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人生可以倒退几十年......

顾陌第一次见自己的生父，却不想是在棺材里。

顾瑄就那样静静的躺着，尸身被慕容袭放在山洞里，用寒冰封着没有一点儿腐烂。

顾瑄和瑄帝长得很像，不细看压根看不出差别，要说唯一一点不一样，顾瑄的眉眼很温柔，让人看了就会心生惋惜，即便死去也还是一副温柔的模样，这一点瑄帝就学不会。

嘉靖八年，慧贤皇后生产那夜电闪雷鸣，历经艰险终于诞下双胞胎皇子，只是还没来得及恭喜禀报辰帝，产婆抱着其中一子来到产后虚弱的皇后面前。

“娘娘，小皇子右手折了一指。”

皇后大惊，牵起小皇子的手，右手的确折了一根小指。

产婆说：“娘娘，小皇子生来残缺怕是不详。”

皇后听后哭成了泪人，皇家向来如此，皇子生有残缺要么不被待见，要么就会被秘密处决。

皇后不忍，当即让宫女拿了银钱给产婆，让她将小皇子带出宫找一家好农户养着，临走时皇后抱着小皇子，在襁褓中放了枚青金石玉佩，并将一早准备的长命锁戴在小皇子手上。

产婆离开后才让太监去禀报辰帝皇后诞下一子，是为皇二子，顾瑄。

可是产婆见钱眼开，出了宫就将小皇子手上的长命锁拿走，将小皇子随意丢弃，恰逢进京述职的凌雨潇路过将小皇子捡回家中抚养。

小皇子自此下落不明，几经探寻都了无音讯，找到产婆时，产婆早已病亡，皇后也因此抑郁而终。

一次，凌雨潇进宫见到八岁的顾瑄，惊叹二皇子与家中养子长相相似，又见顾瑄腰间佩戴的玉佩，回家后立即将当年压在襁褓底下的玉佩找出，确实与顾瑄腰间玉佩一致。

嘉靖十六年，南宫衍出生，凌雨潇夫人也诞下嫡子凌易，对外称是嫡次子，凌璟为凌府嫡子。

嘉靖二十三年，顾瑄十五岁被封为太子，辰帝为其在众世家公子中挑选与太子适龄的伴读，那年凌璟也十五岁，因才智过人在众世家公子中脱颖而出被召入宫做太子伴读。

圣旨下来的时候，凌雨潇愁了一夜，凌璟长大后与东宫那位越来越像，一旦进宫就会被人发现身份。

那夜，凌雨潇叫来凌璟，将玉佩交给他，将心中猜测他身份的事告诉凌璟，让凌璟自己选是否要进宫。

凌璟听后很平静，说“父亲，我姓凌，日后弟弟长大，家产都是他的，我绝不与弟弟争。”

凌雨潇听后抱着凌璟哭着说我儿，他是真的把凌璟当自己的亲儿子。

凌璟进宫时故意涂黑了自己的脸，顾瑄见着他的第一眼就笑出了声，觉得凌璟黑脸的样子又傻又可爱。

凌璟打量着顾瑄，却被身边太监呵斥：“太子殿下面前不得无礼。”

凌璟跪下请安：“参见太子殿下。”

顾瑄将人扶起来：“以后见我不必跪，在我宫中不必拘束。”

“是。”

叶诚当时在院里射箭，见着顾瑄笑凑过来：“哟，这小脸黑的，殿下，你这宫里以后可不缺煤炭了。”

“一边去，你也没白多少。”顾瑄推着人让他走开，叶诚笑着继续去射箭。

“你叫凌璟？”

“是。”

“我问什么你都答是？”

“是。”

顾瑄被凌璟这个小古板给逗笑了，说：“那你笑一个。”

“是。”凌璟咧着个嘴假笑，顾瑄“噗嗤”一声，伸手揉揉顾瑄的脑袋，很温柔：“好啦，不喜欢的事就别勉强自己，做你自己就好。”

进宫前凌雨潇告诉他：“太子仁厚，你可安心。”

凌璟愣怔地低头感受着来自兄弟的宠溺，好像也没那么坏。

凌易是粘他这个哥哥的，他也宠爱这个没有的血缘的弟弟，可顾瑄给他的感觉亲切更多，远胜过他本身的温柔。

凌璟在东宫住下，每日陪顾瑄上学、放学、看书.....顾瑄玩的时间很少，大多时候凌璟这个伴读压根起不到督促的作用，顾瑄很聪明也很自律，多数时候还是顾瑄辅导凌璟课业。

日复一日，凌璟在东宫住下，叶诚常来，不是拉着顾瑄去校场，就是拉着顾瑄去打猎，一来二去和凌璟也熟了。

南宫衍时常被顾瑄接进宫，辰帝一共就七个皇子，三个皇子早夭，除了皇三子顾琛，大皇子顾璋（穆王），七皇子顾琢（南宫衍）与顾瑄关系最是要好。

南宫衍行礼叫：“皇兄。”

顾瑄笑着招手：“过来，给你备了你最爱吃的糕点。”

南宫衍七岁，第一次见凌璟，叼着糕点问顾瑄：“皇兄，这就是你的伴读？”

顾瑄说：“叫哥哥。”

“哥哥。”南宫衍很听话，被顾瑄教养得很好，没有皇子和世家公子的架子，冲着凌璟就叫哥哥，那小模样本就生得俊俏，乖乖叫凌璟哥哥的模样，时至今日瑄帝都还记得。

南宫衍经常来，南宫衍喜欢什么凌璟都很清楚。

一日叶诚进宫，宫中太监宫女开始议论凌璟断指被顾瑄听了个正着，一向温柔的人第一次发脾气，杖责后将议论的人赶出了宫。

那时凌璟还劝过顾瑄：“殿下不必为一个伴读如此。”

“伴读？”顾瑄笑了，在凌璟疑惑的眼光中说了凌璟一生难忘的话：“我以为，我是你哥哥，我当你是我弟弟。”

“哥哥？”凌璟念出声，很小声，但顾瑄还是听到了，笑着说：“哎，再叫声来听听。”

凌璟却不肯，转过身红了脸，顾瑄逗着：“再叫一声嘛，阿璟，小璟~”

凌璟没叫，退了出去，却在门后红了眼眶。

叶诚在屋内笑顾瑄：“殿下就这么一个伴读，可少折腾些，别把人吓走了。”

顾瑄满脸骄傲：“阿璟才不会走。”

“我府上都是武将，正好缺个先生，殿下要不割爱？”

“割不了，阿璟就一个。”

“殿下这就小气了不是。”

“昨儿个父皇赏了我一柄剑，给你了。”

“谢殿下，不过我怎么听闻还有匹马？”

“你想着吧，那是我给阿璟留的。”

“殿下近些年是愈发偏心了。”

“你父亲有几日没罚你扎马步了？”

“五日，怎么了？”

“我差人去府上跟你父亲说说，你昨日揍了李府公子。”

“别啊殿下，马我不要了还不成。”

凌璟站在门外，听着屋内吵闹，他喜欢被顾瑄偏爱。

嘉靖二十五年，顾瑄在猎场遇刺，凌璟身为伴读陪同在侧替顾瑄挡了一刀伤在腹部，还死死护着顾瑄。

叶诚护着两人等到人救驾，最后还是叶诚抱着凌璟去找的太医。

辰帝听闻消息大发雷霆，命叶诚彻查行刺案。

凌璟昏睡十日，顾瑄以雷霆手段震慑皇宫上下，叶诚将伤了凌璟的人好一顿拳脚伺候。

时任太医院院首的宋清风好不容易才捡回凌璟一条命。

凌雨潇欲进宫探望，又怕辰帝多疑，只好作罢。

凌璟进宫后便与凌家断了联系，一来帝王最忌讳皇子与臣子关系密切，二来也怕东窗事发连累凌家。

凌璟在东宫躺了大半年才彻底康复，伤好叶诚就拉着凌璟要教他武功，凌璟也没拒绝，陪顾瑄去上课时确实学了些射箭的功夫，但打架他确实不会。

顾瑄身手不差，但凌璟那日事发突然，凌璟拉弓射箭时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用身子去挡。

只是这会儿学起功夫来就晚了些也辛苦了些，叶诚教他一些防身的拳脚，还教他用剑，不至于下次还被人捅腰子。

嘉靖二十六年，顾瑄十八岁，凌璟十八岁。

顾瑄第一次在宴席上喝醉酒，被凌璟扶着回来，刚进东宫顾瑄就抱着凌璟不撒手。

凌璟扶着顾瑄，他比顾瑄高一点，顾瑄伸手摸着他的头，笑着说：“长大了。”

凌璟点头说是，顾瑄就挂在凌璟身上睡了，凌璟抱着人站在院里，轻声叫：“殿下？”

见顾瑄没反应，又叫了声：“哥？”

顾瑄还是没反应，凌璟这才放心的叫了声：“哥哥。”

又补了一句：“生辰快乐。”

第二日一早，凌璟醒的时候腰间多了一枚玉佩，是顾瑄身上的那块，凌璟看着玉佩发了好大一会儿呆，看着看着就笑了，笑着笑着又哭了。

顾瑄站在门外，想着：“这样也好。”

两兄弟心照不宣，凌璟随身揣在怀里的玉佩不知何时系在顾瑄腰间，顾瑄的玉佩被凌璟小心收了起来。

嘉靖二十七年，顾瑄出巡遇刺与随行队伍走散，凌璟发疯一般下令围城，是被叶诚劝下。

等凌璟和叶诚找到顾瑄时，顾瑄身边站着被慕容家寄养在乡下的慕容清。

慕容清性情温婉，落落大方，顾瑄将人一同接宫中请旨赐婚却被辰帝拒觉，只封为良娣，并未对外公布慕容清身份，慕容清倒也不在意。

东宫多了一人，凌璟多少觉得有些不自在，见着慕容清也只恭敬行礼后便走了。

顾瑄一日逗他。

“你嫂嫂做了你爱吃的糕点，尝尝。”

“臣不敢。”

顾瑄看向慕容清，慕容清笑笑也逗凌璟：“许是妾身做的不合大人口味。”

凌璟二话不说拿起一块糕点就塞了一嘴，差点把自己噎过气，慕容清赶紧端了水来，顾瑄笑着给他顺气：“没人跟你抢，急什么。”

“好吃。”凌璟噎下糕点就夸，惹得顾瑄和慕容清无奈笑笑：‘这小古板，治不好了。’

嘉靖二十八年，朝中有人弹劾东宫结党营私，辰帝遂起疑心，太子失宠，皇三子顾琛被封亲王，一时之间朝局变幻。

看着凌璟愁眉不展的模样，顾瑄伸手轻弹凌璟的眉宇“别愁了。”

“殿下莫要玩笑。”自被弹劾又无实证定罪，辰帝虽斥责了弹劾大臣，但心中还是介意，辰帝近几年来身体愈发的不好，也愈发变得多疑，朝中奏章也不再送往东宫，顾瑄闲得在东宫院里钓鱼。

顾瑄却也乐得自在：“让他们折腾。”

凌璟却操碎了心，暗中派人监视三皇子党羽。

嘉靖二十九年，辰帝病危，下令太子监国，赐封慕容嫣为太子妃，择日完婚。

北境匈奴虎视眈眈，叶诚被封为大将军远赴北境战场。

顾瑄原也要为凌璟封官可凌璟拒绝了。

“臣不要功名，现下就挺好。”

“好。”

顾瑄成全了凌璟，凌璟自立府宅，顾瑄给了许多赏赐，但大多时候还是住在东宫，凌璟的房间顾瑄命人每日打扫，让凌璟进宫时好住下。

嘉靖三十年，三皇子纠集党羽兵围皇宫。

顾瑄打开密道命凌璟拿东宫令牌出宫求援。

凌璟却在此时耍起性子：“殿下带着良娣出宫，臣在宫里拖住三皇子。”

“听话。”顾瑄摸着凌璟的脑袋，说：“你嫂嫂怀孕了，替哥保护好他们。”

说罢，顾瑄命人关了密道，凌璟敲打着密道的门喊着“哥”，却没人回应。

慕容清没闹，她不想成为顾瑄的拖累，所以顾瑄怎么安排她都听。凌璟振奋精神带着慕容清从密道出宫，却在自己府宅外遇见凌雨潇。

凌雨潇比了个噤声手势带着凌璟和慕容清离开，到凌府。

“父亲，您怎么在这？”

“今日一早百官接到休沐消息，宫中守卫变多我便觉察不对，殿下呢？”

“三皇子谋反，殿下在宫里保护陛下，我要去搬救兵。”

“这位是？”

“是太子良娣。”

慕容清行礼，凌雨潇赶紧将人扶起来。

凌雨潇转头向凌璟说：“不日前殿下已休书南境，穆王想来已经在路上。”

“什么？”凌璟这才意识到，顾瑄其实一早就察觉有异动，让凌璟去搬救兵也不过是为了凌璟的安全。

“父亲，我......”

凌雨潇看出凌璟的踌躇，伸手拍了拍凌璟的肩膀：“既然担心就回去，我差人拿东宫令牌出城，应该能和穆王遇上。”

“良娣便拜托父亲了。”凌璟将东宫令牌交给凌雨潇，转身向慕容清行礼：“嫂嫂放心，我定护殿下安全。”

慕容清学着顾瑄的样子，摸摸凌璟的脑袋：“阿璟也要平安回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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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