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陈年豢养

直到第二天快傍晚的时候,杨酲才被放出来。在被锁期间他一直在睡,像是要把这辈子亏欠的觉都补回来。人在睡着时倒是感受不到饥饿和口渴,杨酲只是觉得心里堵塞,他真的很难过。

第二天傍晚,杨无复出门了,穆林偷着将门打开。她从前烫过的头发没那么卷了,即使化妆也难以遮掩眼底的憔悴。她只是抱着杨酲痛哭,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对不起”和“是妈妈没能力”。杨酲没说话,他的目光越过母亲的肩头,呆呆地望着客厅方向落地窗外夕阳的浓墨重彩,他紧紧被吸引着。

浓稠的,绚烂的,壮烈的,辉煌的,垂死的。

如果将玻璃打碎,碎裂的玻璃会不会折射出最美的残阳?

穆林手机响了,她远远走开。杨酲还低头停留在原地,秦浥以为他还在难受,于是于心不忍地开口轻唤道:“哥……”

谁料下一秒,杨酲忽然抬起头,眼睛里已全无呆滞,好像在仔细回忆什么,“秦浥,你有没有觉得杨无复哪里有点不一样?”

“什么?”秦浥立刻反问,神经紧张起来,“哪里不一样?”

“说不上来,只是觉得他好像变了一点。他从前掌控欲也很强,但从不会这么明显地表露情绪。”杨酲捏了捏自己的下巴,蹙眉,眼睛变得锐利,“再观察观察。”

……

未来三天,杨无复再没出现在杨酲视野里,穆林也隔三差五出门,一出去便是一上午或者一下午,偶尔夜不归宿,给杨酲发消息说自己在公司睡了,让他也早些睡。

杨无复再回来时,是一个人来的。

对于穆林把杨酲放出来这件事他没追究,只是盯着杨酲的眼睛,然后语焉不详地评价:“苟延残喘。”不知究竟是在评价谁。

“杨酲,在某些方面你比你母亲聪明,她以为她已经掌握分公司的一切,那不过是经过了我的默许,但我依然可以随时收回。我想你知道眼光放长远的道理。”杨无复神情凉凉,语气平淡,继续道,“明天晚上厂里有一项比较重要的工作任务,是你现场学习的好机会。地址发你,我希望明天晚上九点可以在那里见到你,如果不去,后果你是知道的。”

“……”杨酲沉默片刻,问,“什么工作要晚上九点开始?”

“你去了自然知道。”杨无复看了他一眼,“加班是很正常的事情,你要习惯一天二十四小时为工作献身。”

杨无复短暂站了一会儿,然后就准备头也不回地离开。

望着他的背影,但很快杨酲便听到了一声“砰”。他关上了门,连背影也不剩。

他锁过他,关过他,但更多的是无视他,豢养他。

这个男人是杨酲所有阴影的根源,是他在这个世界活了将近二十年所有的忌惮与畏惧的集合。他看不透他,就像对穆林那样,他恨他们,却又恨不起来,也许是因为骨子里流着一样的红的缘故吧。

家里只剩下寂静了,和那句威胁的话的回音。杨酲站在原地,指尖冰凉。

秦悒的身影在他身边凝实,眉头紧锁,“哥,叔叔他最近看你的眼神有点奇怪,明天晚上……你不如还是考虑一下。如果你怕他会对你做什么,我带你回旻穹避一避。”

“没事。”杨酲声音低沉,“如果不去就更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了,况且你能带我逃一刻,能带我逃一辈子么?”

“……”对于杨酲的想法,秦浥往往无条件支持,但这次就连他也犹豫了很久才重重点下了头,“好,我会陪你。”

我会陪你,每一刻、每一个瞬间。

……

杨酲坐了很久的地铁,期间来回转了好几条线路,下了车又步行了好长一段路程,这才到了杨无复说的厂区。

这座位于城市边缘的旧厂区如同被时代遗忘的钢铁残骸,沉默地匍匐在夜色之下。那两扇沉重锈蚀的铁皮大门只剩一半了,内部空间完全呈现在杨酲眼前。高耸的烟囱早已停工,不再冒烟,像一枚枚锈迹斑斑的巨钉,将灰暗有些发红的天空钉死在原处。厂区外围的铁丝网破损不堪,扭曲着垂下,上面挂了些许风吹来的塑料垃圾。

杨酲和秦悒踏入厂区,脚下是龟裂的水泥地,缝隙里顽强地钻出半人高的枯黄杂草。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重而复杂的味道,那些陈年的铁锈、**的机油、一股说不清道不明、若有若无的刺鼻气味,以及雨水浸泡垃圾后沤出的酸腐气息,共同混合成一种令人喉咙发紧、肺部不适的气息。

“这儿的气息不太对劲。”凝实的秦浥及时开口,他对空间里的味道极其敏感,眼睛微微眯起,“我好像在哪里闻到过……”

杨酲顿足,环视四周,心里一沉,“我根本没听到有任务作业的声音,他在骗我们……不对,秦浥,恐怕这次不是他的手笔,是……”

还没等杨酲说完,前方的一道惨白的光吸引住他的视线。那是这里唯一稳定的光源,来自厂区中央一小片区域。灯光如同舞台的聚光灯,等待他们登场。熟悉的背影站在灯光之下,背对着他们,听到脚步声近了,背影缓缓转身,露出那张令杨酲深感复杂的脸。

“好久不见了,杨酲。”杨无复开口,望着他和秦浥发笑,“哦?看来你还带了朋友?让我看看……”

声音一响起,杨酲和秦浥同时觉察到此刻面前这人绝不是正常的杨无复,而是恶灵!

“看来你就是‘背誓’了。”杨酲默默做出战斗的姿势,他的手上已然缠上藤蔓,“你想做什么?”

正仪也来到秦浥手中,发出青铜色的光芒,幽幽地在夜色中浮动。

“哦,不要紧张。我对你没兴趣,我只是想要点儿春神之力。”背誓顶着杨无复的脸笑,总让杨酲有一种错愕的违和感,“你们要原谅,我有些老了,这具身躯也不太年轻,眼神多多少少有些问题。这下看清楚了,那不是我们的老熟人‘旻’么?你们关系还是很好啊,和以前一样。旻啊,你和之前一样还是什么都没变,只是……”背誓嘴角微微勾起,“你的眼睛和我一样,越来越差劲了啊。”

杨酲猛然转头,看向秦浥。当他看到秦浥手中的正仪时,杨酲恍然。从刚拿到正仪到现在,秦浥至少已经用了三次,再加上几次交战他总是负伤累累,正仪会自动为主人注入魂力进行疗愈,每一次有所得都必然对应流失。恐怕秦浥此刻眼中的色彩已消失大半。

“我没事,都是小问题。”秦浥对着杨酲笑了一下,他手中归墟引的中心,那颗血泪发出宁静的红光,底部的桃花也愈发明显娇艳,好像还比杨酲第一次见时多了几朵。

“杨酲啊杨酲,你看看,你周围的人都要因为你付出惨痛的代价。你不觉得心中有愧么?”背誓继续道,他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厂区里,随着话越来越多,在杨酲耳中他的声音竟带了些电音的质感。

就像地底前来向他索命的亡魂,随时会扼住他的咽喉。

秦浥的声音使之回神,“哥,将恶灵一一收捕不仅仅是因为你,更是为了我自己,还有旻穹和人间。如果一双眼睛可以换世界和平,为什么我不去做?如果换做是你,你也会这么做的吧哥哥。这都是你教给我的。”

“嗯。”杨酲点头,“等一切尘埃落定,我会治好你的眼睛。”

这不仅仅是许诺,更是承诺,是杨酲新的追求。

“很好,能说出这番话,怪不得你是初代春神呢?”背誓还在放声大笑,“不过你已经没有春神之力了,也许之前还残留一些,但现在已经全部给了杨酲!我很诧异,你居然一点都不后悔?那可是让全世界所有神灵艳羡的力量啊,你居然就这么拱手让人,还给了他……这个什么都不是的怪物?你这么爱他,知道他又是怎么对你的吗旻?”

“他骗了你,他骗过你!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旻啊,你被人耍的团团转,最后还把自己献祭给了凶手,你真是……傻得可怜。”背誓疯狂地笑着,他的嘴越咧越大,已经到了一个极其夸张恐怖的程度,但很快他又恢复正常,就好像刚刚的画面只是幻境,就连语气也恢复平静,“真是可惜,你们都忘了,你们的记忆被夺走了。不过你们居然不好奇之前都发生过什么,哦不对,这个什么都不是的怪物好奇了,但方法不对。小怪物,你要这么多这辈子的记忆有什么用呢?养老回忆吗?”

“闭嘴,你胡说什么?!”秦浥眯眼,“想打架就赶紧开始!”

“OK,OK。”背誓双手制止秦浥上前的动作,“我喜欢你二话不说的性格,不过你真的想和我打架吗,小怪物?”他说后半句时眼睛看向了杨酲,“我倒是无所谓,只是这副身体是你现在的父亲。你敢么?”

“有什么不敢的?他对我来讲不是父亲。”杨酲冷冷回答,手心的藤蔓已蓄势待发,指向背誓模糊的身影。

背誓张开怀抱,没有展现出任何的攻击性,似乎看淡生死,欢迎二人的攻击,“呵,是啊,他不是你父亲,所以这是你摆脱他的大好时机啊。快动手吧杨酲,弄死他你就自由了,你可以像个正常人一样选择自己喜欢的东西,可以在人间过上平稳的后半生。”

“动手啊,杨酲。”

“杨酲,你是不敢吗?”

“你还是害怕他,对吗?”

“快动手吧,让你的双手沾上鲜血。”

“来吧,杨酲。”

耳畔全是背誓类似蛊惑的话语,杨酲觉得头很晕,好像快要爆炸般疼痛,眼前画面天旋地转,如果不是秦浥在他耳边呼叫,或许他马上就要冲上去大开杀戒。一条条藤蔓上沾上了血滴,是他自己手心的血。疼痛使人理智,疼痛使人自由。

背誓的脸上没有笑容了,但眼中的猩红光芒逐渐亮起,比之前更加炽盛和疯狂,里面像是要绽放出最美的玫瑰!

“小怪物,让我来帮你释放天性!”

“交出你的春神命格!”

一根废弃的铁管,裹挟着惊人的力道,朝着杨酲狠狠劈来!速度快到没有影子,角度刁钻到看不到任何轨迹!杨酲瞳孔猛缩,神志瞬间恢复,在最后一秒即将撞上他的眼睛时手中藤蔓抵住铁管的攻击,配合秦浥挥舞正仪产生的能量波,将其反弹回去!

“铿——!”

震耳欲聋的爆响突然从身旁传来!

杨酲回头,看到了那个意想不到的身影!

鬼魅般的声音响起:“又见面啦,这次你们想玩点什么?”滞怠的声音先从阴影处响起,随后他带着一脸癫狂的笑意出现在众人眼中。这次见面滞怠居然已有了实体,那是一个穿着破烂宽大T恤、头发挑染了几缕夸张颜色的少年。

又一个生命受控于恶灵手下。

他这次不再仅仅是干扰,而是直接对秦悒发动了攻击!方才无数能量场如同无形的刀刃向秦悒展开袭击,幸亏秦浥及时闪避,正仪也瞬间归位替他挡下那致命一击!但可怕的是秦浥躲避攻击后明显感受到自己的行动似乎滞缓了,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剥离他与周围环境的能量联系,让他变得如同陷入泥潭,寸步难行!

“秦浥!”杨酲亲眼看着秦浥跳入笼子,而对方四周都是能量场组成的墙壁!

杨酲回忆起竞赛基地的断电事件,他顿时明白这是滞怠布下的空间囚笼,而刚刚的攻击正是要将秦浥引入其中!但此时的秦浥已经听不到他的声音了!

“我陪弟弟玩,哥哥就交给你喽。”滞怠一个转身闪入能量场之中,消失不见。

杨酲的目光追着滞怠消失,眼底失措的情绪难以遮掩。

“分神了,这可不像你。”几道漆黑如墨的能量化作尖锥,瞄准杨酲刺来!背誓趁杨酲分神的功夫猛地突破了春神之力构筑的藤蔓防御,淡粉色的光华涌现,桃枝下意识疯长试图阻拦,但已经来不及了!

尖锥划破了杨酲的四肢和脸庞,留下血淋淋的教训,最后一道直逼心脏,而他脖子上挂着的那截骨指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幽冷光芒!磅礴的半神之力自动激发,形成一面刻满古老符文的灰白色骨盾,堪堪挡在了那黑色尖锥之前!骨盾成功挡住这一击,但黑色尖锥蕴含的力量也瞬间将骨盾震得布满裂痕,最终“咔嚓”一声彻底碎裂!那截骨指也随之化为齑粉,落入杨酲全是血污的手心!

“渡厄……”看到骨指遗留的灰随风而去,杨酲顿时眼含泪水。

“小怪物,这是教给你的第一课,战场上永远都不要失神。”

……

织梦居,灵泉。

正在闭目疗伤的渡厄猛地睁开眼,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他毫无征兆地喷出一大口暗色的血液,灵魂仿佛被硬生生撕裂了一半!剧烈的痛苦让他几乎无法维持坐姿。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分予那截骨指的神力被彻底摧毁,而更可怕的是,通过骨指与杨酲之间那微妙的联系,一股可怕的能量竟反噬而来!

渡厄闷哼一声,眼中鬼火剧烈摇曳,强行运转神力,硬生生将这隔空而来的半数伤害接引在自己体上!这让他本就未愈的伤躯雪上加霜,气息瞬间萎靡了下去,倒在玉台上剧烈喘息。

在失去神志的最后一刻,他用所剩无几的力量化作一缕意念,追踪白雱和萧余汶而去。

……

疼痛让杨酲附身倒地,吐出一大口血液,痛到牙根酸烈,说不出一个字。他已有段时间没有承受这样的伤害了。而方才背誓的话……不知道为什么,他竟觉得有些熟悉,似乎之前在那里听到过,但一定是很久远的记忆。

他下意识地将手放在胸前项链上,似乎在寻求心理上的慰藉。

月亮如日中天,背誓冷冷地站在高处,静谧的光洒在他身上,好像在为邪恶加冕。

一次又一次的进攻让杨酲心如刀绞,即便杨无复是他一直以来最痛恨的对象,但他依旧无法对那具身体下重手,只能狼狈地躲闪。春神之力本能地运转,在他身前形成一道道柔韧的花蔓护盾,却被裹挟能量的各种武器不断砸碎。

背誓的声音时而如机械,时而又像极了杨无复,如同毒针不断刺向杨酲最痛的神经。

“废物!你什么都不是。你永远做不到最好!”

“你只是一个怪物!你的出生注定会给身边人带来不幸。”

“你是一个受尽诅咒、不被希望的孩子。”

“你不该出生,你不该降生,你不该来到这个世界!”

“你如今看到的、听到的都是臆想,都是假的!黄粱一梦罢了!”

“秦浥早就死了,穆林和杨无复根本不爱你!和你并肩同行过的萧余汶、白雱,他们都是假的、不存在的!”

“接受离别,接受死亡吧。”

背誓那恶毒的话语如同冰锥一根根钉入杨酲的脑海,试图冻结他的意志,瓦解他的抵抗。

身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鲜血浸湿了衣襟,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的钝痛。杨酲跪在地上,视野因疼痛和冲击而模糊,耳中嗡嗡作响,几乎要沉沦在那片否定与绝望的海洋里。

“假的……原来都是假的……秦浥死了,我也该去死了……”他无意识地呢喃,意识仿佛漂浮了起来。

“哥!!”秦悒在滞怠的囚笼中发出撕心裂肺的呼喊,他疯狂冲击着那无形的壁垒,魂体因过度消耗和焦急而剧烈波动,正仪牵制着能量场,尽可能维持秦浥原本的攻击和防御速度,他与滞怠的战况一时间陷入胶着,难以突破,而这正是滞怠想要的。秦浥听不到外界的声音,却能看到杨酲受伤的情形,“哥,回神!杨酲!”

那句“杨酲”,像是一根细微却异常坚韧的丝线,勉强将杨酲从沉沦的边缘拉回一丝清明。他双目涣散,回头望着秦浥。

在他的视线里,秦浥似乎正在向他走来,笑着,近了。

“结束了,你变弱了。”高处的背誓冷漠地评价,他抬起手,更多的能量在掌心汇聚,化作一柄更加巨大、更加狰狞的黑色能量巨斧。“让我来帮你……彻底终结这虚假的痛苦!”

“这是教给你的第二课,战场上永远不要绝望!”

巨斧高高扬起,对准了下方的杨酲,就要狠狠劈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杨酲猛地抬起了头!

他的眼中不再是迷茫,而是团团燃烧的火焰!

那些恶毒的话语,“小怪物”“释放天性”“失神”“绝望”……还有这通过摧垮意志进而杀戮的攻击方式,一段被深深埋藏、破碎不堪的记忆碎片,如同沉船般猛地撞入他的脑海。

……

无尽的黑暗里。

另一个声音,同样冰冷却带着某种教导的意味,在年幼的他耳畔响起:

“哭什么?绝望才是你的力量,小怪物。”

“好好感受疼痛吧,释放你的天性。”

“疼痛使人理智,疼痛使人自由。”

“战场上失神,我看你是不想活下去了。这是第一课,记好了!”

“永远不要惧怕绝望,因为绝处必会逢生。打起精神来!”

……

那个声音与此刻背誓的话语内容何其相似,虽然语气不同,但那冰冷刻骨的气息竟如出一辙。透过背誓的眼睛,或者说是杨无复的双目,杨酲好像在与另一个人隔空对话,而那个人此刻脸上布满失望。

“酲,你又让我失望了。”

更深的寒意贯彻至骨骼最深处,却也奇异地激发了杨酲骨子里某种被压抑到极致的东西,那似乎是一种更古老、更凶戾、用起来更得心应手、属于他自己的力量!

“呃啊——!”杨酲发出一声低吼,源于灵魂深处的某种力量随之苏醒!这股力量虽然微弱,却与春神之力发生了剧烈的碰撞和交融。

嗡——!

以杨酲为中心,一股混乱而强大的能量冲击猛地扩散开来!它不再是纯粹的藤蔓和桃枝,而是夹杂着暗红煞气的诡异光华!脚底的地面全然龟裂,无数散发血光的藤蔓疯狂涌出,它们带着暗红的纹路,如同毒蟒直指背誓!

“什么?!”背誓显然没料到这种变化,挥下的巨斧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混乱能量冲击微微一滞。

就是这一滞的功夫!

杨酲翻身跃起,擦去嘴角的血迹,眼睛蒙上血红,眼神变得冰冷锐利,甚至带上了一丝癫狂的意味,就像一只嗜血的凶神横空降世。

变异的藤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缠向背誓的四肢和巨斧!同时,被意外加强的春神之力也在运转,只是片刻便治愈了杨酲身上的伤口。而两种力量在他体内冲撞,带来巨大的撕裂般的痛苦,却也赋予了他不顾一切的疯狂战斗力!

“你教授的课,今天全部还给你!”杨酲的声音沙哑,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决绝。他不再仅仅将对方视为名义上的父亲,或者单纯的恶灵背誓,而是攥住了隐藏在那双眼睛背后更古老的阴谋!

“有趣!这才像点样子!”背誓眼中猩光大盛,似乎更加兴奋了,他挥舞巨斧斩断藤蔓,一道道黑色的符文在他周身浮现,与暗红翠绿交织的能量激烈碰撞,爆炸声不绝于耳!

与此同时,另一边。

滞怠原本正嬉笑着看戏,时不时给秦悒的囚笼再加固一下,或者继续延缓空间内的流速,欣赏秦浥焦急的样子。但杨酲突然的爆发和那股诡异的力量也让滞怠愣了一下。

“咦?这家伙怎么突然变味儿了?”他歪着头,露出感兴趣的表情。

秦悒抓住了他这一瞬间的分神!

“正仪!”秦悒将此刻身上所有的力量全部灌注进归墟引之中!前所未有的银白色如星辰的璀璨光芒强行冲击空间囚笼的连接节点!

原来在方才无数次看似不痛不痒的攻击中,秦浥已摸清了整个囚笼的构造。

是滞怠太大意了。

咔嚓!

无形的壁垒发出玻璃破碎般的声音!

滞怠“哎呀”一声,他的恶作剧被强行打破,因此受到反噬,身影也晃动了一下。

秦悒带着正仪瞬间突破,直扑向背誓!银白色的光波狠狠轰向其后背!

战局瞬间改变!

月光依旧很冷,衬得这片废墟更加混乱和危险。背誓同时面对前后夹击,嘴角流下血液,却反而发出了更加兴奋和疯狂的笑声,仿佛这才是他真正期待的。

而下一刻,莫名的风信子花香由远及近,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道飞踢,直接将背誓从高处按下!

“还真是第一次见这么厉害的恶灵,稀奇!”

这个声音……竟然是郑既白!那个许久未见的转校生!秦浥心中一惊。

他是萧余汶要找的人!

滞怠捂着受伤的胸口,感受到局势不利,又瞥见那天降的花香,心中顿生不妙。他嗅到了玩命的结局。“不跟你们玩了!背誓你自己搞定吧,我先溜了!”说着,他周身空间再次剧烈扭曲,他像受惊的兔子般撕裂空间遁逃。那处供他逃跑的空间漩涡即将消失,杨酲眼睛微微眯起,一个闪现闪至漩涡前,单手将差一步就逃走的兔子硬生生从漩涡里拔了出来,扼住他的咽喉!

“嗯?!”

四目相对。他没逃掉。

被按倒的背誓怒吼,却已无力反抗,只能从牙关挤出几个字:“可恶。”

……

郑既白将背誓和滞怠捆好丢在一边,确认二人逃不走后转身先为伤势更重的杨酲疗伤。杨酲似乎还有些神志不清,望着郑既白和秦浥的眼神里有些忌惮,带有攻击性。

“别怕哥,是我,秦浥。”

听到“秦浥”的名字,杨酲这才慢慢放下戒心,眼睛里的猩红逐渐褪去。他像是卸力了一样,逐渐合上疲惫的双眼。温柔而带着暖意的花香笼罩着他,一点点浸透他的身心,以及魂体内核。看来郑既白的魂力是偏疗愈功能的,和一部分春神之力很像,但春神之力还有攻击性能。

很快,带着少量执行官的萧余汶也出现了。这群人像是夜空中的幽灵,来去无踪。

“辛苦你们。”萧余汶冲着秦浥点头,后者又将暂无大碍的杨酲往怀里搂了搂。

他望着郑既白,道:“也辛苦你。”

“小忙而已,再说帮你的话,算什么麻烦?”郑既白坦然一笑,露出洁白的牙。

正当萧余汶转身想去看两只恶灵的情况,下一刻一道执行官的惊呼炸响在众人耳中!

一个执行官胸前被插入一道尖锥,他直直倒下。背誓在被绑前居然留了一手,而方才被绑也不过是让他们放松警惕!

杨酲缓缓睁开眼睛。

随之映入眼帘的是背誓那双猩红的眼,里面闪过极致的疯狂,他对着杨酲做出口型:

“噩梦要来找你了。”

“不好!”萧余汶和秦浥同时惊呼,二人一手一个,拽起郑既白和杨酲急速后退!

轰隆——!

恐怖的能量冲击席卷了整个仓库!各种铜墙铁壁碎裂成锋利的刀片四处飞溅!

在那爆炸中心,有几颗闪烁着奇异微光的、不同于黑色能量的碎片飞射而出。其中一颗,正好滚落到杨酲手边。

鬼使神差地,杨酲像是受了蛊惑般挣脱秦浥的怀抱,他伸出手触摸了那块带着温度的碎片。

“哥!”秦浥拽住杨酲的手,神色大惊。

轰!

庞大的、混乱的记忆洪流瞬间冲入他们的脑海!

……

爆炸的余波渐渐平息。仓库一片狼藉。在爆炸前一秒萧余汶使出风雪之力,形成一道天然屏障护住了所有人,尽管屏障撑不了太久,但也抵挡了绝大部分的伤害。

萧余汶和郑既白艰难地支撑着身体,他们对视一眼,眼中充满了无尽的震惊。

看所剩痕迹,应当是背誓自爆了,他自爆得很彻底,一点儿能量都不剩,而滞怠应该又趁乱跑了。

转身再去寻秦浥和杨酲,发现这二人齐齐躺在地上陷入沉睡,他们眉间正闪烁着相同的一抹亮光。

诡谲荒诞,深情大义。有什么正悄然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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