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匆匆赶来的沈影帝半夜匆匆地走了,他出门前压低了鸭舌帽,钻进接他的帕拉梅拉副驾。临走前还不忘摇下车窗再次叮嘱顾珩:“亲爱的弟弟你可别忘了!睡醒起来下午2点!世纪大道1号ROAD工作室!”
还没等沈逸说完,他边上只漏了个锋利下巴的人就朝沈逸看了过来,因为视角偏差,顾珩能感受到对方眼神视线牢牢锁在沈逸身上。
顾珩绕过沈逸扫了一眼驾驶位上的那位,这么多年没变过,他想想就又开始替沈女士头痛了。
他捏着山根微微冲人点头,车开走了沈逸又嗷一嗓子:“交了钱的!”
顾珩有些庆幸自己当初买的是这套别墅,要是那种高楼耸立的商品住房,怕是不用狗仔蹲守,前后左右上下30楼都能听见沈影帝半夜扰民了……
本来是睡不着,被沈逸这么一折腾顾珩倒有些累了。他在门外的柱子边靠着杵了一会儿,拎着手机解锁看了两眼。
沈逸突如其来的造访打断了顾珩删除江直联系人的动作,这会儿再调出来又觉得没什么好动的了。
顾珩随意往公路头像看了两眼,然后退了出来锁屏,转身回去休息。
深夜的寂静被清晨第一缕阳光叫醒,在悄无人知的夜晚,这座城市下了一场密密麻麻的小雨。
顾珩生物钟醒来的时候往落地窗外瞥了一眼,湿润的地面和空气带着冷意要从窗户的缝隙钻进来,未果。
这样的天气是个人都不会想要动身起床的,顾珩心想。
但是床边很冷,开了暖气一样冷,透着没有温度的寒意,所以顾珩只要醒来就睡不着了。
洗漱、晨跑、准备早餐。
如果不是沈逸大清早又发来一条消息提醒他要去拍摄,顾珩会照着这个惯例流程来一遍,然后在回复完工作邮件后收拾东西去学院,一直待到晚上处理完别的任务。
大清早不是沈逸起床的点,鬼知道他是破天荒醒的还是别的怎么样。
顾珩最后肢解掉面前的煎蛋,把叉子搁回餐盘上发出“叮”的脆响,然后给沈逸回了个消息。
顾:今天忙,没时间。
他等了一会儿,沈逸很久没回。
算了。
顾珩起身将餐具送进自动清洗机,然后收拾东西准备去学院。
他确实没有糊弄沈逸,开车过去的路上顾珩瞄了一眼上午的行程安排:上午给两个油画班上专业课,还有个组会要跟课题组的学生们开。
虽然下午的行程待定,但顾珩打定主意了要给下午的摄影师放鸽子。
至少在给油画班的孩子们上课时依旧是这么想的。
专业课上课地点在他们的画室,里面做了很好的防潮恒温系统,弥漫着熟悉的松节油和沉淀颜料的苦味。
顾珩背光站在学生花画架之间,被晨风划过的脸冷若冰霜,他扫视了一遍大家的调色盘,开口:“谁用的锌白?立刻换钛白,除非你想让作品半年后龟裂。”
底下传来稀稀疏疏的声音,顾珩布置下去的是一个简单的肖像任务,思佟是最快完成的那个,顾珩示意她交上来,然后面向同学们,嘴角勾起冷笑。
——这位顾教授又要当众解剖学生作业了。
顾珩简单夸赞了两句,没等思佟尝到甜头,他径直刮开颜料层:“底层赭石厚度超标了,这是绘画,不是砌墙。”
思佟悻悻上前把这副惨遭顾教授点评的作品拿下来,然后听见他又叫人交了幅作业上去,同学们发出幸灾乐祸的笑声。
被叫上去的是大家公认两个班上最有灵性的同学,顾珩在他的作品面前凝滞了很久。
两个油画班他教了很长一段时间,在同学们风格没有完全定型前或多或少会有他作为学院派的影子——一直持续到看了江直摄影展之前。
如今这幅本该严谨的古典肖像被改造成了半抽象风格,即便在细节处理中仍保留了顾教授的古典技法,但事实无可辩驳,那就是顾珩在里面好像看到了江直的影子。
或者说,这是一种独属于这位同学的,自己的风格。
顾珩举起画布,全班屏息等待暴风雨。
而他仅仅只是敲打一下画框边缘,淡淡道:“颜料厚度太厚了,笔触方向违背肌肉解剖学。”
“但……”顾珩难得停顿了,他的指尖划过画布上狂放的不按规则的刮痕,“破坏的勇气,或许比完美的守旧更稀缺。”
同学们在下面自由讨论,顾珩出画室接了个电话。
是个陌生号码。
顾珩按了接听,将手机贴着耳朵,在他出声之前,一道熟悉的清脆的像是玉珠滴落玉盘的清响,透过电流声钻进顾珩耳朵里。
“你好,沈先生吗?”
顾珩觉得耳廓麻麻的,痒痒的。出于某种心思,他只简单地“嗯”了一声。
对方的声音继续隔着很远的距离,用这种无线传输的方式送进他的耳朵,有一点失真的效果:“您定的下午2点,地点世纪大道1号建筑,具体位置之前发您了,请注意准时到达哦。”
顾珩原来是不打算去的,他的会还没开,况且世纪大道离他们学院真的很远。
但鬼使神差,顾珩在听到江直那熟悉的声音时,眼前闪过摄影展一幕幕作品,最后掠过分别时望向自己的那双眼睛。
好陌生。
于是他说:“好。”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