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夭下班后直接回清华兰亭，下了车从南大门进入，走到A区4幢进三单元的电梯，摁10层，一会儿电梯到达后，她通过虹膜扫描进入310房间。

站在门廊上，她捏着背包带子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反应了好一阵儿，才稍稍习惯过来，这是她的新家，自从知道她要来云州工作，陶凡打三个月前就开始派人给她物色合适的住宅，考察了近百个物业之后，才最终确定了这里。

据陶凡说，清华兰亭里住的不是大学老师就是科研工作人员，属于知识阶层，就连小区里的玉兰树都能嗅到文化味儿，最重要的是这小区是360度无死角监控，安全措施做得很到位。

自从陶夭做了法医，陶凡就老是提心吊胆的，生怕她结下什么仇家。

换好鞋，陶夭把包挂好，懒洋洋的靠在沙发上闭了会儿眼睛，第一天上班，感觉还不错，忽然，电话响，她看一眼，手机屏幕上显示是陶先生，陶夭点开免提，把手机扔在一边“六叔。”，那边陶凡好像在嚼东西，声音有点含混“到家了？”

陶夭懒懒的应“嗯。”

“我给你列了张表放在茶几上了，你记得——”，这时他那边有人进来，叫了声陶总，陶凡停顿了一下，跟来人急匆匆说了几句，又回过来继续叮嘱陶夭“一定得看一下，你刚去云州人生地不熟的，万一遇上突发状况，好心里有个数。”

陶夭笑笑“你整天看我跟看三岁小孩一样，这么不放心，干脆把我系裤腰带上得了。”

“你以为我想，要不是你干这破工作，我至于这么替你操心吗，我告诉你，等你结了婚，你想让你六叔管，我也懒得管你。”，说着气哼哼的就要挂电话，突地，他又想起什么“我给你提了辆车，在地下车库，记住，慢点开。”

挂断电话，陶夭弯腰拿起茶几上的那张纸，一下笑了，上面陶凡密密麻麻的写了一整页，足有一百多条，连生病去医院走那条路最近都详细列出了。

陶夭站起来，把那张纸黏在墙上，转身去卫生间洗澡，洗完又看了会儿电视，送餐的人来了，吃过晚饭，她出门散了会儿步，然后九点半准时睡觉。

第二天到警局，她停好车，从综合楼旁边的过道上，斜穿着往办公室走，与从大门口过来的江川枫迎了个对面，两人隔着一段不远的距离，陶夭昨天对他只是匆匆一瞥，只瞧见了个背影，不确定是不是那人，加上她从来不善与人打交道，所以，不知道到底该不该打声招呼。

倒是江川枫极自然的冲她笑了一下，扬声说“你好，陶医生。”

陶夭抓着背包带子怔住了“江？”，江川枫大步走了过来，稍稍停住，“江川枫。”，声音低沉，带了点磨砂质感，非常有磁性。

陶夭笑笑“幸会，江队。”

接着两人错身走开，陶夭想起，昨天小简说，江川枫是老陕，跟星光大道的阿宝是老乡，记得当时，她脑海中一下冒出头上裹白羊肚毛巾的陕北汉子的模样，憨厚，朴拙，她忍不住低头笑了笑，可江川枫的样子，跟她的预想一点不一样。

这人穿一件靛蓝色衬衫，黑西裤，身材高大挺拔，这种穿着她在他小叔身上也见过，但她觉得江川枫穿的比她小叔好看，长得也比他小叔俊朗。陶夭从小到大没谈过恋爱，也没怎么接触过除他小叔之外的其他男性，她对男人的百分之九十的意识都来自陶凡，所以，陶凡也无形中成了她的参照物。

她小叔太爱打扮，头发每天都用发油朝后拢着，还喷香水，喜欢戴各种配饰，她觉得有点娘。

江川枫跟陶夭一样，边朝楼梯上走，边在脑子里回放刚才的画面。

看得出这个喜爱玉兰花的小博士在书海里侵染了太久，身上的知识味儿很浓，刚刚她软软的站在那儿，说话声也柔柔的，带着点局促，绵的跟朵花一样，咔嚓一下，江川枫打开办公室的门，心想，她拿的了解剖刀吗？

换好工作装，陶夭冲了杯咖啡，这时，有电话响，小简看一眼号码，迅速的接起来“唐兄，一大早的有什么指示，啊，开会，好。”，他抓起桌上的笔记本，扫一眼陶夭“走吧，姐，去606。”，陶夭没废话，直接跟小简出去。

门口，小简拽了她一下指着左侧走廊“这边穿过去，两座楼是连着的。”，看一眼周围他冲陶夭低语“我得跟你说一下，咱陈局，平时看上去嘻嘻哈哈的像是个没脾气的，但一旦到了工作上，铁面无私，你待会儿手机静音，认真点，别到处乱看，尤其不能看帅哥。”，陶夭奇怪的瞥他一眼，小简继续八卦“不骗你，之前有个女警员开会时不看他，光看江sir，被老陈骂哭过。”

说着就到了会议室，陶夭随便找个位置，过了片刻，陈延年进来了，表情异常严肃，他在最里面，正对着门的位子坐下来，摊开小黑本，开门见山“两件事，市里创城，需要加大扫黑除恶的力度，这事儿。”，他用钢笔点点其中的某个人“老徐你继续跟进。”

“第二件”，陈延年顿住，叹了口气“之前3.18大案，本市昌瑞集团的董事长夫人遇害一案，需要重审，今早刚接到的指示。”

江川枫眉头跳了跳“不是，老陈，为什么呀？”

“被害人的妹妹还有案犯叶秋坚持上诉，市第三检察院把案子委托给了我们，待会儿城东派出所来移交证据。”，他站起来，扫一眼江川枫“你接管，要抓紧时间，下月中开庭。”

走出会议室，陈延年一偏头看到后面的陶夭，步子停了停，脸色也和缓下来“小陶——”，陶夭赶紧往前走了两步“陈局。”

“还习惯吗？”

陶夭撩了下头发，有点不好意思“还可以。”

陈延年点点头“别有思想负担，要是有什么问题，直接来找我。”

“嗯，谢谢陈局”

午饭刚过，江川枫就召集刑侦大队的人去405，关上门，他冲一个看上去有点桀骜，肤色是冷白皮的细高个说“云生，你先把3.18案件的概况跟大家说一下。”

卓云生站起来，走到南墙下的白板前“2020年的3月18号，上午十点五十分左右，家住京都丽景三幢五单元，512室的费文涵女士，被保姆张慧芬发现死在家中。”

“费女士遇害时，斜躺在客厅的小沙发上，颈部动脉和静脉各有一道刺创伤口，城东分局的法医给出的死亡因素是：大量失血、空气栓塞。”

“随后，办案人员在费女士家中的门厅处找到一把带血的剪刀，发现从剪刀上提取的指纹与嫌犯叶秋的指纹一致。”

“所以，叶秋谋杀罪名成立。”

说完，卓云生把城东警局那边移交过来的，从犯案现场拍摄的照片黏在白板上，然后打开笔记本，把费文涵的死亡报告投在屏幕上。

半晌后，江川枫捏着一根笔支在下巴上“说一下，这个叶秋是——”，他笑笑“费女士丈夫的girlfriend，或者叫女性朋友，现阶段我们先这样说，好了，回到案件，大家谈谈看法。”

小简笑笑“江sir，我觉得李大老板找的这个女性朋友完全是为了来衬托他智商的，这不一二货吗，大白天的登堂入室杀人，杀完了还把作案证据扔在案发现场，白痴也得给她唱征服。”

众人不约而同的笑了笑，江川枫摸摸下巴“太简单了哈，现在有两个问题，一是死者的妹妹坚持认为，死者是由李昌瑞指示人杀的，第二个是，叶秋坚称自己没有杀人。”，他喝口水接着说“一个小时的时间，你们看一下现场照片和尸体报告，完了我们再议。”

江川枫走出屋子，去楼道口点了根烟，其实，他第一次听到这个案子的时候，就觉得这里头有猫腻，果不其然还是找上门来了，一帮混蛋白痴，他在心里狠狠的骂了一句。

云州气候太湿，已经快到五月了，天气还是很冷，有股风从窗外的枝叶上卷过来，冻得江川枫打了个冷颤，他叼着烟摸出手机，打开微信页面，用指尖滑着，找到一个乐高骑士的头像，点一下，输入文字。

“沈少爷，天冷，秋衣秋裤先别急着脱。”

那边发了一串苦笑不得的表情，接着是“放心，秋裤一直在我的红袜子里掖着呢，想吃酸汤饺子了，这边食堂的饭一点不好吃。”

江川枫笑笑“周末回来吧，舅给你做。”，又叮嘱了几句，直到手机里那男孩嫌他烦了，才作罢，他转身把烟蒂丢进垃圾桶，然后推开405“怎么样了？”

几个人抬起头，谢远说“我们看了一下死者费文涵的介绍，此人家境优渥，毕业于纽约大学生物学系。”他偏头看一眼陶夭“好像跟陶医生是校友，社会关系也非常单纯，毕业后一直在蓝创科研所工作，她身边的好几个同事都说这个人性格很好，有休养，待人谦和有礼。”

“再说叶秋，这个人的作案动机非常值得推敲，城东那边的调查报告上说，在案发前的一周内，她与死者并没接触过。”

“是”，这时卓云生说“我们平常所说的犯罪动机形成的三个要素”，他伸着指头点“第一，罪犯在犯罪前经受的教育，叶秋的家庭和受教育程度相当不错，她本身是个小演员，前几年是十八线的，近两年，好像冲到七八线了吧，第二，罪犯在犯罪前遭受的刺激。”

小简忽然插进来“这个，这个在点儿上，那什么在案发当天费文涵到底有没有刺激她。”

谢远说“叶秋的口供上说没有。”

卓云生笑笑“就算是刺激，那也得是一个从量变到质变的过程，不可能费文涵侮辱她一两句，她就怒火中烧把人给杀了，我们可以再想想，若是叶秋是这种心理素质，那么他在文艺圈混不到现在这种程度。”

“要是有别人刺激她呢？”，江川枫倚着桌子，低头用脚尖在地上一圈圈的划。

“谁？”。

江川枫歪头看他一眼“谁同时与她们两个人相关？”

小简吁了口气“李昌瑞。”

“还有？”，江川枫的声音很低沉“我们接着云生刚才的话说，犯罪动机的第三个要素，外部环境的影响，云生，叶秋近一月的工作、生活怎么样，有没有遭遇大的挫折？”

卓云生摇摇头“报告上没写。”

突然有阵响亮的电话铃音响“好想唱情歌，看最美的烟火，娘子，a ha······”，广场舞神曲儿，还有人拿这当来电铃声，陶夭忍不住低着头笑。

是江川枫的，他接起来，先没开口，而是握着手机对卓云生他们说“去查，查清楚叶秋和李昌瑞到怎么个程度了，以及叶秋最近几个月的状况，方方面面的，详细点。”

“Yes,si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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