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宝啊,醒了,终于醒了!”
熟悉而又急切的中年女性声音在耳边响起,沐澜缓缓睁开眼,疼痛朝着大脑席卷而来,她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病床上,身体被束缚带紧紧缠绕。
紧接着,视线里出现了一道熟悉身影——
是妈妈。
妈妈的皮肤略显黝黑,身材不高且有些发福,背部深深驼着,身上那件老式羽绒服已经洗得褪色,袖口也磨损得厉害,显然已经穿了很多年。
她的头发有些凌乱,夹杂在其中的白发若隐若现,仔细看时才发现,相比上次见面,白发似乎更少了,但头发也更稀疏了。
“妈妈……”
沐澜鼻尖一酸,声音带着一丝哽咽,不自觉想起小时候,妈妈对着镜子拔白头发的样子,而自己在一旁轻声劝阻:“妈,别拔头发了,对头皮不好。”
妈妈微微一怔,手不自觉地摸了摸头发,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宝啊,妈就是不想让你看到,怕你担心,哎呀,不说这个了,你看妈给你带了什么,你小时候不是最喜欢吃海苔吗,妈给你买了一包,还有啊,最近不是天冷了吗,妈给你买了件新衣服……”
“这不是没来得及给你过生日吗,妈就想着,给你买件衣服……”
说着,她用那双略显臃肿、粗糙无比、还有些黝黑的手在布袋子里翻找着。
那是一个印着广告语的红色布袋子,路边发的,免费的那种,却沉甸甸的。
不一会儿,妈妈从中拿出一件蓝色羽绒服,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这时,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赶忙为沐澜解开束缚带,在解带的过程中,刻意藏起了自己的大拇指。
沐澜这才注意到,妈妈的大拇指变成了黑色,眼眶瞬间红了,泪水汹涌而出:“妈,你手怎么了,我对不起你啊……都是我拖累了你们。”
“其实不用给我买这些,”沐澜停顿一瞬,哭的抽泣:“妈,衣服你穿吧,多给自己买点好吃的,我只希望你们身体健康。”
妈妈轻轻摇了摇头,将沐澜拥入怀中,声音微微颤抖:“傻孩子,这不是你的错,咱们一家人一定要好好活着,知道吗?你肯定会好的,爸爸妈妈都等着你出院,还有啊,不要担心,妈妈只是切菜把手切到了,养养就好了。”
待沐澜情绪稍微平复,她疑惑地问道:“妈,你今天怎么来了?”
不能再流泪了,用纸多了,也会浪费钱。
她努力不让眼泪流下来,用手擦了擦眼睛,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妈妈在床边坐下,温柔摸了摸沐澜的头:“宝啊,今天周天了,妈担心你,医院这边说你昏迷了,我太担心你,赶紧就过来看看,你爸那边还在加班,他也不太好请假,所以我先过来了。”
沐澜心中却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她清楚地记得,余清秋出事那天也是周天,而且幻觉中的时间流速不应该和现实一致,怎么会突然过了一个星期?
她揉了揉愈发疼痛的太阳穴,思绪愈发混乱。
妈妈在旁边轻声安慰道:“宝啊,别担心,医院这边怕是他们的责任,带你做了全面检查,一点问题都没有,估计是你这段时间太累了,我跟医生说了,每天早上的活动,你先暂停,好好休息。”
沐澜捕捉到了重点,心中一惊。
‘检查?医院给我做了全面检查?’
她深知医院这边的全面检查意味着什么,一般是从里到外,一个不落,检查一个遍。
‘医院肯定给我做X光了,可是我只剩下了一张皮,如果被发现不对劲……’
沐澜观察起妈妈的反应,妈妈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
‘难道说,我的异常状态,只有我才能看到?那就好。’
她暗自庆幸。
‘爸妈还是太辛苦了,余青秋的雕像在我身上,可惜,来历不明的东西没人收,学法门赚钱才是王道。’
‘只要不随地大小犯病,我肯定能更快赚到钱。’
沐澜眼神坚定,缩在被窝里一阵摸索,手直接摸向自己的肚子,但是下一秒,她僵住了——
原本肚子上的开口消失得无影无踪,就连身上的龙筋也不见了!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沐澜瞪大双眼,索性掀开被子,直接撩开衣服。
可眼前的身体完好无损,没有一丝伤口。
她颤抖着摸向手腕,竟然摸到了脉搏,同时,胸口传来心脏有力的跳动声。
“回来了,什么都恢复了……”沐澜顿时瘫软在床上,一脸不可置信。
修行的功法、拿来的雕像、收的绢童、学的法门、夺的丹田,全没了!
沐澜扔不死心,向妈妈问道:“妈,你还记得我的病友吗,就是和我一个房间的女生,她怎么样了?警察问出什么没有?”
妈妈一脸疑惑地看着她:“你说余清秋那个小姑娘啊?护士说她转到其他医院了。至于警察?”她的话音一顿,眼眶有些湿润。
“这里什么事情也没发生,怎么可能有警察?宝啊,你是不是又……又看到什么了,给妈说说,妈有什么能帮上你的,一定帮你。”
沐澜瞬间萎靡不振,她双手捂住头,痛苦万分。
‘怪不得妈妈说完昏迷了一周,原来一切都是假的!从余清秋死亡开始,全都是幻觉!所谓的成仙得道,不过是一场虚妄!’
可很快,她又燃起一丝希望。
‘如果是幻觉,那说明我没病!我可以出院了,爸妈也不用这么辛苦了。’
沐澜迅速起身,抓住妈妈的手:“妈,我没病,我要出院,咱不用再掏钱了!”
妈妈却愣住了:“宝,你到底怎么了?”
沐澜知道不能让妈妈担心,于是强颜欢笑:“妈,我没事,就是做梦了。”
妈妈急忙点了点头,迅速起身,和门外的某个身影对视一眼:“宝啊,你嘴巴都干了,妈去给你接一杯水,张医生来了,你先跟张医生聊聊,最近的病情评估还没做呢。”
沐澜才想起还有这个事情,于是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张医生走了进来。
她戴着一副无框眼镜,嘴角长有一颗红痣,显得格外知性。
张医生一直是沐澜的主治医生,经常来做病情评估,住院费的一部分也花在了这上面,两人也算是老相识了。
张医生自带凳子坐在沐澜床边,拿着垫板和按动笔,准备记录。
她直截了当地问道:“沐澜,你一个星期前是昏迷了,还是又产生幻觉了?仪器检测到你的大脑一直处于活跃状态,如果你进入了幻觉,看到了什么?愿意和我说说吗?”
“当然,不愿意也没关系,我们可以聊聊别的。”
沐澜知道,自己必须配合对方治疗,这样才能尽快出院。
她犹豫一阵,还是说道:“我进入幻觉了。”
她将自己幻觉里见到的一切,详细描述了一遍,但到最后,她突然头部一阵剧痛,期间,张医生实在是记不完,于是拿出了录音笔。
“张医生,我记得,我在庙里杀死了师姐,后来的……我实在是想不起来,头好痛,但是有一件好事。”
‘后来,我好像看到了什么恐怖了,那种东西实在是形容不出来,还是不给张医生说了。’
沐澜表情突然变得格外欣喜:“张医生,那些都是假的,我分清了!我要出院,我的家庭条件真的掏不出这么多钱了。”
张医生结束记录,急忙安慰:“好了,想不起来就不想了,你出院的事情不能只由你我来决定,不过,你不是说,夺得丹田了吗,成为绢姑了吗?”
“那你最后打算怎么修炼呢?”
问题来了,这就是评估的关键。
沐澜急切说道:“我不修炼,那都是假的,我只想跟家人生活在一起,我要出院,赚钱,给家人更好的生活。”
张医生满意点了点头:“最后一个问题,你说的那本书,叫什么名字?里面有什么东西?”
沐澜心中一凛,这才察觉到不对劲。
张医生问自己这些干什么?
原来的评估到了这里,不应该是问——有没有听到声音?看到幻觉?有没有觉得幻觉和现实在重合?你有没有觉得自己身体跟幻觉一样改变了?
可现在……
而且,她从张医生的眼神中捕捉到了一丝异样的渴望。
沐澜仔细打量着张医生的脸,越看越觉得奇怪,一种违和感油然而生。突然,她发现了问题所在——张医生嘴角的痣在左边,而不是右边!
张医生脸上的痣,反过来了!
张医生见沐澜久久不语,低头看了看,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哎呀,好像搞错了呢。”
说着,她伸出手,用指甲狠狠地挖出右边的痣,连带周围的血肉,然后将带着血的痣贴到了左边。
“沐澜,这样是不是就对了?”
张医生的笑容愈发狰狞,整个人仿佛陷入了疯狂。
她身上的白衣瞬间变成了一件寿衣,皮肤开始开裂,毛孔中不断涌出淤泥。
“泥菩萨!你是泥菩萨!”沐澜惊恐地跳下床,冲向病房门。
她用力拉扯,可门却纹丝不动。她背靠着门,大声质问:“我妈妈呢?你把她弄哪去了?我的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怎么入侵我记忆的?”
泥菩萨,那可是幻觉里的东西。
怎么可能出现在现实。
对了。
没有护士。
没有见到护士,这根本还不是现实!
沐澜此时大脑有些混乱。
不论是真是假,她这个状态,都说明病情已经严重到了一个恐怖的地步。
碰!
突然,身后的门玻璃上出现了一张脸,是妈妈的脸。
可那张脸却不断流出淤泥,皮肤也在开裂。
“你说的妈妈,是我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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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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