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下刚开始，晔城一中计划拍摄一组宣传片。

各个老师都积极推荐自己的学生，可事与愿违，报上去的大多都被刷下来了。

姜霁初对这些事不感冒，她有点社恐，想到挤在一群人里，对着镜头表情管理，她便紧张得手心渗汗。

所以尽管班主任黎娜再三游说她，她都不为所动，借口学习任务重回绝掉了。

念在她平日乖巧，学习上佳，班主任倒也不为难她。

只是遗憾道，“霁初，这可是个光荣无上的机会啊，别人想去还去不了呢。”

她便低头笑笑，不言语。

好友也劝告她，“霁初，你就去吧，去的都代表一中门面呢。”

“不去。”她毫不犹豫。

“这可是对你颜值的充分肯定啊，真不去吗？”替她着急，“整个学校就去两个女生，三个男生。”

姜霁初还念着下午的化学小测，心不在焉地问，“是吗？都有谁啊？”

“不确定，”挽住她的手臂，周珊风风火火的，“唯一确定的就是孟青青吧，就是高三那个，长得倒是挺好看的，就是太凶了。”

“哪个？”姜霁初没把名字和脸对上号。

“就是……，”思索着怎么形容，“你记得吗，上回咱俩在门口买文具时还碰上她了。”

“你说她啊，”姜霁初想起来了，“那我更不去了。”

上回在文具店结账时，人头攒动，挤得快喘不上气。

姜霁初几乎是被人群推着走。

过道里摩肩接踵，根本侧不开身。

孟青青路过收银台时，和姜霁初挤在了一起，她一向跋扈，俯视道，“矮冬瓜，你长不长眼？”

姜霁初虽性格温柔，但也绝对不是软柿子。她和孟青青对视了三秒，确认对方是在攻击她。

165的姜霁初，在172的孟青青面前，身高的确没有优势。

于是姜霁初转换了方向。

孟青青皮肤不太好，粉底液都无法盖住她的坑坑洼洼。

姜霁初故作天真状，软绵绵地吐出一句话，“狼牙棒，你讲话怎么这么暴躁啊？”

软刀子戳痛处最为致命。

孟青青霎时绿了脸，气得颤抖。她扬手，就要掀起一场风暴。

周珊正好赶过来结账，撞上她们剑拔弩张，冲着孟青青怒斥道，“你想干什么啊你？”

没表情时就像臭着脸，加上175的身高，直压孟青青。

孟青青形单影只，吃了瘪，只好翻个白眼，转身就走。

当时了解到前因后果，笑得前仰后合。

两人又提起这件事，周珊更是怂恿道，“那更要去了啊，你不得压她一头？”

“不去，”姜霁初回想起孟青青那睨视的眼神，冷哼道，“我怕我忍不住抽她。”

她笑得更欢了，“我怎么忘了这个呢，霁初，你小时候还练过跆拳道呢。”

“那你得下手轻点，给她留条小命。”

拍摄当天，班主任又将她叫进了办公室。

没等老师开口，姜霁初便抢先道，“老师，对不起，我真的不想去。”

黎娜叹气道，“霁初，你就当帮老师个忙吧。原定的高二女生生病了，拍不了了。现在定不下来人，你就去吧，给咱们班长个脸，好不好？”

“可是……”

黎娜循循善诱道，“霁初，你要是去了，不仅是咱们班的荣誉，也是高一年级的荣誉啊。你说是不是？”

姜霁初沉默着。

看老师这么为难，她有些心软。

最终她妥协了，“行，我去。”

“这就对了嘛，”黎娜喜笑颜开，拍拍姜霁初的肩膀，“你也当锻炼一下嘛，霁初。”

姜霁初问，“老师，那我一会去找谁集合呢？”

“一会儿化学小测结束，他们上自习，你就去教学南楼楼下，找教导主任。”黎娜给她写了张纸条，“你拿着这个去，就说是我推荐你去的。”

周珊趴在办公室门上偷听，见她出来，笑哈哈的，“霁初，改变主意啦？”

“对，”姜霁初佯装凶狠状，“让孟青青给我小心点。”

去化学组抱完小测卷子，姜霁初握着纸条回了班。

刚走到班级后门，听到班里炸了锅。

“连暮也去拍宣传片？谁说的？”

“真的假的？”

“我之前听说他不肯去啊。”

“货真价实，刚才去主任办公室偷听到的！”

路过她们时，姜霁初刻意忽略掉那片叽叽喳喳。

领头的付温琪却凑过来，没安好心道，“姜霁初，你不是说不去吗，怎么又去了？”

“……你怎么知道的？”她明明刚答应完老师。

“你就别装了，”付温琪一副参透一切的模样，说，“我都看到了主任名单里有你啊，别以为我们都不知道。”

……黎娜老师原来是走的先斩后奏的路子。

姜霁初震惊，但没开口。

她反问道，“你知道，所以呢？”

“不所以，”付温琪酸溜溜的，“姜霁初，你不是不想去嘛？怎么，连暮去了你就要去了？”

付温琪的小跟班帮腔，“就是啊，你以为你很好看吗，你去了连暮也不会注意到你的，我告诉你——没用！”

“你到底是不是因为连暮才去的？”付温琪又问。

看付温琪试探又嘴硬的模样，姜霁初觉得好笑。

但她也不擅长怼人，只是淡淡地回应，“跟你没什么关系吧。”

只听见身后的付温琪大声道，“那你的意思就是为他去的呗？”

“是不是啊姜霁初？”

“被我说中了吧！”

姜霁初统统当作听不见。

连暮也去。

连暮也去。

连暮也去。

姜霁初趴在座位上，反复咀嚼消化着这个事实。

她的手冰凉，放在脸颊上，忽地能感受到一股炽热。

答完化学小测，姜霁初提前交了卷。

她沿着侧边楼梯往下走，撞上几个打打闹闹的男生。

“听说南楼那边要拍宣传片，咱们也过去看看。”

“走走走，顺便去趟小卖部，你喝什么？”

“可乐可乐可乐。”

“行，那我喝瓶芬达。”

他们在楼道里跑跑跳跳，带来一阵阵轻盈的风。

姜霁初慢慢地走着，反正时间还长，也不着急。她从口袋里摸出小镜子，偷偷照了照自己，确认自己没有异常。

只是脸上有些紧张地泛红。

她不停地用冰手去捂，试图使它尽快降下温度。

今天赶上了个好天气。

刚迈出教学楼，姜霁初便感觉到了一股暖意。

三月下旬的晔城本还应带着寒意，而此刻却晴空万里，暖意盎然。

南楼旁的空地已经围了一圈工作人员在调试设备。

还有几个穿着校服外套的学生在凑热闹。

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会儿，姜霁初无所事事地站在原地。周围的人她都不怎么认识，偶尔有面熟的，也不过是打个招呼而已。

孟青青来的时候，身后还带着几个小跟班。她一副春风得意的模样，刻意炫耀道，“我也不是非要来，没办法，谁让全年级就我合适呢。”

“就是，孟姐这颜值是要出道的。”

“为孟姐打call！！我和孟姐锁了！！”

……真是小人得志。

姜霁初默默想。

等走近中心，孟青青才注意到还有一个女生。

她本以为是自己的一枝独秀。

“不是说高二那女孩生病请假了吗？”

“对啊……”她身旁的短发女生压低声音，“孟姐，你不是给她水里加泻药了吗？”

“废话，我特意加大剂量了，保证她三天下不了床。”

短发女生惊叹，“孟姐，还是你强啊！我都不敢去。”

孟青青睨了她一眼，充斥着不屑。

“好像不是她，是另一个人，”短发女生上上下下审视了遍姜霁初，得出结论，“看校服上的字，她应该是高一的。”

“是吗？”孟青青半信半疑，她根本没认出来姜霁初，“那她也别想抢我风头。”

“连暮，这女的是你们同级的？”

等到连暮卡着点过来，孟青青往连暮身边凑。

作为全场唯二的女生，孟青青此刻对姜霁初充满了敌意。

连暮头也没抬，和一帮男生凑在一起聊游戏。

“连暮，我问你呢。”

“什么啊，”连暮抬眼，不耐烦地扫了眼孟青青，“我不知道，别问我。”

拍摄开始，连暮顺理成章地站在了C位。

教导主任在一旁指挥队形。

“来，孟青青，你往边上站一站。”主任检查着效果，“对，就这样，然后穿白鞋的那个男生也往右换一下。”

“还有，穿白鞋的那个女生，你往中间站。”

姜霁初低头看了眼鞋，指了指自己，“我吗？”

“对，就你。”

几个人都动起来，她跟孟青青擦肩而过。

电光火石间，孟青青认出了她，咬牙道，“是你？你还能来这？”

姜霁初低头，不言语。

她性子偏软，不喜欢跟别人吵架，更何况是在教导主任面前。

“我跟你说话呢？听不见啊？”见姜霁初不回答，孟青青恼了，直接上手去拽她。

姜霁初往旁边躲，小声道，“你别碰我。”

“怎么的？我就碰，”孟青青执意要拽她，加大了手上的力气，“你装聋作哑的是什么意思？你不是挺横的？”

姜霁初痛得嘶地抽了口凉气。

“孟青青，行了吧你。”连暮拧了下眉，厌烦道，“你不想拍你就走。”

连暮的声音更大，吸引了一众的目光，孟青青吃了瘪，总算消停下来。

换好队形后，姜霁初就站在连暮右侧。

他们只隔了十几厘米的距离。

连暮身上的清香直往她鼻腔里窜。

随着他动作的起起伏伏，那股香气也不断变化。

由淡转浓。

他的气息不停地扰乱姜霁初的心绪。

录到最后，“晔城一中欢迎你”这七个字，姜霁初几乎是机械性地说出来的。

肌肉跟着摄像机走，而大脑全然被连暮的味道而侵占。

熬到夕阳西下，终于等到教导主任满意，大手一挥放他们离开——

“今天先到这！解散！”

其他人一窝蜂地凑过去看效果。

连暮着急去踢足球，没再掺和，径直往操场走去。

而姜霁初着急回班，他们反倒顺了路。

余晖洒在连暮的背影上，金光灿灿。

平直的林荫道上，光影重重。

柔光使他的轮廓也变得柔和起来。

他们仅仅离着三四米的距离。

甚至能看到他的发丝摇曳。

姜霁初仍能闻到那股清洌的气息，烟草味中带着些茶香，猛然间，姜霁初想起了那款香水的名字——“大吉岭茶。”

那句广告语也很出名——是他穿过磅礴大雨拥我入怀。

连暮的白衬衫，究竟有多少人闻过呢？

他会拥多少人入怀呢？

姜霁初偷偷地想着，又隔几秒紧张地抬头，怕连暮看穿她的胡思乱想。

直到连暮左拐穿进操场。

她放慢脚步，凝望着连暮逐渐缩小的身影，决定报名艺术节演出。

刚才听说，连暮也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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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反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