生气。”

“我不生气呀。”盛扶京只觉着有些心疼,“来,我教你怎么用。”

沈辞其实极为聪明。

他几乎从不与人接触,却晓得察言观色,没有人和他说话,他便偷偷地从那些只言片语里学习。

看一眼盛扶京用筷子的动作,他便立刻能学得**不离十。盛扶京只消稍微教一教,他便能运用自若,动作之间连一丝笨拙都没有。

如果沈辞能够像平常孩子那样长大,盛扶京都不能想象,这该是个多聪慧的人才。

一顿饭,他们吃得黏黏糊糊,好不容易才各自吃完,盛扶京便起身将东西收了起来。

她已有盘算,边收边说,“我下次来的时候,会给你带一些书,到时候教你读书认字好不好?”

虽说他大概是命不久矣,但盛扶京还是想要试试,若是能有机会找个大夫过来,或者将沈辞带出去好好地看一看,能救他一命便好了。

沈辞只知道点头,他对盛扶京的安排一向是照单全收。

只是,在盛扶京流露出要离开的意思之后,他还是难免涌上了些许难过之情。

但盛扶京是一定要走的,他只能目送着这人离开。

像一只蝴蝶,飞过来又飞走了。

沈辞的眼睛一眨不眨,只是盯着院子里犹犹豫豫的女子看去,随后,又低头,迟疑地看了看自己的掌心。

他可以杀死这个女子。

这样突如其来的欲.望如此强烈、汹涌,令人不忽视,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留下她。

“沈辞?”盛扶京已经出了院子,此刻却忽而回头喊了一声。

沈辞只在屋子里,静静地瞧着她。

隔得有些远,盛扶京看不出他脸上的情绪,只觉得这周围好似忽然静了许多。

她觉着有些古怪:方才还有些燥热,况且又是日头高悬、蝉鸣阵阵的,可就在自己踏出了这院子以后,整个人却是无端地发冷。

汗毛都要立起来的一股悚然之感,逐渐将她包围。

……别是白鹿跟着她过来了吧。

这个念头吓得她面色惨白,后知后觉地瞄了一圈四周,愈发笃定了猜测:没有人气的废院子,里面关着一个不敢出来见人的小傻子。

白鹿她才刚死不久,那她的鬼魂在这种地方,可不是愈发嚣张了。

思及此,盛扶京立刻朗声道:“沈辞,我先走了,以后再来。”

说完,也不管屋子里的人有没有听见,她竟是有些慌不择路的转身离去。

越走越快,几乎是在一路小跑着冲出了这院子,连头都不敢回。越跑越觉得白鹿就跟在她后头索命,一颗心都要崩出了嗓子眼,直到远远地看到雪穗,这才如释重负般地喘了口粗气。

“夫人,你跑什么?”雪穗还在篱笆门的后头,踮起脚尖看向远处的她,“有人追你?”

“别胡说别胡说!”盛扶京晦气不已,只能快步走过去。这回却是使足了力气,还要白鹿过来搭把手,才吭哧吭哧翻过了篱笆墙。

东苑的人气儿活泛,栽种着的树木花草,都长得要更齐整一些。

翻过来的那一瞬间,总算她觉着由阴间回到了太阳底下。

“我总觉得是白鹿在跟着我。”盛扶京攥紧了白鹿的胳膊,小声嘀咕道:“尤其在西苑那种鬼气森森的地方。”

她自己就是死过一回儿的人,一睁开眼睛却又离奇地回到了遇害一年以前,自然是对这种事情分外忌讳。

“您这是自个儿吓自己,害死白鹿的是云夫人,管你什么事情?”雪穗拽着她往回走,“腿都吓软了?罢了……您若实在害怕,我让雪玉悄悄地拔一根云夫人的头发,到时候和衣服纸钱一起烧给了白鹿。她就知道该去找谁了。”

这法子可好,况且白鹿临死前怨恨的是江佩云,确实没有来寻她报仇的道理。

扶京点点头,总算是露出了一个笑:“好,咱们快回去拔她头发。”

“呀!”雪穗却讶然道:“你腰间的香囊呢?可是跑丢了!”

那香囊虽然不金贵,难得的是雪穗亲手秀了大半个月,绣着的图案也不是花草山水,而是十六岁时的盛扶京。

十六岁时的盛扶京,稚气未脱,像……毛桃子。

可惜,这幅完整的图案,却凭空破开了一角,令盛扶京天真美丽的容颜里,平白添了几分戾气。

沈辞面无表情,有些生冷的、无机质的眼神,缓缓落在了盛扶京的脸上。

他偷东西了。

那完全是无意识的举动。

偷,是不对的。

盛扶京会因此讨厌他。

几乎是刚偷走的一瞬间,沈辞便被一股巨大的恐惧与后悔所击中,僵硬着目送着盛扶京离开。

之后,一股杀意便铺天盖地地袭来,当时瞧着盛扶京离去的背影,沈辞已十分冷静地想好:装作身体不适把她喊回来。

然后、然后留下她。

一定要在盛扶京还没有发现自己偷东西之前,将她彻底留下。

————

江佩云晕倒在了东厢房之中。

夏姑姑办事确实很叫人放心,她知道如果不让盛扶京出了这口气,只怕此事不会随意终了。因此还向长公主额外请示,令江佩云禁足三个月,每天正午还需要在日头底下跪上半个时辰认错才可。

谢瑜听了以后倒是皱了皱眉,“沈确若是恰好在正午时清醒过来,届时他找不着云儿,又该闹腾。”

沈确与江佩云倒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因为沈确天生脾气古怪,智力又只如三岁儿童一般,稍有不顺便想着折磨旁人。

难得他一直喜欢这个小表妹,也从不曾伤害过江佩云。

“公主说得是,但若是免了这番惩罚,老奴只怕大夫人气性难消。”夏姑姑谄笑了笑,“大夫人如今了不得了,把她院子里的人全都撵了出去。想来也是因为此事而心生恐惧,哪怕是不顾咱们侯府的脸面,也一定要盛家的下人跑到咱们府里单独伺候她。”

谢瑜呷了一口茶。

她的护甲是新做的,上头镶嵌着密密麻麻地五彩宝珠——是宫里头的物件。

今儿她进宫,恰巧遇见了当今圣上。

这个十五岁即位的毛头小子,居然不认识谢瑜这个皇长姐。还是盛明上前提醒了两句,又巧妙地引得圣上与她多说了几句话,总算记起了谢瑜这号人物。

护甲,便是圣上亲自赐了下来。

“我原以为盛扶京,是个懦弱不堪的废物。”谢瑜放下了手中热茶,转而欣赏起自己那华美的护甲,随后慢慢将他褪下,丢给了一旁的夏姑姑,“拿去,赐给锁春院里。”

她的心情竟是不错,慢悠悠道:“盛明,不错。盛扶京此番,倒也很不错。我今儿才瞧出来,这两个是一家兄妹。”

夏姑姑小心开口:“今儿的事,您其实心里都知道?”

“当我是傻子?云儿处处给盛扶京使绊子,这秦县丫头一昧只知容忍,懦弱的模样是最让本宫瞧不上。难得她今儿却知道反咬一口,还晓得借刀杀人呢。”谢瑜勾了勾唇,“本宫这把刀让她使一使又如何?尤其我看江佩云近年来愈发放肆,不借机惩戒一番,本宫瞧她是想要上天。”

夏姑姑心神一凛,连忙跪下:“公主英明!”

谢瑜这些年来蛰伏不出,然而她对朝堂上的事却是世事洞明,岂会看不出盛扶京顺水推舟的小手段。

“罚跪就不必了,但需得把停云阁的下人们削去七成,停云阁的分例减半。江佩云,每日清晨去向她的主母请安。”谢瑜揉了揉太阳穴,“如今与以往不同,断不可再像从前那般,任由着她越过主母去了。否则传出去,坏得可是本宫的名声。”

纵是长公主疼爱江佩云,允准她在府里的待遇越过了盛扶京,也不过因为此事无伤大雅,有谁还能替盛扶京主持公道来不成?

可如今她要再度在朝堂之中活跃,事事都需周全要紧,绝不能出半点岔子。

出了华清堂以后,夏姑姑沉沉叹了口气:江佩云心高气傲,也不知她是否能忍得下这口气。

但规矩,就是规矩。

“这可不是夫人您不愿意就不来的了。”雪穗刚烧完白鹿的衣服,她踏进了主屋替盛扶京梳头,“长公主要江佩云来每日向您请安,为着是她侯府中礼仪严谨的名声,可不是因为心疼夫人。”

雪玉没心没肺道:“如今咱们二哥得到天子重用,长公主也得器重咱们夫人。江佩云如今失了宠爱,看我如何作弄她。”

“算了吧,今日对她的惩戒已是够了,以后她来请安,我也不想见她。”盛扶京慢悠悠地打了个哈欠,“那个香囊丢了,你们谁再替我绣一个来,否则还怪不习惯的。”

奇了怪了,香囊她每日都挂在腰间,还用了两道绣绳扣了上去。

怎么会突然丢了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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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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