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默守护”事务所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程墨额角的冷汗,颜晴苍白的脸色,以及那掉落的画笔和泼洒的颜料,都在无声地诉说着刚才那一刻的真实与异常。
颜姝的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不安,率先做出反应。她走到颜晴身边,蹲下身,没有先去捡画笔,而是轻轻握住了妹妹微凉的手,用手语温柔地问:【晴晴,怎么了?听到什么了?】她刻意回避了“声音”这个词。
颜晴的眼神还有些恍惚,她摇了摇头,似乎自己也难以理解,手指迟疑地比划:【不是听到……是感觉到……很尖,很短,像……像一根很烫的针,还有……很生气,很着急的感觉……】她努力描述着那转瞬即逝的、非听觉的体验,最终困惑地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在里面。】
另一边,程墨也缓了过来,他脸色依旧不好看,但眼神已恢复锐利。他对着颜姝,凝重地用手语解释:【我看那个设备图片时,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然后有个非常模糊的男人吼叫的碎片……】他无法准确描述那“听”到的内容,只能强调其带来的冲击感和负面情绪。
两人的体验,在时间上高度同步,且在性质上都带有强烈的侵入性和痛苦感。
这绝不再是简单的创伤后应激。
颜姝的心沉到了谷底。她站起身,目光落在程墨电脑屏幕上那张非法声波发生器的内部构造图上。那特殊的合成晶体元件,在放大后显得格外清晰。
“是因为这个吗?”她低声自语,手指点了点屏幕。
程墨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眉头紧锁:【很有可能。苏芮的报告里提到,这玩意的核心材料来源可疑。】
就在这时,事务所的门被轻轻敲响了三下,节奏清晰而克制。
三人迅速交换了一个警惕的眼神。程墨不动声色地将电脑页面最小化,颜姝则快速收拾了地上的颜料,颜晴拿起一块布盖住了画板上那个不祥的符号。
程墨起身开门。
门外站着一位年轻的女性,约莫二十出头,穿着黑色的机车皮衣,头发染成低调的墨蓝色,扎着利落的马尾。她脸上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和焦虑,但眼神却锐利而直接,透着一股超越年龄的成熟和些许的不信任感。她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
“请问是‘静默守护’事务所吗?”她的声音有些沙哑,目光快速扫过程墨,又看向屋内的颜姝和颜晴,带着审视的意味。
“是的,请问你是?”程墨保持着一丝警惕。
“我叫苏芮。”女孩递过文件袋,语气干脆,“我父亲,周永豪,一周前在高速上突然失控撞上了护栏,现在还在医院昏迷不醒。警方说是意外,但我查到了这个。”
程墨接过文件袋,颜姝也走了过来。里面是周永豪的医疗记录复印件,以及几张用手机拍摄的、看起来像是某种小型电子设备的残骸照片——一个烧毁的耳塞状物体,内部结构依稀可辨。
苏芮的目光紧紧盯着他们:“我查了很久,找到一些零碎的信息,说你们这里……或许能理解一些‘不寻常’的事情。我父亲出事前几个月,一直在私下使用一种据说能‘提升听觉和专注力’的非法设备。我觉得他的事故和这个有关。”
颜姝拿起那张医疗记录,目光迅速扫过脑部扫描图和相关数据。她的法医本能立刻被唤醒。扫描图像显示,周永豪的听觉皮层及相邻区域有异常活跃的电信号残留,这些信号呈现出一种奇特的、非自然的波动模式,与她记忆中……
她的呼吸一窒。
与她记忆中那份关于林正国早期实验体的机密资料里描述的某些特征,有极其微弱的相似之处!虽然更粗糙、更不稳定,但那种试图强行改变神经回路运作的痕迹,如出一辙!
只是眼前的报告被处理得非常干净,初步诊断只含糊地提到了“突发性癫痫可能”,几乎完美地掩盖了深层的异常。
“这个设备,你还能找到更多信息吗?”颜姝抬起头,神情严肃地问苏芮。
苏芮拿出自己的手机,快速操作了几下,调出几张照片,是那个烧毁设备的特写,以及她通过特殊渠道找到的、关于这种设备在黑市流传的聊天记录截图。
“设备来源很难追,做得非常隐蔽。但我黑进……呃,我查到了一个中间商的服务器,找到一些删除前的交易记录,提到这种设备的芯片是用一种特殊的‘高共鸣合成材料’制作的。”苏芮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难以置信,“记录里吹嘘说,那材料是从一年前国外某个‘大型声学实验事故’的废墟里回收的。”
程墨和颜姝的瞳孔骤然收缩!
国外?大型声学实验事故?
只有一个地方符合这个描述——声屿市!谐振塔的爆炸废墟!
那些残骸没有被完全清理或封存,竟然流落了出去,还被制成了这种害人的东西?!
程墨猛地看向电脑屏幕,那个非法发生器的内部晶体特写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
所以,刚才那突如其来的刺痛和幻听,是因为这图片里的元件,源自那片承载了他们太多痛苦记忆和毁灭力量的废墟?它们即使被制成新的形态,依旧残留着危险的共鸣?
颜晴也意识到了什么,她悄悄掀开画布的一角,看着自己画中那个扭曲的暗红色符号,身体微微发抖。那不仅是符号,那是……回声。是过去灾难的回声,通过意想不到的方式,再次穿透了他们努力筑起的平静生活。
苏芮看着眼前三人骤然变化的脸色,心中的猜测得到了部分证实。她上前一步,眼神里充满了焦急和决绝:“你们知道些什么,对不对?关于我爸爸的事,关于这些鬼东西?”
她环顾着这间看似普通却透着不寻常氛围的事务所,目光最后落在程墨和颜晴身上,带着孤注一掷的恳求:“我不知道你们是谁,经历过什么。但我必须知道我父亲到底怎么了。请你们……帮帮我。”
破碎的遗产,正以危险的方式,悄然污染着现在。
而新的风暴,已然叩响了门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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