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拙言见时黎哭过很多次,但没有哪一次是像现在这样悲痛欲绝,连带着他的心也被揪了起来。
他抚紧面庞调整好了呼吸,换上无比温和的语气,慢慢蹲下拥抱了时黎,“黎黎,我知道你这样做鼓起了很大的勇气,应该也是犹豫了很久才下了这个决定,但我们不能稀里糊涂地对待彼此,我们会相伴走得更远,不急于一时,对不对?”
时黎被抱上床裹紧了被子,他现在根本说不出话,嗓子一抽一抽的,见谢拙言表现得如此游刃有余,他拽过谢拙言的衣服,狠狠往上抹了把鼻涕和泪水。
谢拙言半点不介意,只是庆幸时黎还愿意搭理他,不禁笑道:“幼稚。”
时黎气得要锤他,他也不躲,只是绕到时黎背后把人完全搂进了怀里,随即一字一句说道:“接下来的事情很重要,你要仔细看,认真听。”
时黎不明所以,不过他很快就知道了,谢拙言抓过了他的手,在他掌心缓缓写字。
他觉得有点痒,还想躲,可身后就是谢拙言,他躲不到哪里去,多余的小动作只会把人蹭得发狂。
谢拙言不想真擦枪走火,他捏了捏时黎的后脖颈,嘱咐道:“别动。”然后一笔一划在时黎掌心写下了他想说的话。
刚开始那一瞬间时黎还不以为意,但他很快就被惊骇住了,猛地回头看向了谢拙言。
谢拙言饱含眷念的目光愈发柔和,唇角的笑意略带狡黠,“我没骗你。”
时黎难以置信,哆嗦着唇颤声说道:“你再写一遍。”
谢拙言照做,时黎这下完全确定了,谢拙言说的是,“我能听见你的系统音,自我们接吻的那一刻起。”
像是远古时期的结绳记事一般,一切都串联起来了,原来谢拙言诡异的态度一直都有迹可循,只是他不知道,还很愚蠢的没有往这方面想。
谢拙言见他发愣,给了他一点时间接受现实,随即继续写道:“接下来你只管点头或摇头,回复我是或者不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时黎回过神来,呆呆地点了点头。
谢拙言道:“你是不是一直知道我不是宴绥?”
时黎的脖子僵硬地动了动,想往左右转,但最后还是深深垂了下去。
是点头的意思。
谢拙言说的没错,他从一开始就没认错过,毕竟是真心实意喜欢上的人,怎么可能就这么随随便便迁移了感情。
要说他这么做,倒也不是为了剧情服务,完全是因为那该死的无法自控的喜欢,他不愿意谢拙言就这样轻易地松手。
后来发现主角攻的位置能被同一张脸的谢拙言代替,完全是意外收获,让他得以心安理得的和谢拙言搅和在一起。
变故在于那通电话。
当时他满心得意,得寸进尺想要借着见异思迁的由头让谢拙言难过,然而他压根没发现他打错了号码。
就这样,梦破碎了,他不敢去找谢拙言了,不然僵持之后的撕破脸只会让彼此觉得难堪。
可是时间过去了许久,谢拙言都没有再搭理他,让他觉得后怕,再度重温被抛弃的阴影。
越不安就越要证明什么,他忍不住了,索性将错就错,直接千里送炮,拉着谢拙言去开房,想要靠上床绑住谢拙言。
现如今事态的发展一波三折,时黎筹备已久的计划被打乱,他已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还好谢拙言喜欢掌管主动权,他知道时黎的脑袋想不清,于是他自然而然地将时黎的思绪往自己那边带,“不要惊慌,有些事情我们心知肚明就好,从现在开始,我可以不当谢拙言,不论你把我看做是宴绥,还是别的谁,都不重要,只要你喜欢的是我这个人。”
言外之意,谢拙言根本不在乎自己成为宴绥的替身,他只要时黎能够长长久久地和他在一起。
时黎半晌不说话,他冷静下来后清楚明白是自己太过分了,他不该这么对待谢拙言,这对谢拙言不公平。
谢拙言见时黎有所顾虑,捏了捏他的后颈肉以示抚慰,“不要愧疚不要难过,我非常愿意这样做,我想和你在一起,特别是来了这里以后每天都在想,怕再也见不到你。”
时黎思绪繁多,不知从何说起,只能哑巴一样保持沉默,他害怕自己说多错多,到时候又造成什么无法挽回的后果。
谢拙言直接上手掐住了他的脸颊,让他被迫做鬼脸,“黎黎,笑一笑,我们还没有苦到吃不起饭的地步。”
谢拙言哄人的方式真的很笨拙,时黎把脸埋进他的肩膀闷闷道:“你话真多啊哥哥。”
谢拙言已经不在意这个称呼了,他知道是自己专属,以至于他得寸进尺,把时黎又往自己怀里搂了搂,恨不能将彼此融入骨血,“黎黎本来就比我聪明比我会说话,我自愧不如。”
这惹得时黎忍不住咂舌。
谢拙言的形象原本高傲坚硬得像冬天的冰碴子一样,现在像不值钱一样一直笑,笑得他心里发毛,让他不禁问道:“你……没被吓出毛病来吧?”
谢拙言当即答道:“我很健康,只是现在不想让你试。”
时黎被硬物顶得头皮发麻,他先前鼓起的勇气早就烟消云散了,于是他赶紧转移话题,“天很晚了,你要不要洗澡睡觉呀?”
“都说了现在不让你试。”谢拙言会错了意,只能再度拒绝,“别勾引我了,我能忍但是会忍得很难受。”
时黎:“……”
他就不该多余说这话。
时黎身上的酒气不严重,现在已经挥发得差不多了,谢拙言不管不顾,黏糊了半晌才舍得放手,临了还明知故问了一句,“你不是醉了吗,怎么又正常起来了?”
时黎怎么可能承认他是装的,他找了件浴袍逃跑似的钻进了浴室,关门前还探了个头辩解道:“醉了又不是死了,还不准人清醒过来啦!”
谢拙言笑着看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决定赶紧把手中的事情做完,他好带着时黎赶紧回上京,买套房子住一起开始正正常常地谈恋爱。
次日,谢拙言照常上班,本来他想请假,但时黎怕风声传到谢家人那里去搞得谢拙言又被训,就赶紧催促着谢拙言出门,还笨拙但诚意地帮人系了领带。
谢拙言很满意,领带扭成疙瘩汤了也没解开重新系,一路如沐春风,直到进了公司门才变了脸色,对谁都爱答不理,一如既往地活像谁欠了他几百万。
所有人都猜他来头不小对他避如鼠蝎,只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陈向松。
谢拙言知道陈向松喜欢给他找麻烦绝不是因为看不惯他这么简单,无非就是担惊受怕他乱打乱撞真的揭破了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这才使劲折腾他想把他赶走。
然而这人今天像吃错药了一样,突然披上了一副慈祥温和的面孔,和蔼可亲对他说话和颜悦色,仿佛立志成为关爱下属的好上司好领导。
谢拙言挑了挑眉,直言道:“陈主管今早是看见西边升太阳了吗?”
言外之意,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陈向松被冷嘲热讽了居然也不生气,而是乐呵呵地关怀了几句,铺垫了好久才进入正题,“小谢啊,你来公司这么久了,还没参加过员工聚会吧,我们打算今晚去ktv里聚一聚,地点选在新世纪大厦,你看怎么样?”
谢拙言有些无语,这人是新世纪大厦B吧,公司聚会哪里轮得到他一个小员工置喙,是个有脑子的都听得出来里面有猫腻。
可陈向松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威逼利诱的手段他屡试不爽,再怎么生性正直又怎么,还不是溺于酒肉池林的货色,所有人都是冠冕堂皇的混蛋。
谢拙言意有所指:“我们这个聚会应该不至于让扫黄组大功一笔吧。”
这话说得陈向松脸上差点挂不住,他皮笑肉不笑呵呵道:“怎么可能,都是正规场所,你想多了。”
谢拙言微微笑道:“最好是这样。”
谈话完出了办公室门,徐新像是故意在等着他一样,一路尾随他进了洗手间。
谢拙言看着镜子洗手,面无表情,“有话就说。”
徐新的身影顿了顿,紧咬腮帮子低声道:“陈向松要完蛋了,他觉得你有背景,正在抓紧时间拖你下水,好让你和他一起承担这一切。”
谢拙言不搭茬,反问道:“你给稽查组递信了?”
徐新道:“递信哪能够,多的是篓子框着他呢。”
话语中既有恨不甘心,又有暗含期待的隐秘兴奋。
谢拙言大抵能猜到这对毒蛇主仆纠葛颇多,毕竟实打实相处了六七年,再怎么样也算有过共食肉汤的过往,只是如今闹到今天的地步,实在令人唏嘘。
不过,这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谢拙言袖手旁观,只觉得好戏精彩,“聚会我照去不误,不用拦我,做好你应做的就行。”
徐新本来就只是简单提醒,怕谢拙言掉坑里了会连累他,现在见谢拙言不领情,他便住了嘴,扭头回去继续和陈向松对打,适才还安静如鸡的主管办公室一下子吵得不可开交。
谢拙言心无波澜,只盼着今天赶紧过去,他好回家和时黎温存。
抱着这个想法,谢拙言终于熬到了下班时间,他如约而至,结果刚推开KTV包厢门就听见了各种喘息靡音,目光所到之处全是一群衣衫不整的陌生面孔,女的环肥燕瘦容貌昳丽,男的平均年龄三四十岁,个个满脸富相肥得流油,一看就是被名利场浸淫许久。
谢拙言闻着鼻尖浓郁的臊味,不免皱了皱眉,恶心得差点说不出话。
“小年轻还挺准时。”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瞅见谢拙言,嬉笑调侃道:“长得还怪标志的啊。”
谢拙言挑挑拣拣,才勉强找到了一个最干净舒服的位置坐,他顺手开了一瓶桌上最贵的酒,闻言随口答道:“父母给的长相还算不错,我一直很感激他们把我生得没那么丑。”
孟志平脸色一变,在场性别为男的人除了谢拙言以外,哪个长得不丑?真是伶牙俐齿一张嘴开口就是讽刺人。
目光落至谢拙言身上,孟志平暗暗咬牙,这小子一来就占据了主位,还自顾自开了上宾酒,惯会把自己当盘菜。
他停下手中鞭挞的动作,使了个眼色给在旁恭候已久的陈向松,随即慢悠悠点燃了香烟,面上满是春光得意。
陈向松会意,从公文包拿出了一纸文件递给谢拙言,要谢拙言仔细考虑。
谢拙言早就注意到陈向松蹲在角落里狗腿一般的存在,他果断接下,倒要看看这帮人在搞什么名堂。
然而谢拙言还没触碰到布满密密麻麻字文的纸张,脑海里忽然闪过了一阵电流,紧接着是嗡嗡耳鸣声,吵得他头疼。
三秒过后,谢拙言突然明白了眼前的一切。
原文中,他被赶到小地方以后不甘于此,举起手指誓要东山再起,脑子一热就拉拢分公司的高管领导和豫桉地头蛇搞事情,一心想着通过搞臭谢氏的名声来给宴绥施难,试图从舆论上逼迫宴绥找他回京。
现在具体剧情是变了,走向却没变,他又和这帮人见面了,有道是世间万物冥冥注定。
可谢拙言偏偏就不信命。
他面色如常,信手拈来一个极其敷衍的借口,“我去趟洗手间。”
陈向松早嘱咐过封锁整层楼,谢拙言进来容易出去难,刚好他也想折煞一下这个心高气傲的年轻人,发泄一下这些天受过的气。
于是他很放心地让谢拙言出去了,还很贴心地嘱咐了别忘记房间号。
谢拙言还怪有礼貌,答应了不忘说谢谢,只是一扭头出去走廊边,反手拨打了110。
“你好,豫桉警察局是吧,我是热心群众,我要匿名举报,新世纪大厦五楼KTV这边有人在关门搞□□。”
“对,新世纪大厦五楼,763门牌号。”
“不用客气,这是三好市民应该做的,维护社会文明和谐人人有责。”
电话挂断以后,谢拙言冷冷看了一眼紧闭着的门,心中不屑。
没有什么比搞砸一件事情更容易,和不知名命运的斗争,他从始至终乐意至极。
谢拙言纯情处男,觉得和老婆的初夜不能这么草草开始(黎黎:有时候真的怀疑这人是不是不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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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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