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悄然落地,笼罩了这座城市,这场沉重的晚餐也即将落下帷幕。
秦梁把碗中最后一块油腻的肥肉送入口中,拿起桌上的餐纸擦了擦嘴,摆上他独特的笑脸,道:“我平时比较忙,一般不在家里,这几天倒是空闲了不少,正好有时间多招待你们。”
他着重强调了“招待”二字。
秦惊沅看了眼他,那仿若一个黑暗的旋涡的眼珠,扭曲又阴暗。
只是望了一眼,就如同被无尽深渊吞噬,陷入绝望地挣扎之中。
*
已是黑夜,室内天花板上挂着冷冽的白炽灯,明亮的灯光洒在房间里,与室外的黑寂形成先明对比,房子里的每一处角落都清晰可见。
沙发上,邱敏像是一只魅惑的狐狸,待在秦梁的身边,摆弄着身姿,笑着红唇,娇媚的靠在他身边。
这是她常年在夜总会里学来的一套,男人最受不了妖娆诱惑的女人,曾经的她靠这身本领蛊惑了不少中年男人,但随着她年龄变大,生意便也越做越差。
前些日子她在会场里遇到了秦梁,出乎她的意料,秦梁并不像其他男人一样因为自己年龄大就冷落自己,反而还热情的邀请自己喝酒。
后来,秦梁来了好几次,都是特意过来找她的,邱敏看着面前这个仪表堂堂的男人,觉得他跟其他那些没眼光又油腻的大叔简直是天壤之别。
因为秦梁的出现,正好解决了她快交不起房租的燃眉之急,她也渐渐在和秦梁的交往中,有了感情。
有一天,秦梁邀请她亲热时,像是无意间问起她有没有孩子,邱敏沉迷与他相拥,脱口而出道:“有,是个女孩。”
秦梁伸入她衣服里的手僵了僵,邱敏不解地睁开了眼,只见身上的男人眼神突然变得诡异起来。
邱敏以为他介意自己有孩子的事情,连忙开口解释道:“那...那只是我年少无知时生下的孩子,不过是和他那短命老爹一样的贱/人罢了,你要是介意,我现在就可以丢下她。”
秦梁听着她的话,迷离的眼神逐渐有了精神,他笑了笑,又低头吻了下她的红唇,在她耳边低声说道:“没关系,我怎么可能会介意呢。”
他不仅没有介意,几天之后,就向邱敏来求婚,邱敏受宠若惊,内心喜悦到了极点,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又帅气又有钱的男人向她求婚,这简直就跟做梦一样!
以后吃穿都不用愁了,也终于可以从那个小破出租屋里搬走了!
她本想把那个讨人厌的女儿扔给她那个有病的妈去养,然后自己跟秦梁走,可是秦梁似乎还挺不乐意,叮嘱她把女儿也给带到家来。
邱敏有些惊讶,没想到他还挺喜欢小孩子的。
她虽很是不满,但在秦梁的劝说下,还是同意了。
*
夜晚的天空逐渐变得深邃而又神秘,似是在提醒人们该闭上眼皮,冲淡一天的疲惫与烦恼。
邱敏的手轻轻勾住男人的衣领,想要邀请他同房,秦梁却好似没什么兴致,躲开了她,低声对她说道:“今天太晚了,等下次吧,你先回去睡觉吧。”
邱敏有些生气的盯着他,似乎是觉得秦梁在冷落她。
察觉到她的情绪,秦梁便伸手搂住了她的腰,亲了下她的额头,笑道:“我今天有点累了,下次一定答应你。”
邱敏眯了眯眼,在他耳边娇媚的说道:“那好吧,我先去睡觉了。”
她弯了弯红唇朝秦梁一笑,便起身回到了卧室。
*
林幼安坐在卧室里,对着卧室里的镜子发愣出神,回想起今天那个男人的眼神,让她觉得背后一阵发凉。
没过多久,卧室的房门被人敲响,林幼安被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吓得一惊,警觉的盯着卧室门,咽了口唾沫,强装镇定的问道:“...谁啊?”
“我,开门。”
林幼安松了口气,放下心来,这是刚刚餐桌上,坐在她旁边那个女生的声音。
她站起身走过去,打开卧室门,秦惊沅站在门口,眼神淡然的看着她。
见她开了门,便毫不客气的侧身走了进去。
林幼安茫然的看着她,不解的问道:“你是落了什么东西在房间里吗?”
秦惊沅没有回头,背对着她道:“没有,我今天睡这。”
“啊?”林幼安没太听懂,正想继续开口继续询问,却被一阵门把手扭动的声音给打断。
她偏头看向门口,只见卧室门被轻轻的推开,秦梁的脸出现在了门口。
他眼含笑意的望着林幼安,却在看见她身后的人后,目光一冷。
他皱了皱眉,看着秦惊沅,声音低沉又沙哑:“你怎么在这?”
秦惊沅眼神中透着冷冽的寒气,直直的盯着他的眼睛,语调没有一丝起伏:“她说她不敢一个人睡觉,叫我来陪她,怎么?你是来干嘛的?”
秦梁听完她的话,又转头看向林幼安。
林幼安愣了一下,随即开口附和道:“哦...对,我晚上一个人睡,容易做噩梦,所以就把她叫过来了。”
秦梁听罢,点了点头,对林幼安笑了笑,道:“那行,我就是过来问问幼安在这里睡得习不习惯,要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你们好好休息。”
说完,他便关上房门,离开了卧室。
听门口的脚步声走远了,秦惊沅便走过去把卧室的房门给锁上,转头看了眼林幼安,问道:“洗过澡了没有?”
林幼安抿了抿唇,回答道:“洗过了。”
秦惊沅点了点头,对她说:“那你睡觉吧,我去洗澡。”
说完,她拿着换洗衣服进了房间内的浴室。
夜色如墨,房间内窗帘半拉着,月光透过缝隙穿梭进来,散发着柔和的微光。
床头柜上摆着一盏暖黄色的小台灯,灯光不是很亮,却足以笼罩整个小房间。
林幼安静静的躺在床上,听着浴室里“哗哗”喷涌的淋浴声,即急促又舒缓,让她不禁专注起来,聆听着浴室里的一举一动。
过了一会,水流声渐渐停了下来,秦惊沅打开门走了出来。
林幼安下意识得回头望向她,她穿着睡衣,黑发披散在后背,刚洗过澡的肌肤水润透亮,她伸手用纤细的手指捋了捋碎发,骨节分明,线条流畅,林幼安望着她,不自觉得出了神。
秦惊沅注意到她的目光,放在耳边的手指顿了顿,问道:“怎么了?”
听到她的问话,林幼安这才回过神来,淡淡的一笑,摇了摇头,便又翻过身去。
秦惊沅关掉暖黄色的小台灯,掀开另一半被子,缓缓地躺在了床上。
感到有人躺在自己旁边,林幼安不禁绷紧了身体,被窝包裹着两个人,余温透过体肤,细腻而又柔软。
“不问问我刚刚为什么那么说吗?”身旁那人问道。
林幼安闭了闭眼皮,月光穿过窗帘缝隙,照在她长长的睫毛上。
她没有回答,沉默蔓延在空气中,沉重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以后离他远点吧,他不是什么好人。”
秦惊沅提醒道,脑海中不断涌现出那些烦躁又恶心的场面,她紧紧闭起双眼,强忍着五脏六腑的不适感。
林幼安知道那个“他”指代的是谁,她也能强烈地感觉到秦梁带给她的阴冷,他的眼神,就如猛兽觅食一般,令人心生畏惧。
秦惊沅声音中带着微弱的倦意,雾气飘渺般,低声道:“他在人前永远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这不过只是他的伪装罢了。”
林幼安出神的望着窗外,今晚的夜空,沉默又压抑,室内开着二十度的空调,凉风轻抚过脸颊,轻轻浮动在卧室中。
室外空气闷热,弥漫在沉默的夜,窗户仿若是凉风与热风的分界线,隔绝了它们相互纠缠。
似乎过了很久,她才出声问道身边的人:“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一片羽毛轻柔的飘落,微微在空气中颤动。
话问出口,身边并没有声音回复她,不知是因为声音太轻,对方并没有听见,还是已经睡着了。
她便没再追问,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秦惊沅躺在床上,微微睁着双眼,思绪在脑海中相互碰撞,混乱成团。
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像是被困住的鸟,在牢笼中拼命叫嚣着。
那发霉的记忆,带着潮湿与腐朽的气息,肆意侵蚀大脑。
*
那是一年冬天,屋外下着大雪,窗上泛起层层薄雾,寒风凛冽,呼啸着疯狂舞动。
女孩在病房前站了许久,周边人来人往,而她的时间,仿佛凝滞了一般。
过了许久,病房的门被推开了,医护人员推着病床走了出来,躺在上面的人被白布盖住了脸。
女孩紧紧盯着那凸起的白布,脸色几乎与那床单颜色一样苍白。
直到病床推出女孩的视线,女孩还愣在原地,目光呆滞地凝望着前方。
“走吧,惊沅。”男人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秦惊沅回头看望着他,秦梁脸色阴沉,像是被乌云笼罩般,眉头紧锁,脸上弥漫着痛苦的神情。
刚经历过爱人生死,他看起来十分痛苦,但还是勉强对她挤出了一抹苦笑。
正处寒冬腊月,冷空气统治着大地,萧瑟又凄凉。
秦惊沅跟着他离开了医院,雪花落到她的睫毛上,瞳孔暗淡无光,透着迷茫与空洞。
她深吸了一口的冷空气,迅速在胸腔扩散开来,直抵肺腑,痛苦如影随形。
“妈妈...走了吗?”她哑声艰难的开口问道。
秦梁回头看着她,低沉着声音安抚道:“别难过了,妈妈在另一个的世界,也会默默陪伴着你。”
秦惊沅默默低下了头,冷冽的寒风包围着她,刺痛着她的身体,悲伤充斥全身,她苍白的手指紧紧蜷握着,指甲嵌入皮肤,血液挣扎着涌出,滴落的血迹像是在刻印这段痛苦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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