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摇人

“这草料木桩都太轻了,被水一冲便散了。”看着民夫们不停往决堤口一趟一趟填,解清昀只觉得是在做无用功。

“决堤口下方流域可有农户居住?”解清昀问道。

“右侧滩涂上先前有两户,近来都搬走了,只剩两间空房子。”一个搬着草料的民夫经过,闻此言,遂开口答道。

“诸位先把手边的活儿都停下下。”解清昀对着民夫们说道。

“解大人可是有何吩咐?”尹诚问道。

“用草料和木桩堵不住这决堤口,一味填下去只是徒劳无功劳民伤财。”

“可是,不堵住这口子只怕会使堤口越来越大……”尹诚只当是解清昀初上任,并不知晓决堤的后果。

“我的意思并不是放任不管,而是要换个法子堵。”解清昀还未说完,见两人从远处赶来,“报!押运官曹正文来了。”

“解大人。”

那人才开口,解清昀示意他不必行礼。“你便是此次押送漕粮的押运官?”

“是。”

“剩下的押运船呢?”解清昀顾不上和他在这里打官腔兜圈子,开口便问漕粮去向。

“……”曹正文沉默片刻,开口道:“还在高邮州。”

“八月底便是漕粮抵通州之限,漕船却大批滞留高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虽说这漕粮征运之事并不由他主管,但解清昀作为运经地港口的主事官,漕粮出了问题,难免要跟着吃挂落。

“今年地方歉收,征粮所用时间是往年两倍有余,实是怕耽搁了,遂派我先将已经征得的运来。”曹正文答道,声音有些发颤。

“漕粮是否已全部征得?”

“已全部征得了,只是时间上有所耽搁,剩下的想来也已在路上了。”曹正文忙答道。

“漕粮既已在路上来了便好。”在场的人都松下来一口气。

“你且将现下这七艘船里的粮保管好,粮食泡水易腐。”叮嘱完曹正文,解清昀便打发他回去盯着那几艘船。漕粮这个乌龙解决了,现下最要紧的是这决堤口。

用东西把决堤口填满这个思路本身是没错的,但关键就在于用什么东西去堵,怎样去堵。草料和木桩看似数量多占地大,但本身轻飘飘的,被水一带便顺流而下了。考虑到浮力和密度问题,现代抗洪时常常用沙包来堵。

“但现下去哪弄这么多沙包呢?且不说这雨一浇,沙子都成了泥,再说这古代也没有麻布袋,用现有容器装,恐怕还没运到这就都漏光了。”解清昀思考着,忽然目光落在岸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对了,可以用石块!”

“可是单单把石块抛下去恐怕也会叫水给带走。”高兴没两秒,解清昀便发现,用来填堤口的东西去堵虽已找到,但怎么去堵仍是一个问题。“不管那么多了,先找石块试试吧。”

他唤来站在一旁的尹诚:“尹管事,方才我说到,这决堤口要堵,但要换个法子堵。”

“解大人可是有法子?”闻言,尹诚有些激动。

“尹管事,你多找些人,去寻大石块,越多越好。”

“你们都跟我来……”尹诚立马召集起一队人。

“对了,我得赶紧写个折子报上去。”安排好现下事务,解清昀没干过重活,待在这倒还耽搁别人运石块,突然想起得赶紧把这件事上报,最好能从上面摇点人来帮忙。

回到衙门,阿满便迎了上来,手上还拿着一套干净衣裳:“大人,快去把身上这湿衣裳换下来罢,莫要着凉了。”方才事况紧急,解清昀没察觉自己被雨给浇透了,接过干净衣裳,“阿满,你去替我备好纸笔。”

换好衣服出来,阿满已经在桌上铺好奏纸,正在一旁研墨,解清昀提笔写道:“臣武清县知县解清昀 谨奏:为急报河西务漕堤溃决、漕运中断事……伏乞陛下速敕河道、漕运衙门,急拨银粮匠工驰援。”

把这折子差人加急送出,“情况紧急,尽快送到。”交代好信使,解清昀便准备再回决堤口看看情况,尹诚带人去寻石块了,现下只有数个衙役在此看守,吩咐完待尹诚回来速来报告,解清昀又转身返回衙门,滞留在此的二十余艘民船还得安置。

信使带着折子快马加鞭,本应送至京城,刚抵通州府,方准备让马吃些粮草,听见驿站有人说户部侍郎现下就在通州府,修整片刻,向着通州府城内去了。

“邬大人,武清县来报。”信使向门口侍卫说及原委,侍卫不敢耽搁,忙进去传话。

“武清县的折子?”邬元纬正与朱载埁在前厅翻阅通州府往年漕粮登岸时所载的数量册子,闻言,两人抬起头来。户部侍郎在通州府一事并未向外界隐瞒,但这奏折上报向来讲究逐级层报,武清县报上来的也该至通州府衙,怎会直接报到他这里来。

“邬大人,那信差说事关漕粮航道一事,小人不敢耽搁,立马进来通报大人。”

“快传他进来。”邬元纬此次至通州为的就是这漕粮一事,听见所报事项与漕粮有关,立刻警觉起来。

“大人,武清县河西务决堤,小人不敢耽搁片刻,听闻大人现下在通州,便立刻前来禀报,还望大人恕小人越级之罪。”一进门,信差便跪倒在书案前。

“你且把折子呈上来。”邬元纬示意侍卫将信差手里的奏折拿过来。侍卫立刻将折子交与邬元纬,邬元纬接过。

“瑞王殿下。”他打开那折子递给朱载埁,自己站在旁侧,看那折子上的内容。朱载埁很快便看完了,他将折子交还给邬元纬。

“臣这便调派人手前去驰援。”邬元纬把折子放下,观察着朱载埁的表情。

“你且去招集人手。”朱载埁转头对角落里的贾石说道:“咱们去河西务看看。”

邬元纬正欲吩咐手下人,闻之一时间竟忘了要说什么,“殿下,现下河西务河堤坍塌,甚是危险,且往来人员嘈杂,恐冲撞了瑞王殿下您。臣叫底下人速去便是,殿下何至于亲自前往。”回过神来,邬元纬忙劝道。

“此番父皇叫我与卿同来便是为这漕粮之事,今年漕粮即将运至,现下这漕粮航道坍塌,我岂有不亲去的道理。”

见劝不动朱载埁,这皇子都亲自去了,他一个为人臣者哪能在这通州府待着,邬元纬只好立刻召集人手前往河西务。

因这瑞王殿下要亲去,事事流程都以最简便的形式办妥了,半日不到,一行人便上路了。邬元纬想着这瑞王果真如先前传言一般事事都亲力亲为,难怪讨得圣上欢心,“看来这太子之位的空缺时日无多了。”

但他想不到的是,另一辆马车上,“殿下,这河西务似乎是解大人的治所。”见朱载埁未发一言,只是望着马车外的瓢泼大雨,贾石立刻心领神会没再开口。

把这二十多艘民船的船主召至堂前,解清昀一一询问起有无人员受伤,又问所运货物的受损情况,所幸这堤岸是半夜坍塌的,这些船大多都在港口停泊休息,只有一两艘还在航行,但因及时靠了岸,损失也并不大。

把众人安顿好,解清昀忽然注意到衙门后院放着几艘因老化受损而被淘汰下来的船,这船上面有篷,下面为在载人的同时运货掏的极深,看上去像一个窄长的提篮。

“对了,用这船来盛石块。”底下沉,但中间又能让水流通过,还能防止石块因散落而被卷走,这简直是堵住坍塌口最佳容器。想到这一点,解清昀兴奋不已,立马吩咐人去找船,“先找那些被淘汰下来的,破旧一些不要紧,有小豁口也不要紧。”

衙役们立刻去找船,只是没人听懂了方才解清昀所说的“被淘汰下来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有人来报说尹大人那边已经运来大批石块,解清昀便吩咐阿满,待会儿船凑齐了让他们运到决堤口来。

跟着报信人回到决堤口,民夫们正把石块往水里填,起初似乎有堵住的迹象,但水流一击石块便被冲散,在水波里上下起伏。

“诸位先停下。”在来这河西务的短短几日里,解清昀第二次说出了这句话。

“解大人,石块这法子似乎也行不通。”尹诚向解清昀报告到。

解清昀忙向众人解释了自己刚刚想到的法子,“这能管用吗?”“管那么多干嘛,按上面的吩咐办便是。”“不知要损失多少船。”人群中传出窃窃私语。

“管不管用试试便知。”解清昀提高了声量。

讨论声渐渐下去,一时间寂静非凡,只剩雨声和水流的冲刷声,众人皆苦大仇深地望着决堤口。

“大人!解大人!上面来人了。”忽然有人从远处赶来,便跑便大声喊到。众人一开始没听清,还以为是船到了,直到那人跑近才听清他说什么。

“这效率也太高了吧。”才写了折子上去摇人,这才两日不到就派人下来了,解清昀想着,“太好了!专业人士来了。”但他不知道的是,这折子不仅把救灾的人摇来了,居然把瑞王殿下也给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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