谐振塔,声屿市的绝对中心。它不像传统的摩天大楼,更像一柄直刺苍穹的、冰冷光滑的银色音叉,通体覆盖着特殊的声学材料,在晨光下反射着令人不安的辉光。
通过层层森严的安检——包括全身扫描、声纹深度验证以及一种令人皮肤刺痛的微弱声波共振检测——程墨和颜姝终于踏入了塔顶的“听觉未来”实验室。
这里安静得可怕。
并非无声,而是所有声音都被一种极致的吸音材料吞噬、调和,只剩下一种近乎真空的、压迫耳膜的寂静。空气里弥漫着臭氧和某种奇特消毒剂的味道。纯白色的走廊两侧,是一间间用特殊玻璃隔开的实验室,里面摆放着精密的声波发生器和生物监测设备,穿着无菌服的研究人员像幽灵一样无声地移动着。
Dr. Alexander 亲自在入口处迎接他们。他今天换上了一件更显科研气质的白大褂,笑容依旧温和,眼神却像打量珍稀样本的扫描仪。
“欢迎来到声学的未来,颜法医,程警官。”他的声音在极度安静的环境里显得格外清晰,甚至有些失真,“希望昨天的意外没有影响二位的行程。米勒先生的悲剧令人扼腕,他总是过于……执着。”
他轻描淡写地带过死亡,仿佛那只是实验记录上一个无关紧要的误差。
没有寒暄,他直接引导二人深入实验室核心区域。沿途,颜姝注意到一些实验舱内似乎有**生物在承受不同频率的声波刺激,她的胃不由得收紧。程墨则绷紧全身神经,那种被窥视、被分析的感觉比在酒店时强烈了十倍,他血脉里的排斥感几乎化为实质的耳鸣。
最终,他们停在一面巨大的、占据整堵墙的交互式显示屏前。屏幕上流动着复杂的基因序列三维模型和实时声波频谱图。
“本实验室的核心研究方向之一,是遗传性听觉感知异常的特殊表达与定向引导。”Dr. Alexander 语气平淡,如同在讲授基础课程。他手指在屏幕上轻点,调出了一份高度加密的档案。
档案解锁的瞬间,颜姝的呼吸停止了。
屏幕上出现的,是颜晴的详细个人信息、从小到大的医疗记录,甚至还有几张她幼年时在特殊机构接受“治疗”的模糊照片。而最刺眼的,是右侧基因图谱旁那个清晰的红色标记——
【序列12:溯源级感知共鸣体 | 状态:待回收 | 风险评估:极高(失控倾向)| 优化价值:极致】
下面罗列着密密麻麻的数据:她对不同频率声波的敏感阈值、共鸣强度增长曲线、脑神经活跃区映射图、甚至包括上次在落鹰涧能量爆发时的远程监测读数!
他们对她了如指掌!远超颜姝所知的任何医疗记录!
“你们对她做了什么?!”颜姝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和恐惧而颤抖,几乎要冲上去。
程墨一把按住她的手臂,力道大得让她生疼,但他自己的手也在微微发抖。他的目光死死盯住“待回收”那三个字,眼中风暴凝聚。
Dr. Alexander 对颜姝的失态毫不在意,反而露出一丝近乎狂热的欣赏表情,仿佛在展示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我们什么都没做,颜法医。我们只是观察、记录,并惊叹于这造物的奇迹。”他的手指划过颜晴的基因图谱,停留在几个特定的标记点上,“你妹妹,是这个世界上或许唯一一个,其基因序列与‘源初样本’——哦,也就是你们所知的那块陨石——的能量波动达到近乎完美共振的个体。林正国那个蠢货粗暴的早期实验,非但没有摧毁她,反而阴差错地‘激活’并‘锤炼’了她这份天赋。”
他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颜姝和程墨:“她是钥匙,是最终解开声音终极奥秘,实现‘全球净化’计划最不可或缺的核心催化剂。她的能力,是恩赐,也是……诅咒。”
他的语气骤然变得冰冷而残酷:“但这份力量太不稳定,太具破坏性。每一次不受控的爆发,都在加速她自身神经系统的崩解。根据我们的模型预测,继续这样下去,不需要外界干预,最多一年,她的大脑就会被自身共鸣的力量彻底烧毁。”
颜姝如遭雷击,脸色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她想起颜晴痛苦抱头的模样,想起她偶尔流露出的茫然与空洞……她一直以为那只是创伤后遗症,从未想过是能力本身在吞噬她!
“你胡说!”她厉声反驳,声音却虚弱无力。
“是吗?”Dr. Alexander 轻轻挑眉,在屏幕上调出一段高速摄像记录——那是昨晚落鹰涧地震和次声波泄漏时,远程捕捉到的能量读数峰值图,其波形与颜晴的脑波活动模式惊人重合。“昨晚的地壳异常活动,只是我们一次微小的‘共鸣诱发测试’。结果您也感受到了,颜晴小姐的反应非常剧烈。而这样的测试,我们可以随时进行,下一次,强度会提升300%。没有我们的介入和‘引导’,她要么在痛苦中自我毁灭,要么……彻底失控,变成一座人形声波炸弹,无差别地摧毁周围的一切生命。”
他向前一步,声音带着一种恶魔般的诱惑与威胁:“所以,‘回收’不是迫害,颜法医。是拯救。是给予她秩序,赋予她存在的意义,也是保护她和她身边所有人的唯一方法。我们需要她,而她也……需要我们。”
他的目光又转向一直沉默不语、但周身气息已降至冰点的程墨。
“至于您,程警官。您同样令人着迷。”Dr. Alexander 的眼中闪烁着科学怪人般的光彩,“您身上流淌着古老守护者的血,却因时代变迁而沉寂。您是完美的对照样本,让我们能理解‘自然演化’与‘人工激活’之间的鸿沟。您的价值,同样不可估量。”
他终于图穷匕见。
邀请他们来,不是为了展示,不是为了谈判。是为了宣示所有权。是为了告诉他们,无论是颜晴还是程墨,从血脉到命运,都早已被标记,被计算,被纳入这疯狂计划的版图之中。
他们不是参与者,只是……待回收的资产。
实验室里极致的寂静,此刻仿佛变成了真空,抽干了所有空气,令人窒息。
颜姝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依靠着程墨的手臂才勉强站稳。程墨的拳头紧握,指甲几乎嵌进掌心。遥远的落鹰涧,颜晴痛苦的画面与Dr.Alexander 冰冷的话语交织在一起。
陷阱的獠牙,终于彻底显露。而他们,已退无可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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