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百叶窗在病床上投下条纹状的光影。颜姝盯着自己的手指，尝试着弯曲它们——疼痛依旧，但已经能够活动。医生说过，手掌的烧伤会留下疤痕，但不会影响功能。就像她的听力，暂时性损伤，正在慢慢恢复。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程墨拄着拐杖走进来，右腿的石膏上签满了医护人员的祝福语。他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

"能听见了吗？"他的声音透过耳中的嗡鸣传来，像是从很远的地方。

颜姝点点头："好多了。"她的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要沙哑，"有进展？"

程墨在她床边坐下，小心地将受伤的腿放平："技术科分析了那个符号。"他打开文件夹，取出一张放大图像，"这是一种非常古老的草药标记，源自西南山区的某个村落。"

图像上，金线蕨的金色纹路被高亮标出，确实组成了一个奇特的符号，像是某种变形的文字。

"林正国的实验笔记中提到过这个。"程墨翻到下一页，"他称之为'金线蕨王'的标记，据说只有那个村落附近生长着一种特殊的金线蕨，生物碱含量是普通品种的十倍。"

颜姝接过文件，指尖擦过程墨的手指，一丝微妙的触电感让她下意识地缩了缩手。她假装专注地阅读文件，掩饰突然加速的心跳。

"所以林正国的实验材料来自那里？"

"很可能。"程墨的声音低沉，"更关键的是，这个符号在颜晴的画中也出现过。"

颜姝猛地抬头："什么？"

程墨取出另一张照片——是颜晴在医院画的其中一幅画，角落里确实有一个类似的符号，只是更加抽象。

"我们之前没注意到，因为太小了。"程墨解释道，"但技术科放大后确认是同一种符号。"

病房门再次被推开，颜晴探头进来，看到颜姝醒了，眼睛一亮。她快步走到床边，急切地用手语比划：『姐姐，你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颜姝回应，然后指了指程墨，『这是程队长。』

颜晴转向程墨，好奇地打量着他腿上的石膏。程墨清了清嗓子，有些笨拙地抬起手：『你好，颜晴。我是程墨。』

他用的手语生涩但准确，显然是刚学的。颜姝惊讶地看着他，胸口涌起一股暖流。颜晴则开心地笑起来，手指飞快地比划着，程墨只能困惑地看向颜姝。

"她说你的手语像企鹅走路，"颜姝翻译道，忍不住也笑了，"但很可爱。"

程墨的耳根微微发红，却坚持用手语回应：『谢谢。我会努力练习。』

颜晴拍拍他的肩膀，做了个鼓励的手势，然后转向颜姝：『我能去看看林妍吗？』

这个请求像一盆冷水浇下。颜姝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为什么？』

『她给我留了信...我想知道为什么。』颜晴的眼神坚定得不像个十八岁的女孩，『而且...我有种感觉...她有事要告诉我。』

颜姝和程墨交换了一个眼神。林妍自从被捕后一直拒绝开口，医生说她服用的毒药损伤了声带，可能永远无法说话。但她的神志是清醒的，能够写字交流——只是她选择保持沉默。

"理论上可以。"程墨斟酌着词句，"但她现在被严格监视，需要特别许可。"

『拜托了。』颜晴的指尖轻轻碰触程墨的手臂，『就五分钟。』

颜姝注意到妹妹眼中那种奇特的光芒——每当颜晴"感觉"到什么时，她的眼睛就会变成这样，像是能看透表象直达本质。这种能力在林妍的实验室被毁后变得更加明显。

"我去申请。"程墨最终妥协，拄着拐杖站起身，"但必须有警察陪同。"

他离开后，颜晴坐到床边，拿起床头柜上的纸笔快速画着什么。颜姝好奇地探头看去——是一个奇怪的图案，像是某种地图，上面标注着几个点和线条。

『这是什么？』颜姝问。

颜晴停下笔，眉头微蹙：『不知道。我梦里看到的...醒来就记得这个。』她指着其中一个点，『这里很重要...但我不明白为什么。』

颜姝接过画纸，仔细端详。图案确实像地图，但没有任何文字标注，只有几个抽象的符号。其中一个符号特别眼熟——正是金线蕨上的那个标记。

"颜晴，"颜姝轻声问，"这个标记你从哪里看到的？"

妹妹摇摇头：『一直在我脑子里。自从...白色房间后。』

白色房间。那个林正国进行"治疗"的地方。颜姝突然意识到，这个符号可能是实验的一部分，被刻意植入受试者的记忆。

程墨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张通行证："批准了，但条件严格——"

他的话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接听后，他的表情变得异常严肃："明白了，我们马上过去。"

"怎么了？"颜姝问。

"林妍..."程墨的声音紧绷，"她刚刚突然激动起来，一直用手比划着什么。护士说看起来像是在等人。"

颜晴已经站起来，眼中闪烁着那种特别的光芒：『她在等我。』

重症监护区的空气冰冷而干燥，弥漫着消毒水和药物的气味。林妍的病房外站着两名全副武装的警察，透过玻璃窗可以看到她躺在床上，手腕被软束缚带固定，各种仪器连接着她的身体。

曾经优雅冷静的林妍现在形销骨立，脸色灰白如纸，只有眼睛仍然锐利如刀。看到颜晴，她猛地挣扎起来，仪器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只能五分钟。"负责的医生警告道，"她的情况很不稳定。"

颜姝和程墨陪同颜晴进入病房。林妍的眼睛死死盯着颜晴，干裂的嘴唇蠕动着，却发不出声音。她的手指微微颤抖，像是在尝试比划什么。

颜晴走近床边，直视着林妍的眼睛。两人之间突然有一种奇特的电流，仿佛无声的交流正在进行。然后，林妍的手艰难地抬起，做出几个奇怪的手势——不是标准手语，而是一种变体。

让颜姝惊讶的是，颜晴似乎完全理解。她的表情从困惑变成震惊，然后又变成某种决然。她回应了几个手势，林妍则露出一个扭曲的微笑，缓缓闭上眼睛，像是完成了什么重要任务。

"她说了什么？"一出病房，程墨立刻问道。

颜晴的脸色苍白：『她给了我一个坐标...说答案在那里。』

"什么坐标？具体位置？"

颜晴摇头：『只是一串数字。34.2256, 108.9632。她说...这是白色房间真正的位置。』

程墨立刻记下数字，发给技术科查询。颜姝则拉住妹妹的手："她还说了什么？"

『她说...』颜晴的眼中闪过一丝恐惧，『父亲错了，方向反了。金线蕨王不是毒药...是钥匙。而我...是唯一能使用它的人。』

回到颜姝的病房，技术科已经发来回信——那个坐标位于西南山区，一个叫落鹰涧的偏远村落附近，与金线蕨符号的来源地吻合。

"太巧合了。"程墨盯着手机屏幕，"那里正好是林正国采集原始样本的地方。"

颜晴坐在窗边，又开始画画。这次她画得更加详细——山脉、溪流、一条蜿蜒的小路，尽头是一座半隐在树林中的建筑。画完后，她指着建筑：『就是这里。白色房间。』

颜姝和程墨对视一眼。画中的建筑与坐标位置完全吻合，而颜晴从未去过那里。

"颜晴，"颜姝轻声问，"你怎么知道这里的样子？"

『梦里见过。』颜晴的指尖轻触画纸，『很多次。还有其他人...也在那里等着。』

"其他人？什么其他人？"

颜晴突然捂住头，表情痛苦：『不知道...画面太乱了...有哭声...有铁床...还有金色的光...』

程墨赶紧倒了杯水给她，颜晴喝了一口，渐渐平静下来。她继续画着，这次是一些零散的符号和图案，其中一个特别引起了颜姝的注意——一个鸟嘴面具，但比林正国用的那种更加古老，上面刻满了类似金线蕨纹路的图案。

『这是谁的面具？』颜姝问。

颜晴停下笔，眼神变得恍惚：『守护者的。他保护金线蕨王...很久很久了...』

程墨的手机再次响起。他走到走廊接听，几分钟后回来，表情复杂："查到了。坐标位置确实有一座废弃的医疗站，建于上世纪70年代，90年代末关闭。官方记录显示那里曾是地方病研究中心，但..."

"但实际上是林正国的实验基地？"颜姝接上他的话。

程墨点头："更关键的是，当地警方查询发现，那里近一个月有人活动的痕迹。电力记录显示有异常用电。"

"林妍的同伙？"

"或者..."程墨看向颜晴，"其他'静默之声'的成员。"

颜晴突然站起来，走到窗边，指着远处的天空。颜姝跟过去，却只看到普通的云朵。

『怎么了？』她问妹妹。

颜晴的表情变得异常平静：『要下雨了。大雨。我们得在下雨前去那里。』

程墨惊讶地看了看窗外——晴空万里，天气预报也没有降雨预警。"为什么？"

『因为下雨后路会断。』颜晴转身面对他们，眼中闪烁着那种奇异的光芒，『而且...他们在呼唤我。』

"他们？"颜姝感到一阵寒意，"谁在呼唤你？"

颜晴没有回答，只是继续望向远方，仿佛能看到常人无法看见的事物。她的手指无意识地重复着一个手势——"记住"。

当晚，颜姝的听力完全恢复了。程墨带来了一份完整的调查报告和两杯咖啡。颜晴已经被父母接回家休息，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我查了落鹰涧的所有资料。"程墨摊开地图，"那个地区确实有一种特殊蕨类植物的传说。当地人称之为'听风草'，据说能让人听见大自然的声音。"

颜姝翻阅着资料："林正国在那里做过田野调查...看这个。"她指着一份发黄的笔记复印件，"'落鹰涧的样本展现出惊人的神经调节特性，远超预期。守护者警告说使用方向必须正确，否则会变成剧毒...'"

"守护者..."程墨若有所思，"颜晴也提到过这个词。"

"还有这个。"颜姝翻到另一页，"'B组12号展现出了解植物语言的潜力，这是突破性的。必须继续观察...'12号...就是颜晴！"

程墨的脸色变得凝重："所以林正国不是在治疗聋哑...而是在尝试创造某种'超级感知者'？"

"而林妍扭曲了他的研究，将神经调节变成了武器。"颜姝的声音颤抖，"但颜晴...她似乎真的发展出了某种能力..."

窗外突然划过一道闪电，几秒后雷声轰鸣。颜姝惊讶地看着迅速聚集的乌云——颜晴预测的大雨真的要来了。

程墨的手机亮起，是一条紧急天气预警：突发强降雨即将袭击西南山区，落鹰涧所在区域可能有山洪暴发。

两人震惊地对视。颜晴的预言成真了。

"我们得尽快去那里。"颜姝开始收拾东西，"如果真有其他受害者..."

"我已经申请了搜查令。"程墨检查着手枪，"但医生说你还需要观察两天。"

"没时间了。"颜姝坚决地说，"颜晴说下雨后路会断。如果那里真有线索..."

程墨看着她倔强的表情，最终叹了口气："明天一早出发。但你必须全程听我指挥，那里可能很危险。"

颜姝点头同意，心中却有种奇怪的感觉——这趟旅程将揭示的真相，可能会彻底改变他们对整个案件的认知，尤其是关于颜晴的部分。

又一道闪电划过夜空，照亮了颜姝放在床头的那幅画——颜晴画的落鹰涧地图。在闪电的照耀下，金线蕨的符号似乎微微发光，像是一个等待被解开的古老谜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