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圆桌骑士或许彼此之间有些不为人知的嫌隙，但在莫德雷德带回来的信息面前，他们仍能保持统一的态度——这亦是最后的底线，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相左的共识。

“贫瘠”。

一个看似平凡的词，而我们就知道，平凡之中往往蕴含着不凡之物。对于这个世界的圆桌骑士们而言，“贫瘠”就是最棘手的附骨之疽，它无法被阻止，“贫瘠”就像万有引力般，仿佛是这个世界最底层的物理逻辑，不论他们先前使用了什么手段也好，最多也只能延缓“贫瘠”的推进，而不能将它完全消灭。

“贫瘠”最明显的外在表现形式就是卡美洛城及其辐射范围外的沙漠地带，原本，人们只当这是正常的地理变化活动的一部分，然而很快，邪门的发现就令他们震惊，在这片飞沙走石的枯黄沙漠中，除去神出鬼没的腐化兽外，似乎一点生机都不被允许存在：植物不能在其上生长、骆驼也莫名狂躁、河流流进去的水亦消失无踪，这仿佛就是一片天罚之地，沙漠与绿地侵蚀的界限，就是在这个世界宣告死亡的死线。

好在腐化兽似乎也不喜欢离开沙漠太远，除去会袭击沙漠边缘处不远的村庄或动物外，目前还没有在远离沙漠的地方发生腐化兽伤人的情况。

如果“贫瘠”仅仅只是如此，那也并不值得如此如临大敌，只是根据某些经验老道的农夫所言，庄稼的收成越来越不好，成熟的时间也越来越长，耕地的家畜也更容易感到疲累；而城市以外的村庄居民们，则更反馈村中的井中的水位线出现了下降，水质也不如以往清澈……且愈是靠近沙漠，这类现象就愈是明显，而当一片区域再没有人烟生存时，“贫瘠”就会将之吞噬。如此种种，也难怪有人高呼“贫瘠”是上帝给予这个世界的诅咒。

在“贫瘠”的威胁之下，位居“中心圣城”卡美洛的圆桌骑士们自然也因为对“贫瘠”的看法不同而隐隐有了站队。阿格规文主张逐步放弃外围与沙漠接壤的鞭长莫及的村庄，将有生力量一步步回缩到卡美洛城触手可及的范围内——尤其是“贫瘠”现象还未在卡美洛城城墙内发生，这更说明卡美洛就是地上的圣城——以卡美洛城作为最后的支点和避难所，由圆桌骑士们和城防卫队对腐化兽和“贫瘠”进行抵抗，进行最低限度却也是最稳妥的保全和延续。

这样的主张虽然稳妥又正确，却未免理智到过于没有人情味，因此除开阿格规文本人以外，其余的圆桌骑士都没有对这提议作出明确的肯定，只是沉默并不代表中立，作为长期镇守卡美洛城的城防卫队的队长，高文和崔斯坦不反对已经说明他们实际上的立场也略微偏向这一提议了。

而与阿格规文的意见相左者也并非没有，正如莫德雷德踹开门之前所呈现的那般，加拉哈德则并不主张撤退，转而主张死守现有边界，通过训练骑士派遣往边界村庄对抗腐化兽来延缓“贫瘠”推进的速度。

以加拉哈德的看法，一昧的死守就只会令事态落入无法掌控之被动局面，若不流出足够的缓冲区域，当这个世界的剩余生命都被围困于卡美洛城时，这座原本的圣城也难免陷入风雨飘摇之境地，再无可退守的余地。

出于与加拉哈德的特殊关系，兰斯洛特尽管也未明确表态，但众人也都知道他只会偏向加拉哈德；至于莫德雷德，倒未必有多认可加拉哈德的主张，但只要是能跟阿格规文作对的事，莫德雷德就无论如何也要掺上一脚。

正因如此，虽然双方意见有所不同，但在局势未到必须要做出选择之时，仍还有足够的空间去包容缓和这已有分歧的双方，退一步讲，同为圆桌骑士，双方也并没有撕破脸内斗的必要和打算，他们仍有统一战线的根基。

只是随着沙漠的步步逼近，恐怕留给他们的时间和空间也并不多了。

不去看即将又迎来一阵没有结果的扯皮的圆桌骑士，将目光从卡美洛城拉开，拉回到仍不自知已踏在危险上的迦勒底队伍，达芬奇就有意外发现。

“卡尔，你看，这很奇怪，我们走了这么久，居然没有探测到任何**反应。”

卡尔的回答就没那么有活力：“这也不奇怪吧？毕竟这是沙漠嘛，又干又热，根本就完全不宜居啊。”

达芬奇摇摇头：“不是的，即使是沙漠，也有它独特的生态系统，蜥蜴也好，虫子也好，哪怕只是仙人掌或是风滚草，也总会多多少少有一点生物生存，生命的顽强就远超你我想象。可现在，居然就连这些细小的反应也无法侦测到……”

脚步一顿，话已说到这个份上，再没有危险的感知，卡尔早就活该把命送掉了，顾不得什么礼仪大体，一把把达芬奇抄起来抗在肩上，卡尔就细心地去感受周围。

“达芬奇亲，你刚刚探测到的村庄在哪个方位？”卡尔尽量放轻了声音，在得到了答复后，他就深吸一口气。

接下来就是——跑啊！

随着卡尔急促的跑动，原本无风的沙漠也泛起黄沙的道道波纹，寂静的沙砾也随之震颤、跳动，他打破了沙漠近乎永恒的凝固，但很快，就连达芬奇也能不用探测仪器就从沙地的跳动中看出端倪来。

有东西在靠近！

这也是卡尔在一听达芬奇说周围没有**反应时马上就警觉起来的原因，在他停下脚步的时候，周围的沙子仍在抖动，那只能说明——有别的什么东西正在靠近！

“但是——周围没看到有东西——”

是的，即使是隐形的生物靠近，沙地也会留痕，让它无处遁形，但既然周围既没有看到生物靠近，沙地上也没有脚印留存，那么来袭的就只会是——

“地下！小心！”

卡尔的身体反应比达芬奇的提醒来得更快，在达芬奇第二个字刚刚脱口时，他就已经完成了整个向前扑的动作，事实也证明，多亏了他的体力和反应完全在线，不然两人的处境恐怕还要惊险百倍。

“这是……这是什么东西啊！”

一个凌厉的后空翻，即便是肩扛着一个大活人，穿着重若千钧的盔甲，卡尔仍旧把这个动作完成得标准又美观——再一次在心里感谢一号的遗赠——只是达芬奇亲就没有卡尔那么好运了，没有头盔作遮挡，只佩戴着一个防风镜也挡不住被扑了满口的沙子，等到她把嘴里的沙子都呸出来后，才有空对着眼前如擎天一柱般的生物，向卡尔科普。

“沙虫、蒙古蠕虫、坑道巨虫……随你愿意怎么叫都好，但如果你稍微再慢一步，我们就要被它吃掉啦！”

“这要怪谁啊！要是达芬奇亲早点拿出折叠沙地车，我们至于还要靠腿跑吗？”

“那卡尔你会开车吗？”

“……”沉默，良久的沉默。

卡尔没有驾照，令人感叹的事实。

没有驾照，没有沙地车，也并不影响两人配合，被扛在肩上的达芬奇不同通过拍打卡尔的背部或是语言提醒来引导卡尔选择正确的方位从而躲避巨大蠕虫的进攻，卡尔除了闷头向前跑外，只需要集中注意进行躲避，就多次在巨大蠕虫的攻击下化险为夷。

这又何尝不是一种驾驶沙地车呢。

“卡尔，加把劲，就快到目的地了！”

达芬奇在颠簸中吐出本想给卡尔打气的话语，可在听到这句话后，卡尔却莫名一顿，这一顿好悬让他没躲开蠕虫的又一次扑击，好在他反应仍算及时，以一个极惊险的扭腰堪堪避开，落地之后，更是身形一转，猛地朝另一个方向狂奔而去！

“卡尔，你跑偏了，不是这边！”

“我知道！但是，不能把这东西引到村庄里去吧？我们再跑一段，要是还不能摆脱这家伙，我就——”

话没说完，达芬奇就已经明白了卡尔的意思，立刻打断了他：“想都别想！不要随随便便就想做这些牺牲自己的事，可别忘了我也是一个从者啊！真要有什么事，也该是先由我这个万能之人顶上！”

其实众人也都心知肚明，除去大主教和罗平的离去导致不得不需要达芬奇顶替支援这个原因外，还有一大原因就是需要盯着卡尔这个用脊髓行动的单细胞生物，避免他因为热血上头就白白把生命浪费。

“他需要一个冷静的智囊在旁边辅佐他，他缺少一个可供思考的大脑，这次的特异点又这么特殊，我真担心他又莫名其妙地就拖着半死的样子回来。”这是出发前，所长在私底下开的一个小会里说的。

当然，与会者没有卡尔，正如所长所说，他是一个没有脑子、只靠脊髓和本能偏好行动的单细胞生物，“叫他来也只会浪费我的精力和工作热情。”

所以，达芬奇实际上是带着任务来的，要在卡尔热血上头时给他狠狠踩一脚刹车，顺便帮助他找到另一条可行的道路。原本，这个角色定位并不缺乏人选，大主教作为领袖多年运筹帷幄、高瞻远瞩的经验，罗平作为侠盗侦探机敏谨慎、急智过人的特质都能很好地完成这个任务，但当两人都离去、卡尔亦重伤后，迦勒底不得不派出达芬奇来同时抗下智囊兼战力的重担。

当然，如无绝对的必要，达芬奇在保全卡尔的同时，也要尽可能地保全自己，迦勒底已经失去了太多，不能再接受失去一个达芬奇了。

正如现在面临的抉择，达芬奇不使用惹眼的造物和宝具也只是为了不引人注目和暴露自己，但若另外的选择所需要付出的代价更高，那便也顾不上什么隐藏和消耗了。

而在卡尔和达芬奇无暇顾及的远处，一个男人拧起眉头，看着逃窜的两人。

“灾害，已经蔓延到这里了吗……”

更一章证明我没死，只是忙

400石出暗狐，给强度低头了，但是qp仍然不够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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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章 明枪暗箭不足惧，唯有贫瘠最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