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独占

热闹纷繁的世界变得安静,

总是在不经意间被迫长大。

———《凡尘渡》

秋雨绵绵的南国都城里,身着蓝衣的少年失魂落魄的走在街道上,他已经连续三日不眠不休的找遍了整个都城,雨水打湿了他的衣衫和头发,手里还紧紧的握着一块白色的玉佩,显得颇为狼狈。

少年行至叶府门前,没有搭理任何人,独自走向内院,去往玉佩主人曾经住过的房间,颓然坐在地上苦笑着。

“弦之,为何要不辞而别……”

叶轩摩挲着手里的玉佩喃喃自语,双眼通红,一口鲜血自咽喉处吐出,人便倒了下去。

“轩儿。”

门口的下人禀告了以后,叶老和宋清风急匆匆赶来。

“弦之,我找不到你了。”

模糊间,叶轩将手里的玉佩握得愈发的紧,脸上流的,不知是雨水还是眼泪。

中秋佳期,本该是家家团圆,人人相聚的日子,可是十八岁的叶轩,却再也找不到那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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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安十七年,冬,镇抚司主审薛相一案,证据确凿,瑄帝下旨,斩立决,薛氏九族,及薛浩在内无一幸免。

武安十八年,春,北境战乱,北狄举兵来犯,只是此战还未起势,叛军将领就被人杀了,北境之战不战而胜,却无人知晓是何人所为,只知晓是一位戴着黑色斗笠,骑着一匹黑马的少侠。

两年后,瑄帝二十一年。

南国太子顾陌,十九岁,瑄帝下旨:太子监国。

叶轩二十一岁,守着一枚玉佩,终日等着旧人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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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刚过,休沐结束后的第一个早朝,礼部尚书张敬就拿了奏章上奏。

“启禀陛下,太子已及冠,当适时选立太子妃。”

“臣等附议!”

各大臣都纷纷附和,瑄帝看了眼顾陌,他也不是没想过,只是这儿子不愿意啊,难不成娶个太子妃回来让他儿子晾着?

而且这还会加大他们父子嫌隙,他就这么一根独苗,才不乐意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太子刚有监国之权,当以国事为重。此事不急,日后再议。”

瑄帝摆了摆手,张敬不依不饶:

“陛下,如今太子监国,却至今还未行冠礼,还应早日提上日程才是。”

他曾是薛府门下,针对顾陌本就不稀奇,自薛相出事就一直不依不饶,薛相死后安分了不少,倒也没查出有勾结谋逆的行为。

但为人还算是正直忠实,只是多了些愚忠,一时忘不了薛相曾今对他的那份提携之恩,瑄帝也没有刻意的去打压。

顾陌冷着一张脸没看张敬,他日日站在这大殿上,最不稀奇的就是日日被这些大臣点名提及,可能也是麻木了。

“尚书所言,莫非本宫不行冠礼,便不可监国?”

“回殿下,礼不尊不就,不行不正。”

张敬倒也没有多想,就顺着顾陌的问题回答了下去。可不成想,瑄帝闻言突然大怒,将张敬的奏章扔了下去直接砸到了张敬的脑袋上。

“放肆!太子监国何来不正!难不成依着爱卿之言,朕还要收回圣旨,得你允准不成!”

张敬意识到自己言语有失立马伏地跪下请罪。

“陛下恕罪!臣绝无此意!请陛下息怒!”

“陛下息怒!”

众臣也相继跪下,天子雷霆之怒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波及他们。

“礼部尚书以下犯上,杖责三十,罚俸半年!”殿外禁卫军领命,进来就把人拖到大殿外。

杖打皮肉的声音,殿内众朝官听得真真的,张敬嘴里被塞了木塞,想喊疼都喊不出来。

没人敢替张敬求情,要说这张敬也是自己找死,明知道瑄帝宠爱太子,还非得这么明目张胆的处处针对太子。

瑄帝睨着众人:“诸卿谁还有事要奏?”

吏部尚书战战兢兢站了出来,“启禀陛下,臣有本要奏。”

“说。”

“叶侯府长子叶轩已二十有一,按礼法当承袭其父侯爵。”

吏部尚书此话一出,朝臣们议论纷纷,御史台在此时上前:“陛下,叶轩尚无军工,此时承爵,恐伤边陲老将之心。”

“叶家为国守边百年,叶诚战死,叶老将军年迈,叶家独留一子,叶轩爵位承之无愧。”常老将军站了出来,他曾是叶老麾下,即便不念及旧情,近年来南国受薛相荼毒武将凋零,因着这点,他也要把叶轩提起来。

朝臣们两边倒,也没个确切的定论,瑄帝看向顾陌,自提起叶轩,顾陌眼中的落寞更甚。

瑄帝抬手,朝臣安静下来,等着瑄帝发话:“此事不急,等叶轩立下军功再谈不迟。”

“是。”

瑄帝抬眼看向赵要,赵要上前,高声道:“有本起奏,无本退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恭送太子殿下。”

瑄帝离去,顾陌紧随其后,大臣们对他是恭敬的。

可这朝中也有很多人是看不上这位太子殿下,不仅仅是因为他们大多都曾出自薛相门下,更多的是因为顾陌太过冰冷,像是没七情六欲。

跟着一个无情的帝王,终归是要覆灭的。他们这些人,都想要好好活着,再享受几年荣华富贵。

而年纪大点,明事理的老臣,在未来一个没有征服欲的帝王统治下,他们想要的是这个王朝不会轻易被蛮夷倾覆,想要南国来之不易的安逸和稳定更长久一些,不毁在他们手里,不背上后世的骂名。

人老了,左不过就是想要那么一点身后名罢了。

顾陌无欲无求,注定不是帝王人选,这点瑄帝知道,朝堂上下也知道,可是这天下除了瑄帝,就只顾陌一个姓顾的,他们把目光投向南宫衍,可终究南宫这个姓,名不正也言不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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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朝后,御书房内。

“传宁王。”

顾陌请完安后回了东宫,瑄帝思虑良久还是让内监去传了南宫衍进宫。

过不多久,南宫衍身着一身黑色王服进宫,没穿之前见薛相时的那身,与三年前相比,更显稳重。

“皇兄。”南宫衍行礼,瑄帝直接抬手免去礼数。

“起来吧。” 见到南宫衍来,瑄帝这才放下了威严,脸上多了一丝和善。

“皇兄召我前来,不知所谓何事?”

来之前南宫衍已经从赵要口中听说了早朝发生的事,他知道瑄帝召他无非就是为了他那个侄子。

“今日礼部尚书上奏,关于太子立太子妃的事,你有何意见?”

瑄帝摆了摆手让南宫衍坐下,还命人端了南宫衍最爱吃的点心上来。

“太子立妃关乎皇权,臣弟不敢逾矩。”

不出一句话,南宫衍又合手跪下。这种问题皇帝问大臣意见都没有什么,偏偏问他这个被风言风语传得满朝都是的“野心王爷”,怎么听都是一种试探。

“无妨,你我现在只当家事来说。”

瑄帝先是看着跪下的南宫衍愣了一下,接着扶起了南宫衍,拿起一块儿点心递到了南宫衍的手中。

南宫衍望着手里的点心有些失神,不过很快回神,没让瑄帝察觉。

“殿下性情皇兄最为了解,只怕是皇兄有心,太子无意。”

南宫衍用了最保守的回复,这是泠舒在他出门前千叮咛万嘱咐的话。不然要是依着他平时兄控的性子,瑄帝对他的忌惮不知又要多几分。

“朕想替太子培养新势,依你之见,可有合适的人选?”

话锋突转,瑄帝边推热茶给南宫衍边问,看向南宫衍的眼神意味不明。

“恕臣弟逾矩,确实有一人可荐。”

南宫衍看了看热茶,再看一了眼手里的点心,嘴角浅浅一勾,他本可以像泠舒叮嘱的回避,可他没有。

“叶家,叶轩?” 瑄帝心领神会。

“正是。” 趁着瑄帝转身,南宫衍将手里的点心悄悄藏进衣袖。

他的府里像这样一模一样的点心不少,都是瑄帝所赐,只因为他爱吃,只是不知从何时起,他便再也没有吃过了。

“可朕五年前便答应陌儿不让叶家涉入党争,君无戏言。” 瑄帝起身背手望向摇曳的烛火。

三年前中秋过后,顾陌与叶轩不辞而别离开,回宫后跪在瑄帝面前,用自己未来的自由只向瑄帝要了这么一个承诺。

而从那以后,顾陌再也没有出过宫,真正担起了自己身为太子的身份和责任,每日替瑄帝分忧解难,分担国事。

可终究是没见顾陌再笑过,朝政于他而言就只是一份做完就可以的工作,他并不在意这些于他而言有何意趣,只像一个提线木偶一般,瑄帝说什么就是什么。

身为帝王他自然是欣喜身边的人是这样的,可他身为父亲,却不希望自己儿子是这副模样。

“皇兄不如先问叶老将军,若是叶老将军有心让叶轩建功立业,皇兄也算不上食言,殿下也不会怪罪。”

“那你替朕去问问。”

瑄帝正色,像是早就有了这个主意,只等着南宫衍提出来一般,南宫衍只在心里笑笑,跪下领命:

“臣弟领旨。”

南宫衍没有告诉瑄帝,三年前他便已经问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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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王此次除了为殿下而来外,还想得老侯爷一句准话。”

“王爷请讲。”

“叶家日后是否真的想要远离朝政。”

南宫衍直言不讳,说忌惮不是假的,叶家即便不再参政,但在军中的影响力还是在的,他也是真心想得叶家在军中之势辅佐此时孤立无援的顾陌。

宋清风看向还在思索的叶老,没有说话。军中之事他不懂,他只懂治病救人,可他懂叶老,所以他并不需要替叶老去说些什么。

“在老臣回答您之前,王爷可否也回答老臣一个问题?”

叶老没有犹疑很久,南宫衍所问自顾陌出现时他便已经有了答案。

自己的孙子有多大的能耐他心里清楚,顾陌是个什么心性这几日他也看在心里,堂堂南国太子对叶轩如何真心实意他也明白。

即便他想要的只是让叶轩平凡安稳度过一生就好,但他始终没办法替叶轩做决定。

“看来这个问题,决定了叶家的去留。”

叶老没答,但眼神中已经给了南宫衍答案。南宫衍眼睛微眯,一副了然的模样:

“既是如此,老侯爷请问。”

叶老看了宋清风一眼,宋清风点了点头,叶老这才问出一直没敢问顾陌的话。

“王爷对那至尊之位是否有意。”

“没有。”

南宫衍毫无犹疑的坦言,这个问题他无需隐瞒,叶老纵横沙场杀伐几十年,自有自己的判断,他只不过告诉了叶老他想知道的事实罢了。

良久的沉默之后,叶老起身对着南宫衍拱手一拜。

“多谢王爷坦诚以告,叶家愿为南国誓死效忠。”

“有您这句话,本王替南国子民先行谢过。”

南宫衍手扶叶老的手,往后退了一步,对叶老深深一拜,行了重礼。

“王爷快请起,我年纪大了,日后轩儿如何选择,老夫都不会再干涉。”

他的孙儿,像极了他老子,认定了一个人,就是十头牛都拉不回。

今日顾陌为他如此屈尊,来日叶轩必定是会以性命相报。他老了,年轻人的生活,自有他们自己去过,只是,别再来一次白发送黑发的结局,他叶家,再承受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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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衍走在出宫的路上,抬头看着高耸的围墙,只能见到一线天。

他想,似乎也有很久没有见过那个憨憨的叶家小子了。

南宫衍出宫,泠舒驾车在宫门口等着。

泠舒下车,上前迎南宫衍,南宫衍远远的便露出了笑,不似那抹宫中苦涩的笑。

无论何时,每次,只要见到那抹红,总是能让南宫衍感到安心。

“去趟叶府吧。”南宫衍上车,吩咐车夫。

“你又多管闲事了。”

泠舒不用问也知道南宫衍这趟是去做什么的。

“算不上闲事,皇兄有旨不得不从罢了。” 南宫衍悻悻的笑着,试图避开即将发火的泠舒。

“但愿你皇兄能领你的情。”泠舒看着南宫衍从袖中拿出点心,又拿出一块手绢,小心翼翼的包起来,满脸不高兴的撇过头。

“我最爱吃这点心,只是很久都没吃过了。”南宫衍看着手绢里的点心眼神落寞,脸上的笑勉强又苦涩。

“…………”泠舒没有答话,依旧不理他,心里却是心疼南宫衍的。

“前几日不是家中来了书信,是家中有事?。”南宫衍请叹了一口气,转移了话题。

“无事,来来去去的就是那些事,不理也罢。”泠舒面无表情,只是提到家时眉头不自觉的皱了皱。

“你也该回家看看了。” 南宫衍脱下王服,换上了一身普通的衣服。

“你赶我走?”泠舒难得使了回性子。

“没有,我府里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只是伯父既然病了,你就回去看看,不用担心我,朝中之事我自会小心应付。” 南宫衍也是轻声细语的耐心哄着。

泠舒家来的书信,左不过就是那几个理由,每次都是家里有难或是父亲病重,总而言之就是要泠舒回家罢了,十年书信,封封不重样但意思就是那个意思。

泠舒都是弃之不顾,南宫衍偶尔看上两眼便替泠舒扔进鱼塘喂鱼,光这书信的纸就替他省了不少鱼粮。

十年前不催着他回家,反倒是十年后如此积极,不过就是想要支开他罢了。

可他泠舒自小便不喜欢听别人的话,尤其是南宫衍现在跟他说的,他半句都不想听。

泠舒忽然揪着南宫衍的领子,温柔的人也露出狐狸护食的模样,强烈的独占欲:“你是我的。”

南宫衍失了笑,抬手握住泠舒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虔诚又真挚:“我是你的,你一个人的。”

我宣布,这是我迄今为止字数最多的一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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