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一个人的旅途，亚希不曾再遇到什么人。

她不记得自己经过了几个白天黑夜，路过了多少曾经和萨菲罗斯还有文森特一起走过的村庄，见到了多少熟悉又陌生的风景。

这个世界和她的世界，一样又不一样。

所有魔晄炉都被废弃了，周边也没有了神罗的员工在警戒，只有丛生的杂草，破败生锈的建筑和偶尔会去那里拾荒的人。

亚希不关心这一切发生的原因，只想追着记忆中的痕迹找到她所求的东西。

路过被烧毁的尼布尔村时，亚希想到了文森特的话。

“在他烧毁尼布尔村之前，的确如此。”

但萨菲罗斯明明不是那种会对手无寸铁又并非和神罗为敌的人下杀手的人。

大部分时候，萨菲罗斯表面上冷漠但待人十分友善，基本不会拒绝朋友的请求。

亚希带着疑惑巡着阶梯往山上走，触须在经过的地方留下些许压痕。

山石没有变化，温泉因为无人修缮而有些脏，地面上有很多被枪弹击中留下的痕迹，还有偶尔出现的几块斑驳血迹。

亚希细数着这些不一样的地方，走进了那栋建筑物里面。

存放杰诺瓦尸体的地方已经空掉了，到处都是断裂的管线，显然带走她的人动作并不温柔。

那么就只剩下萨菲罗斯掉下去的地方了。

绿色短发的少女目光向外偏移，然后触须翻飞卷起自己往那片液体里投了进去。

被魔晄包裹的感觉出乎亚希意料的不怎么难受，毫无阻力又推着她往下坠落，只是无法呼吸。

随着一阵光汇入，亚希感觉自己被牵引着进入了生命之流。

这一次和以往不一样，亚希的身体也在绿色的光带里站着，对面是背着身的萨菲罗斯。

转过身来的时候，萨菲罗斯的表情有些耐人寻味。

“你不是人类。”

“我是亚希。”亚希眨了眨眼，想伸出触须试一下，又怕像上次一样把他捅死，于是只能遏制住自己蠢蠢欲动的触须，“你想要的是什么？”

明明眼睛直钩钩地盯着他的心口看，一副想像上次一样对他掏心的样子，说出的话却是这样的内容？

萨菲罗斯有些看不明白这个少女，但这并不影响他借着少女话里的友好趁机探听些东西。

“为什么想要帮我？”

银发的男人忽然抬起左手将刀锋对准了亚希，仿佛只要她的回答让他不满意这把刀就会扎进她的身体里，“明明你捅穿我心脏的时候毫不犹豫。”

那是因为她不知道萨菲罗斯已经死了——这种话，亚希说不出口。

面对这个身形带着虚幻色彩的萨菲罗斯，亚希发现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刚开始学说话的那段日子，喉管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堵着一样滞涩，没办法流畅的将心里的话说出来。

直到这时，亚希才发现她并没有做好再次面对这个被她无意间伤害到的萨菲罗斯的准备。

她不知道他为了复活做了多少努力，只知道无论萨菲罗斯做了什么都已经被她毁掉了。

“对不起。”

亚希垂着眼睛，眼眶里闪着泪花，却不敢抬头让萨菲罗斯看到。

这是萨菲罗斯第一次在旁人口中听到对自己的道歉。

他仍旧皱着眉，原本对着亚希面门的刀尖却不自觉地微微向外撇开了一些，“如果捅了别人心口需要道歉的话，大约我欠的债已经还不完了。”

为什么要说出这样类似安慰的话，萨菲罗斯自己心里也不太明白。

听到萨菲罗斯的话，亚希抬起头，看向萨菲罗斯的绿眼睛开始往外沁出泪珠。

“不应该是这样的，萨菲罗斯。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偏心的亚希完全忽略了萨菲罗斯嘴里那些曾经被他用正宗串过的人，只觉得哪怕被她捅了心脏却仍然还会安慰自己的萨菲罗斯实在是太温柔了。

就好像曾经他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一样，当她怒气未平的时候，无论怎么伤害他都会被全盘接受。

亚希走到了萨菲罗斯的面前，然后很小心地问他，“我可以帮你吗？”

这样对待易碎品一样态度让萨菲罗斯有些意外，但想起她先前强行续住了他创造的那个思念体的濒死状态，又觉得送上门来的工具不要白不要，便决定顺水推舟，“我需要足够浓郁的能量，或者你能为我找来杰诺瓦因子也可以。”

“生命能量可以，”亚希先是点头，然后又摇头，“杰诺瓦因子不行，我需要这个。”

听到这里，萨菲罗斯几乎是一瞬间就想明白了关窍。亚希先前捅穿他的心脏就是为了杰诺瓦。

但她又并非人类，本身也已经很强了，要杰诺瓦来做什么？

萨菲罗斯眼睛里的疑惑因为他故意没有隐藏而十分明显，想着萨菲罗斯对他自己来说也不算外人，亚希便告诉了他原因。

“我要用杰诺瓦的力量当药引，”亚希表情很认真地看向萨菲罗斯的眼睛，“我来自另一个世界，这份药引是救活我的萨菲罗斯的关键。”

自己的名字前面冠上了他人的名意这件事情让萨菲罗斯下意识皱起了眉头，但他随即明白了亚希话里的含义。

她异世界来客的身份让萨菲罗斯开始用审视的目光盯着她，却又因为她对另一个自己的态度而有所缓和。

分析亚希的话是真是假对在生命之流里了解了无数知识的萨菲罗斯来说并不困难，他只是很难理解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一个存在如此偏爱另一个他。

或者并非难以理解，而是某种他不愿意承认的情绪。

萨菲罗斯在嫉妒那个自己。

“也许我们可以互相帮助。”

银发的男人不动声色地收起了刀，态度突然变的温和了许多，“我的肉身重塑需要你的生命能量，等我复活后，你想要杰诺瓦细胞我可以给你。”

“真的吗？！”

听到萨菲罗斯愿意主动帮忙，亚希激动地扑到他面前，抓住他的袖子又问了一遍，“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

“嗯，是真的。”

萨菲罗斯有些不习惯亚希这么亲近的动作，但为了他的目的仍然没有将袖子从她手里抽回。

亚希却察觉到了他对自己动作的生疏应对，松开了手，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对着萨菲罗斯这张脸就不自觉地这样做了，对不起。如果让你感觉不舒服的话不用忍着，可以直接告诉我的。”

事实上，如果不是潜意识里知道这个萨菲罗斯并不是与她有过羁绊的那一个的话，亚希刚才就不只是抓个袖子这么简单了。

手臂能自由活动了，萨菲罗斯却感觉有些不适。没有多想，他带着亚希在生命之流里穿行，一直到那个存放他复生的身体的山洞才停下脚步。

“拜托了。”思索了一下求人应该怎么以说，萨菲罗斯停顿了一秒钟才继续，“如果没有你的话，也许我还要花费很长的时间才能重新用自己的身体在太阳下行走。”

其实在生命之流里他能做的事情并不比拥有肉身少，但此时萨菲罗斯并不需要让亚希知道这些。他只需要用语言继续引导亚希主动帮他就可以了，弱势之外的信息无需她清楚。

亚希没想太多，她只觉得萨菲罗斯一个人忙碌的复活有点可怜，于是很自然地就伸出精神触须连接在了那具闭目的躯体上，用尽量温和的速度传递着生命能量。

感觉到□□重塑一进度一下子开始回忆的萨菲罗斯眼睛里闪过一道光，看着亚希的眼神更柔和了。

他挥手指了指山洞角落一块较为平整的石块，“那里可以暂时休息，如果你有带被褥的话。我这里没有那种东西。”

面前有两张萨菲罗斯的脸是什么感觉，亚希现在知道了。

她感觉脑子有些晕乎乎的，明知道他们不是他，仍然为看到两个萨菲罗斯而感到一种隐秘的快乐。

很快了，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她很快就能重新见到属于她的那一个健康活泼的萨菲罗斯了。

这么想了一会儿，亚希突然想起她还没有回复萨菲罗斯的话，于是偏过头去看向身旁，“我有带的。”

亚希熟练地一心二用，伸出另一根触须拿出被褥开始在石块上铺床，完全没注意到萨菲罗斯脸上有些怪异的表情。

这样的被子萨菲罗斯曾经使用过很长时间，当他还是神罗的1st特种兵的时候，无论是在宿舍还是在战场上，神罗公司为他准备的都是这样制式的被褥。

更令他熟悉的是，这床被子有的地方粘着一两根银白色的发丝，很显然不是他面前这个绿色头发的姑娘头上掉下来的，而是属于另一个世界的另一个他。

他们的关系，他们经历过的一切，也许比他经历过的那狭隘的人生所能想象到的一切都要更深刻。

这样亲密的关系，萨菲罗斯从来没有拥有过。那一丝原本细微的嫉妒于是顺着萨菲罗斯的思绪渐渐扩张。

意识到自己刚刚在想什么的时候，萨菲罗斯脑子空白了一下，身形消失在空气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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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