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贾石把早已备好的文书清单送至县衙,“我看这宋家遗产八成要归宋和佑。”
“你如何得知的?”
“先是把宋家那丫头送回南通,又是查账接管布庄生意,下一步就是要把他那儿子立继给宋和裕家喽。”外堂的衙役们正边干活边闲谈。
“放这吧。”见有人来办事,许流停下了他的长篇阔论,接过贾石交上来的清单。
“行了,回去吧。”便示意他可以离开了。“落到这宋佑平这么个不成器的手里,唉……”才出门,就听见身后许流感慨道。
这头朱载埁也扮作商人在街边逛着,想探听探听近来武清城内有何风声,这武清市集虽不比通州,但看着也是一派热闹景象,且乱中有序,想来解清昀把此地治理的不错。
“你这成天提溜壶茶上哪去呢?”已近中午,早市包子都卖的差不多了,陈三儿正把摊儿上的蒸笼往里搬,瞥见茶楼小二左手提着壶茶,右手拎着包点心,正穿过市集往河边去。
“嗐”小二抖抖手里的东西,“这不给宋老爷子送去吗,他老人家搁河边空地上看人斗蛐蛐呢。”
“宋老爷子?宋平仁?”
“那可不,宋和佑宋老爷叫我们每日这个时辰都给那老爷子送茶送点心。”,小二突然反应过来,“哎哎哎不说了,迟了掌柜的又该罚我了。”
“你说这宋和佑打的什么主意?”小二刚走,旁边卖菜的毛四便开口。
“嗐,这你还不懂?”陈三边收拾边接嘴,转身看见离摊子不远的朱载埁,“这位客官要来俩包子吗?来来来里边坐,有小菜茶水。”
先前林平已打听到现在这宋氏布庄当家的是宋和佑,听见二人正谈论此人,被陈三儿这么一叫,朱载埁起初一愣,旋即反应过来,“给我来一屉小笼。”
“好嘞,客官您里边请。”放下手中的蒸笼,陈三引着朱载埁往店里去,“客官您随便坐。”
朱载埁在门边捡了个位置坐下,“哎呦,客官真不好意思,这小笼方才卖完了,新的还在后头蒸着,您看要不换点别的。”
“无妨,等等便是。”
“好嘞,客官你且在这坐坐,我去给您倒茶。”
陈三儿拎着茶壶来给朱载埁倒了一碗,又给旁边摊位上的毛四倒了一碗,“老伙计,天气凉了,喝完热茶吧。”
“多谢。”毛四咕嘟咕嘟灌下去大半碗,“天凉了就得喝点热的,舒坦。”放下碗,“对了,你刚还没说完呢。”
“说什么?”
“宋和佑打的什么主意啊。”
“嗐,你说这个,我问你,宋平仁是他家什么人?”
“你说那老头?他不就是宋家伯叔吗”
“对咯,就是宋家伯叔。”
“你到底在打什么哑谜。”
“遗产!”被毛四一激,陈三儿大喊一声,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过身来,“欸这位客官不是本地人吧,先前好像从未见过您。”
“嗯。”朱载埁并未多解释,只是把手边的茶碗向里推了推,“你们所说之事是哪家?听着倒有些新鲜。”
“宋家,就是那个有名的宋氏布庄。”陈三儿放下心来,又打开了话匣子,“我看这宋家八成是要把宋佑平立继给宋和裕,打点好这伯叔,宋家也没人敢反对,这立继之事只消走个流程。”
“可是宋家不是还有个小丫头来着吗?”
“那小丫头早给宋和佑送回南通去了,你没瞧见这小丫头还没走他们宋和佑家就大摇大摆地住进宋家宅子了吗?唉,这宋和裕夫妇那么宠这小丫头,可惜了,真是好人没好报啊。”
“我看也是,那头宋和裕夫妇刚走这头这宋和佑就着急忙慌的把宋家产业全揽到自己手里。”毛四悄悄压低声量,“听说昨个解大人在宋家运布的船里发现了粮食。”
“你从哪听来的?”
“我昨日在码头送菜,看着解大人亲自把那宋家管事给押回去的。”
“粮食有什么稀奇的。”
“不是粮食,是很多粮食,没听说过这宋家还种地啊,我今早听见衙役说这宋家管事死硬不肯交代,宋家这回怕是有大麻烦喽。”
“粮食?”朱载埁听着这二人闲谈,突然捕捉到这个词,黄金,粮食……看来这宋家的确有鬼。
“哎呦,光顾着跟你在这胡扯了,包子蒸好了。”陈三儿回到后厨,端出一屉小笼,“客官,实在对不住,待会儿我给您少算点。”麻溜地盛好小菜,“客官您慢用,小心烫。”
“碗还你。多谢了。”毛四喝完最后一口茶,陈三儿正要接过,眼尖的他又瞥见一个身影。
“哟,解大人,您今个怎么有空出来,快来快来,我这赶巧有刚蒸好的小笼。”
正是农闲时节,近来事务不忙,审那宋家管事也审不出个头绪来,许流又一直在他耳边叨叨个不停,解清昀本想趁着中午街上没什么人出来转转,换换心情,没准就能想到这个案子该从哪突破。
“上班溜号还能被人发现,到底是什么狗屎运气啊。”解清昀尴尬地笑笑,“无事无事,我来巡巡街。”
刚出口,解清昀发现自己又说错话了,“谁会信一个县令大白天自己一个人在外面巡街的?!不行不行,忙完这个案子我得好好休息休息,这脑袋都糊涂了。”
“解大人,您这次非让我请您吃屉包子不成。”没人在意解清昀方才到底说了什么,陈三儿便小跑着要去拉他过来,“上回我摊子差点叫那帅恶霸给掀了,得亏您替我主持公道。”
“何必挂在心上,我不过依法办事。”拗不过这陈三儿连拖带拽。
“刚好该吃午饭了,那县衙的午膳味道实在不好,就当换换口味了。”解清昀想着,便跟着陈三儿往铺子里去。
先前没注意,突然发现门边还坐着一个人,“五郎你怎么在这?也是来吃包子的?”
“解大人您认识这位客官?”
“旧识。”
“大人您坐,我去给您端包子。”
“居然能在这又碰见五郎。真巧。”解清昀有些口渴,便顺手端起了那碗茶。
“早晨我让贾石去县衙递了文书,不知解大人收到没有。”
“文书?”解清昀放下茶碗,“哦你昨日说过的,我待会儿回去问问他们。”
“包子来咯。”放下吃食,陈三儿却没急着走,小声问道,“大人,我听说您昨个把宋家管事押回去了,此事是真是假?”
“你从何处听来的?”昨天下午才押了人,怎会今天就已传开,解清昀脸色一沉。
“喏,他说的。”陈三儿悄悄指了指门外的毛四。
“罢了,你先去忙你的吧。”陈三儿识趣地走了。
“解大人可是有何烦心事?”见解清昀沉着脸,朱载埁开口问道。
“唉,确实是有桩案子棘手。”“罢了罢了,还是先吃饭吧。”解清昀夹起一个小笼包,咬了一口,“味道不错。”吃了好吃的东西,心情好了不少,“五郎你尝尝,你那屉都要凉了。”
“好。”
“对了,先前书院时你突然离开,可是家里出了什么事?”突然想起朱吾的不告而别,解清昀便开口问道,“还有令弟可是送去书院了?”
“嗯……先前确实是家中有事,现下已经解决了。”朱载埁没料到他会突然问起这事。
“那便好。我那封信好像与你的拜帖弄混了。”想起自己那封半文半白的书信,解清昀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什么信?”朱载埁起先还没想起来,过了一阵才想起他那封似信非信的信来,但见解清昀似乎有些难为情,便没再提起,“一时事急,拜帖也未交至山长手中,那封信想来丢在路上了,可是有要紧事要送?”
“没有没有,丢了就好丢了就好,不是什么要紧事。”解清昀松下一口气。
“方才听那店家说到这宋家之事,解大人可是在为此事烦恼?”朱载埁本想找个机会把黄金那事透给解清昀,眼下正是个好机会。
“五郎你既已知,旁的我也不能多答,确实是为这事所扰。”解清昀叹了口气,宋府管家一事正让他头疼。
“我也有一宋府之事要告知你,或许与此事有关。”
“何事?你且说与我。”解清昀有些激动,正欲细问,朱载埁却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眼神扫过门外那二人。
“你瞧我这脑子。”解清昀摇了摇头,“还是五郎你细致。”
“老板,结账。”唤来陈三儿,解清昀欲邀朱载埁去县衙细谈此事。
“解大人,您可是又不给我面子了,先前说好我今个儿一定要请您吃屉包子的。”陈三儿佯装委屈,“大人您可是说话不算话,言而无信算不得君子!”
“罢了罢了。你请你请。”被这陈三儿这么一闹,解请昀也没法子,想着日后多来照拂他生意便是。
“你请我,但他那屉总是要付的。”解清昀一摸兜,本来只是想出来随便走走,也没带些银两铜钱,登时有些尴尬,“这样,你先记着,我下回来付。”
“怎能又让解大人破费。”朱载埁摸出一小贯钱。
“是啊,哪能让解大人破费。”陈三儿在一旁拱火,“您的朋友不就是我陈三儿的朋友,这顿务必我请!不请您就是瞧不起我了。”
“您二位慢走!”纠缠一番,最终还是没收他二人钱。
回到县衙,解清昀便迫不及待地问道:“五郎,你且细说。”
“此事是我先前在通州时偶然得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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