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阵阵，卷携着一只不足月的小猫，往更深处带去。

这样的小猫看起来在陆地上行走都算得上困难，更不要说游泳了。

中原凛子心跳一震，完全忘了自己也不会游泳这件事，完全没有犹豫就冲向了大海。

不远处的黑发男孩目睹一切，本打算上前的脚步也因为中原凛子抢先一步也停在原地。

既然小猫已经得救，那他也没有待在这里的理由了。

鬼使神差一般，他没有即刻离开。

也幸好他的暂时停留，不仅救了小猫，还救了那个陌生女孩一命。

……

*

中原凛子意识回笼时，感觉眼皮好沉。

她不禁蹙了蹙眉，如海浪般碎片记忆席卷她的大脑。

一片片拼图拼凑出失去意识前最后一个画面。

为了救回小猫，她冲向了大海。

最初，她借着泳圈的力量顺利救下它。

然而，当她反应过来自己不会游泳时，更致命的事发生了。

泳圈里的氧气似乎正在一点点外漏。

肉眼可见的，泳圈瘪了下来。

中原凛子心里一紧。

当下之急是把小猫送回海岸。

看着手中奄奄一息，努力呼吸的小猫，她努力用纤细的手臂划动水流。

可无非是门外汉的一通乱滑罢了。

好在杂乱无章的操作过后，竟真的快要回到岸边。

浸在水中的身体先一步感觉到水流流向，动作比脑袋更快一步，伸长手臂将小猫送到岸边。

任她怎么努力，都只有一阵又一阵海浪从她头顶重重拍下。

啊，要到此为止了吗……

呛了好几口水，呼吸道仿佛都是咸咸的，难以呼吸。

中原凛子闭上双眼，而后感受到手臂被什么牵扯的力量。

眼皮被海水糊得几乎睁不开，还有少许流进眼内，刺激眼球生疼。

即便如此，中原凛子努力睁眼，看见了那个模模糊糊的剪影。

……好奇怪的发现，是海胆的形状呢。

她默默闭上眼，难道，系统派海胆精来救她了吗？

再之后的事，中原凛子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在脑海中回溯完断断续续的画面，她慢半拍缓缓睁眼。

“凛子！”

哥哥的声音还是这么有活力呢。

中原凛子嗓子沙哑，吃力地回应一句。

中原中也慌忙起身，扶住她的后背，笨拙地垫高枕头让她半躺下来。

“凛子酱，你没事吧？”

闻声而来的太宰治脸上也出现少见的担忧。

中原凛子点点头。

太宰治递来一杯温水，中原凛子感激地抿了一口，润喉过后，终于能正常对话。

“我没事。”

女孩子本身甜软的声线，这会儿哑了几分，显得绵绵的。

很显然，中原凛子的话语并没有起到安抚作用。

并排在面前的中原中也和太宰治无比沉重。

这样的神情很少出现在这个年纪的孩子脸上，让中原凛子多少感觉不适应。

“不过……是谁救我的呀？”她清了清嗓子，总算找回相对正常的声线，“真的是海胆之神吗？”

“……噗。”

听见[海胆之神]，太宰治突然绷不住，不合时宜笑出声。

太宰治的反应告诉她，自己最后看见的那个海胆形状的轮廓，并不是幻觉这么简单。

“的确是一个路过的小孩救了你。”

中原中也说，“说起来，确实是像海胆头，也不怪凛子你看错。”

“现在还有哪里不舒服吗，凛子酱！”

太宰治少有的连环关怀让中原凛子忍不住问：“太宰做了对不起我的事吗？”

太宰治还没说话，中原中也就替他回答了。

“当时这家伙泳圈充完气以后没有拧紧。”

顿了顿，他又说，“我也有问题，竟然没有好好检查一下……”

中原凛子不明所以地拍拍面前耷拉的两颗脑袋：“别在意。”

太宰治抬起头：“要不是那个海胆头男生恰好在附近，凛子你也许就死了！”

话音刚落，他的后脑勺就被中原中也狠狠拍了一记。

“别说这种晦气话。”

太宰治捂着脑袋，少有地没有反驳。

中原凛子觉得，[会死掉哦]这样的话从自杀狂人太宰治口中说出来别有一番风韵，于是忍不住勾起嘴角。

“那样的话，也许我就能替太宰看一看死后的世界了呢。”

虽然已经死过一次，只是很可惜，死后究竟是什么样的，她却没能弄明白，匆匆忙忙地来到了这一世。

如果再一次的话……

她的思绪停在这里。

因为下一秒，她的两只手都被握住。

“笨蛋，别说这种话。”

中原中也第一次对她说出重话，眉心皱起，仿佛想象到她离开的画面，碧蓝色眼眸中难掩哀伤。

太宰治摇了摇头，对她说：“凛子，不要死得比我早。”

中原凛子诧异地看他们。

死亡什么的，对她而言其实没什么好恐惧的。

那时，她答应了系统要好好享受这个世界。

可是，打从心底浮现出的，[没有她的话，别人会过得更好，而她不过是拖油瓶而已]，这样的想法，却一直萦绕在她身边。

她当然想要和哥哥，和太宰，和雪枝酱，也许未来还会有更多友善的人愿意成为她的朋友，她想要和他们一起走下去，去见证更有趣的未来。

只是，她真的可以这样自私吗？

中原凛子不知道。

她陷入茫然。

只是眼前的担心和关切不是假的。

“好。”

她听见自己说，“我会好好活下去，你们也是。”

对于这样那样的情感，中原凛子仍处于懵懂状态。

好不容易安抚下两个男孩子的情绪，她难得想要出去走走。

尽管中原中也说那个海胆头男孩送她到安全地带后，就离开了。

但中原凛子还是想要找到他，亲口对他说声谢谢。

来到楼下，旅店老板娘在前台处。

看见中原凛子，她不免露出担心神色。

“凛子酱，你身体已经没事了吗？”

老板娘从柜台后面走出来，蹲下身查看中原凛子的状态，“真是吓我一跳呢，以后还是不要独自下水了哟。好在小惠在那里呢。”

「小惠」。

中原凛子捕捉到关键词。

“阿姨，你知道是谁救了我吗？”

老板娘点头回答她：“那孩子也是和姐姐一起来的，不过他总是独来独往，不太擅长交际，也很少看见他去海边玩。也是缘分呀，恰好发现了凛子酱。”

中原凛子脑海中莫名浮现出一颗孤独的海胆形象。

实在难以直视呀。

她甩甩头，抛开这些奇怪的画面。

“那个叫小惠的人，现在在这里吗？”她继续问道。

老板娘食指抵着下巴思忖：“他好像出去了哦？”

她转头问身后的丈夫，“亲爱的，你有看见小惠去哪里了吗？”

那边中年男性板着脸，看起来严肃极了。

中原凛子有点儿发怵，刚想说她去外面找找看就好，旅店老板那边就开口了。

“亲爱的，惠酱似乎去旁边的公园了呢。”

说出口的语调和他一本正经的外貌完全不搭。

中原凛子压制住想吐槽的心，朝夫妻两人微微鞠躬感谢后，离开了旅店。

按照旅店老板的指示，中原凛子的目标定在了[附近的公园]上。

很幸运，没走出多少米，她就来到了第一座公园。

并且，在公园一角敏锐捕捉到了目标对象。

“啊，是海胆。”

她轻声，没有什么起伏语气地说话。

本以为十几米开外的男孩子不会听见，可他却转头了。

说起来实在是后知后觉，中原凛子终于看清了救命恩人的脸。

他一头尖尖刺刺的发型实在好认。

哪怕她不擅长记人脸，都能瞬间把他对号入座。

撇去稍微有点奇怪的发型，他未脱稚气的脸蛋上，已经能看出池面的雏形。

和中原中也还有太宰治的类型不同，眼前的男孩子周遭散发着淡淡的疏离感，漂亮精致的脸蛋上几乎没有多余表情——

除了微蹙的眉心，告诉她，她的那句「海胆头」被他听到了。

稍微有些尴尬地，中原凛子走上前去，然后自然地在半跪在地上的男孩子面前蹲下身。

“你是小惠吗？”

伏黑惠的眉心皱得更紧，双眸紧紧盯着眼前的女孩子。

他当然记得她。

几小时前，他救了溺水的她。

这么快就已经痊愈了吗？

其实他的心里浮现出多余的关心，不过他不打算问出口。

更何况对方还失礼地叫他「海胆」。

伏黑惠以为，自己的回头会让对方知难而退。

可她好像完全没有知觉似的，无比自来熟地在他面前停下来，甚至亲昵地喊他「小惠」。

不管是「海胆」，还是「小惠」。

伏黑惠都算不上喜欢。

而且，他甚至都不认识对方。

他们对互相而言，不过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而已。

伏黑惠只是看着她，轻抿着嘴，没有说话。

因为实在离得很近，伏黑惠清楚地看见女孩子浓密纤长的睫毛，睫毛底下落下的一小片阴影，还有那双宛如红宝石一般的漂亮眼睛。

也许是因为不久前溺水的缘故，她形状姣好的嘴唇微微泛白，几乎没有血色，配上那对对比鲜明的血红眼睛，他莫名联想到了奇怪的名词。

简直就像嗜血的恶魔一样。

这个念头冒出来，伏黑惠即刻将它掐灭。

前一秒还在认为对方失礼。

下一秒自己竟也露出失礼的想法。

伏黑惠移了移视线，然后慢半拍想起了自己在这里的原因。

在海滩边，除了中原凛子之外，他还收下了另一只湿漉漉的小猫。

结果那只小猫趁他不注意的时候跑了出去。

它还太小了。

如果不管的话，也许会饿死也不一定。

跑出去的时候它还很虚弱。

他一路跟到这里，却不知道它钻进了哪个草丛。

就这样漫无目的地寻觅了很久，也没找到那只小猫的踪影。

让伏黑惠感到意外的是，任他怎么找都没有出现的小猫，不知何时竟出现在身旁。

他惊讶地微微张开嘴巴。

小猫喵喵叫着，主动在眼前的女孩子身边蹭来蹭去。

“你是在找它吗？”中原凛子用指尖轻轻触碰小猫的脑袋，抬头问伏黑惠，“小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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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