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痴盯着金小容刚才离开的卧室门好一会儿，他才终于回神，加快速度忙自己的事情。

十几分钟后，顾南阳已经把所有鸭货清洗了出来，就连锅也洗干净了。

接下来做什么事情，他也不知道，只能去堂屋问正在给泥球继续裹泥的金小容。

“你放着吧，我马上过去弄。”

金小容对卤货的口味有自己的想法，所以这事儿顾南阳还真做不了。

好在泥球马上弄好，金小容把它们一起放到了土灶里面：“放这里烧吧，这样快。”

金小容其实已经饿得前胸贴了后背，急着吃东西果腹。

“会不会火太旺把里面的肉烤煳了？”

“不会，这次裹的泥比之前厚很多。”

顾南阳烧火，顺便盯着烤肉，金小容专心炒料卤鸭货。

屋外寒风呼啸，屋内的两个人也不说话，又十分默契地各司其职，很快卤货在锅里咕嘟咕嘟地煮着。

时间一点点过去，阵阵烤肉味道越来越浓郁，晚饭终于也好了。

一人一个泥球，大小一样，可打开里面的东西，顾南阳还是很惊讶。

“这么多东西？”

也难怪他惊讶，上次之后还剩下不少肉，可如果说够他们两个人吃饱也完全不可能。

现在泥球里面的肉不光量很大，种类居然也十分丰富：除了猪肉片，居然还有鸭肠、鸭脚。

还没有吃，可不知道金小容用了什么调味料，闻着比上次更香。

“快吃吧，一会儿凉了。”

“好。”这样幸福的笑容可能连他自己都忘记了。

这么幸福还是在自己父母没有离婚，自己每天还有父亲叫起床，吃着父亲亲手做的饭菜，高兴和不高兴了都有父亲的怀抱的时候才有过。

“吧嗒吧嗒……”

顾南阳想着想着，原本没想着哭，不知为什么，吃着热乎乎，满满肉香和调味料的烤肉，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怕金小容发现自己吃着这么好吃的肉，居然还哭，误会什么，他死死低着头。

几秒后，金小容还是突然看向了低着头的顾南阳，再往地上看，他的那里的地面上居然湿掉了一块。

“是不是辣椒放多了？”金小容第一反应是自己在里面放的辣椒，把他辣哭了。

顾南阳听到她说话，赶忙往后面扭头，又速度很快地用自己衣袖擦着眼泪：“不辣，很好吃。”

“真的？”金小容反倒不相信了。

不辣，又为什么哭？

“是不是今天母亲说的话，让你伤心了？”金小容也只能猜到这么多。

原本已经擦干净的眼泪突然又涌了出来，顾南阳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听到这话，好像眼泪也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顾南阳哭声更大了，与此同时还在想办法跟金小容解释。

看他这个反应，金小容终于看明白了，原来从来不说任何抱怨的顾南阳心里憋着这么多委屈。

可这事儿她也没有办法帮他。

在顾家，她一个入赘的儿婿没有地位，什么也不是。

能做的只能是不再打扰顾南阳，让他自己平静。

顾南阳见金小容不问了，慢慢地的确不再那么紧张。

耳边却好像依旧能够听到关于他母亲白天对他的事情的话，光是想一想，顾南阳差点眼泪再次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他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母亲不喜欢自己？

明明从小到大自己努力做好每一件事情，母亲也仍然没有夸过自己一句。

经常见到他，原本脸上有笑，下一秒也能直接消失了，一直以来，母亲对他的不喜欢毫不掩饰。

顾南阳以为自己已经习惯，已经无所谓，可就在刚才他才知道自己在乎，一直在乎。

只是那个委屈的孩子被自己藏在了心的最里面，从来不敢把它找出来看一眼。

过了好久，顾南阳还是鼓起勇气，双眼红红地跟金小容笑着说：“妻主，这肉很好吃，妻主手艺真的好，我以后一定好好学习，也争取把饭做得这么好吃。”

这个时候了他居然第一时间还是跟她解释，他的小心谨慎，金小容看得沉默了。

“明天你跟我去拿一块肉吧。”

“妻主，不用了，母亲很生气，咱们暂时不要过去得好。”

金小容摇头：“不是让你拿到母亲那里，你明天拿一块肉给父亲。”

顾南阳反倒愣住了，明显并不愿意这么做，片刻后，也试着解释：“继父那里也很生气，就是给他肉，他也不会原谅咱们。”

原来他误会了，金小容被逗笑：“你想岔了，我是让你拿肉给你的亲生父亲送去。”

“啊……”

“你应该好久没有去过了吧？去看看。到了那里跟父亲说，等忙完这段时间，生意步入正轨，我跟你再一起去看他。”

“妻主，不用了。猪肉留着卖钱。”顾南阳感动金小容居然替他想到去看看他的亲生父亲。

可顾南阳不答应，金小容现在很需要钱，再不还钱，只怕那些要债的人就又要上门来了。

到时候不敢想象那些人会干出什么事情来？

只是金小容并没有改变主意，最后顾南阳没有办法只能答应了。

隔天，顾南阳起床先去他母亲那里找借口说，路上不好走，需要帮金小容推木板车，然后才能回来再干活。

顾南阳继父听了不高兴，可这一次他只敢不高兴，并没有阴阳怪气。

再看他母亲也不高兴，不过还是挥手让他走。

顺利跟着金小容一起来到简陋的屠宰场，十几分钟后，顾南阳瞧着她手里递过来的肉，皱眉道：“妻主，这也太多了！”

这猪肉还是肉里最好的那一块儿，目测有三斤多。

金小容看一眼手里的肉，摇头道：“不多，等咱们有钱了，到时候拿更多东西去父亲那里。”

其实放在以前这三斤的确不多，可是放在现在这里，这肉的确不少。

金小容也知道自己现在迫切需要把赌债还清了，不然这个时间的要债的人可毫无底线，做什么事情都是有可能。

现在日子过得这么艰苦，可金小容还是知道既然活着，就要珍惜这条命。

不过现在她依旧坚持拿这么多肉给顾南阳亲生父亲。

昨晚顾南阳哭，金小容感同身受。

他母亲对他十分不待见，他做得再好，也没有改变对他的态度。

想要帮顾南阳，他母亲这一条路明显走不通，那么就看看他亲生父亲那里怎么样？

如果能让顾南阳在他父亲那里找到温暖的亲情，这就值得。

最后金小容去县城卖她的猪肉和卤货，顾南阳去了隔着一个村，需要走上接近两个小时才能到他父亲所住的村子。

太阳高悬，一个瘦高个子，满头花发，五十岁左右的男人身上穿的棉袄也都是补丁。脚上是一双破旧棉鞋，而腿上穿的居然是一条夏天的薄裤子，白净的手上都是冻疮，

无声站在敞开半扇门的顾南阳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眼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流在了脸上。

恍惚中他记起了小时的那个给自己叫各种奇怪故事的年轻父亲。

为什么眨眼间，父亲就老了这么多！

上次见面是在过年后的初六。

虽然过年，可是那一天他继父依旧一直让他做事情，等他来到父亲这里已经是下午了。

当时隔着很远的距离，那么冷的天气，他父亲站在大门口翘首以盼。

终于见了面，他父亲什么埋怨的话没有说，什么也没有问，笑着拉着他进屋。

屋里饭桌上还放着一下也没有动筷子的四个菜。

说实话，这菜跟母亲那里比太素了，荤菜只有一个，还是跟土豆一起炖的，肉也不多，可那顿饭是顾南阳吃得最香甜的一顿。

那一天直到天快黑了，他才不舍地离开。

他父亲知道他在他母亲家里有他继父盯着不方便，送他离开的时候，满眼的不舍，可还是说让顾南阳不用惦记着他，他会照顾好自己，反倒让顾南阳不要因为年轻就不注意自己的身体。不厌其烦地叮嘱他一定要好好保护身体，不然到老了，就要受罪了。

他父亲絮絮叨叨，一刻也不停，顾南阳没有像别人那样嫌烦，而是泪流满面，哭着离开。

他走的时候还想着一定找时间多回来看望父亲。

可惜之后他母亲就找媒人给他找妻主，在定下了金小容，甚至他们结婚办宴席的时候，他母亲也没有通知他父亲。

最后还是他找人给父亲捎了话，说明了事情的全部。

他父亲穿了自己最好的衣服亲自来了，可是被他母亲拦在了门外，最好银镯子也还是让别人给他递进去的。

而他却被关在屋里不让出去，拿他继父的话就是结婚的这一天，男人不在吉时出了门不吉利。

那一天的事情发生了不少事情，他并不愿意多怀疑。

只是可惜父亲亲自送来的镯子好不容易母亲让他自己留着，到最后却被来家里要债的那些人拿走了。

顾南阳一直觉得对不起父亲，不能经常来看望他，现在还把他给的镯子也没有了。

“南……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