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辣的,你别吃了,给我吧。”杨星把她眼前吃了一半的盘子拖走。
“也就微辣,还行。”叶吟喝了口水,泰然自若地说。
“还逞强呢,辣死你算了。”杨星也不避讳,伸着筷子就把她吃剩的解决了。
叶吟心里纳闷:你平常也这样吗?我怎么没注意?
她说:“我去拿点别的。”
她刚走,许航就开口了:“星哥,你跟叶吟算是青梅竹马吗?”
杨星真是受不起他这声星哥,总有种□□老大要被手下二五仔反杀的危机感。
“差不多吧,打小认识,邻居,”杨星擦了擦嘴,把叶吟的盘子一推,“怎么了?”
“真羡慕啊,”许航叹了口气说,带着半分不好意思,“想问问她有什么喜好,我想追她。”
天杀的!
心火烧了一秒就被当头一桶水浇熄了,那一瞬间,杨星带着点无力的颓废想:果然如此。
他是叶吟最好的朋友。
他只是……朋友。
他能做的似乎只有帮她把把关……但她需要吗?
他陪着叶吟从一个透明的边缘人长成心智成熟刀枪不入的大人,可如今,他不确定叶吟是否还需要他再为她做什么。
她不需要他假装无视的刺激,不需要他悄没声地帮她试探新朋友的性格,不需要他在黄昏无人时多问一句:“要不要来我家?”
她的世界在延伸、扩大,他站在后面,为自己的位置感到迷茫。
“叶吟不能吃辣,但是又菜又爱玩。也不太能吃甜,奶茶只喝少少少天,最喜欢三分糖满冰柠檬茶。”
“叶吟心细,在大多数事情上都很敏锐。她很成熟,不爱求助别人,基本什么事都能做个差不多,也没有特别强的好胜心。噢,除了游戏,被她朋友带的。”
“对于陌生人来说,她名字不好记,存在感时有时无,所以很在乎别人能不能看到她,尤其是她在乎的人……不要忽略她。”
酒吧里,隔着几米远,叶吟也不知道他们两个怎么凑到一起去的。杨星一副传道授业解惑的态势,许航更是学而不思则罔,甚至不时发问。
社长问:“叶吟,你朋友怎么不来玩?”
他们在比大小喝酒,叶吟端着酒精过敏的人设坐在旁边观战。
“许航拉着他说话去了,”眼看社长表情越发意味深长,叶吟不紧不慢地补充,“他们高中同班,比跟我还亲。”
“……那没事了。”社长熄了八卦的心。
之前叶吟带的那个女生此刻正抓着叶吟的胳膊,轮到她讲真心话。
“喜欢什么类型的男生?”其他人问。
女生娇笑:“喜欢180的野王哥哥……但最近感觉175的法王姐姐也不错?”
正好175的叶吟:?
等起哄声过去,女生靠着她问:“叶吟,你理想型是什么样的?”
叶吟:“抱歉,我性取向正常。”
女生不轻不重地打她一下:“正经问你呢。喜欢啥样的,我帮你介绍。”
叶吟张口就来:“礼貌、自制、三观正、长得好、个子高、学习不错、段位不高不低能跟我双排……”
“乖,喜欢纸片人的话自己玩去吧。”女生听不下去了,把人一推。
叶吟还攒了一堆词儿没说呢,她忍不住一笑。
许航去洗手间了,杨星抓着长岛冰茶的杯子,眼神放空。
“你们俩倒是一见如故,高中也没见你们走这么近啊。”叶吟一拉椅子坐下。
“……我难受。”杨星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
叶吟皱眉:“喝多了?”
杨星深深地吸了口气:“不是。心里难受。”
胸口仿佛被堵住,酸酸涩涩缭绕不去,无形的情绪压得他难以呼吸,好像深陷沼泽般难以挣脱。
叶吟:“你现在有点像,给李校花递两块五结果只见到我的学弟。”
杨星:“……”
他深沉不下去了,虽然还是不高兴,但至少挥散了点憋屈。
“许航人不坏。”他勉勉强强地说。
叶吟没吭声,只若有所思地看着杨星。
许航么,确实不坏,甚至帮了她不少。
杨星摆摆手:“你玩去吧,我走了。”
“不是,十一点了,你还要回学校吗?”叶吟拒绝,“我给你定个酒店。”
杨星嘟嘟囔囔地被她拽着走了,走前还把最后半杯酒一口闷了。
“鼎鼎大名的长岛冰茶,不难喝,真的。”他说。
“我把他送酒店再回来,要是太晚的话你们先回。”叶吟没理,只是跟社长说了一声。
“行,注意安全。”社长玩得正开心。
打车到酒店,叶吟从杨星口袋里摸出他的身份证,办了入住把人拖上楼。
“干什么,我要回学校……”
已经陷入微醺状态的杨星跟她拉拉扯扯地进了房间,叶吟把人扔到床上,深吸一口气,义正辞严地说:“老实点,再闹我给阿姨打视频了。”
杨星醒了点,“……噢。”然后又叹气,“唉。”
叶吟不懂,拧开矿泉水给他:“你怎么了?”
杨星吨吨吨地炫了一整瓶,哑着嗓子说:“没怎么,我去洗澡,你走吧。”
叶吟没动,有些固执地问:“不能跟我说吗?”
怎么说?
说他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想了一晚上,得出一个让人心惊肉跳的结论来。
他不能是……真喜欢叶吟吧?
他们是发小,认识十多年的发小,他怎么能……?
但只要接住这一片轻飘飘的事实,过去那些情绪翻涌找不到出口的瞬间,突然就有了答案;不知怎么表达、组织不成整句的话语,突然就有了主线。一字一句,密密麻麻地排成一行,跟蚂蚁一样爬进心里,痒得他没法坐视不理。
暑假坦白的那个中午,穿过天空的不是无痕飞鸟,而是留下尾气的飞机。白色的长痕早就把他的世界划出裂隙,而他,是那个后知后觉的笨蛋。
在对方关切的眼神中,杨星只感受到一个逃无可逃的自己。
他坚定而缓慢地摇头:“真没事。”
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杨星以为叶吟已经走了,结果她悄没声地站在门口,吓了他一跳。
“怕你死在浴室里,”她**地说,“我走了。”
“太晚了,到学校给我发个消息。”杨星捋了把滴水的头发。
“许航在下面等。”她说。
杨星手顿了顿,自然地垂下来,说:“那挺好的。”
叶吟转身就走,而杨星嘴巴里越嚼越苦,他说不出,只是逐渐把手攥到发痛。
“没想到星哥酒量一般。”回学校的路上,许航没话找话。
“嗯。”叶吟没接话。
“是我考虑不周,”许航说,“你酒精过敏?”
“……嗯。”其实没有。
“你把地址发给社长的时候,他让我来接你,”许航说,“午夜女孩子一个人还是不太安全。”
“谢谢。”叶吟想结束话题。
她觉得杨星瞒了她什么事情,又想不出到底能有什么事。
“话说,星哥比毕业的时候好像黑了点。”许航回忆着说,“别的倒是没什么变化。”
……总不会是介意自己晒黑了吧?
有人心里憋了事、还梦到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有人自以为找到了解释、好笑之余下单了两支美白霜。总之一切看似并没发生什么变化,日子相安无事地往前走着。
许航的热心被叶吟推三阻四,她把许航当朋友当开黑搭子,却到此为止。电竞社里风风火火地办了几次小团建,她有时候去,有时候不去。
死亡期末周,她套着那件手织的毛衣考了四场考试,“偶遇”许航,他还多问了一句,哪壶不开提哪壶地说:“阿姨心灵手巧。”
“不是我妈,杨星妈织的。”叶吟不躲不闪。
许航眨了下眼睛:“你们关系真好。”
一个学期没回家,叶吟的冬衣都是现买的,于是回家又拖了两个大箱子。
刘胖在群里风风火火:“你们都出省了,只有我留在省内,谁懂留守儿童的痛!”
“那不是好事吗?”杨星闲闲地回复,“周末就能回家,多方便。”
“家慈从高考结束开始念叨让我考公,我回家一趟她能给我塞三本考试材料,可恶,我才大一啊!”
刘胖本人的经历可以写一本《考公:从高中到大学》。
李沫没回国,他们仨过了几天才见到李校花。校花在组里呆了几个月整个人气质都变了,非要说的话,刘胖仗义执言:“你现在特别有中年工科女的感觉。”
李校花头发拉直,也染回了黑色,她推了推鼻梁上的平镜:“接了个角色,出戏有点难。”
几句话盖过,叶吟却察觉了一点别的东西。校花往日那种盛气凌人的气焰矮了不少,像是被打磨了的石头,不动声色地内敛下去了。
她单独约了李校花,两人在清吧见面。
“酒是好东西啊。”李校花有些低沉地说着,点了第三杯纯饮。
“出什么事了?”叶吟眼前放着杯日出,感觉自己能喝一天。
“刚开学就有人找我签约,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李校花有些苦涩。
“代表着你天赋异禀,直接一飞冲天?”叶吟试探性地说。
“代表着有金主看上我了。”李校花指了指自己,然后叹了一口长气。
“那你怎么想的?”叶吟有些担心,“感觉很危险啊。”
“但也是个机会,”李校花盯着棕色的酒液,“他们给了我一个我拒绝不了的本子。”
“剧本吗?讲什么的?”叶吟不会抨击她的选择,只是顺着往下问。
“一个女物理学家的传记,”李校花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我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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