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必然会跟古装剧里出现的场景不一样。剧里的景儿再旧那也是现代人搭出来的，内里用的可是升级换代过几百年的排水管道和砖体烧制技术。
现在，呈现在江玄风眼前的是一个没有这些东西的古代社会。
因为有专门收粪水的人，所以城内的污水处理设施和排污管道几乎不存在；但收粪水的人收不完一座城的粪水，因此不少人将这些污秽之物或沿街倾倒，或倒入护城河中。天冷时，大雪一盖，那些腌臜物事全被遮掩，味道尚能入鼻；天热时，污水跟烧沸的浓汤一般，气味儿乱窜，也就富贵人家居住的巷子能好一些。贫民住的区域，几乎每年夏季都会爆发一场疫病，无名尸骸遍地皆是，住在那处的孩童玩耍时总会翻到一些骸骨，也是见怪不怪了。
现下正是天热时节，田里的作物又不需要那么多的粪水，这城中的卫生状况自然特别糟糕，让江玄风充分感受到了何为“遍京师皆粪无我便处”。
——哎，别说拉屎了，就连下脚也得小心些。
陈覃予倒是想改进这些，但他年纪尚幼，又无功名傍身，搞基建也得有技术和门路才行。因而他没好气地答道：“这不就是因为想建沼气池来解决问题，才遇见的你吗？”
江玄风喟叹一声：“这是沼气池能解决的问题吗？这是需要积极发展工业才能解决的问题。”接着，他没好气地说，“算了，先看看沼气池的规划吧。”
两人前脚出门，后脚回府。
陈覃予拿出从梁宥朝那里搞来的北京城地图，展开后指出广宁门外的一块区域：“我前些日子跟顺天府签了一份发展合同，要在这里养殖牛和猪。我打算在牧场外建一个沼气池，先搞个试验。一方面是用来沤肥，一方面是看看沼气池能不能用来供暖和发电。”
江玄风：“沼气池当然能取暖和发电，但它不稳定。”
“我也知道不稳定，可关键是稳定的煤炭、天然气，我不知道怎么开发啊！”陈覃予无奈地说。他以为江玄风应该赞同这个道理，谁知道对方回了他一句：“你也不需要知道啊。”
“？”
陈覃予慢慢地转头看过去，只见江玄风双手抱胸地说：“按照流程，现在那边应该会给你一堆实验设备，用来监测我的状态；在监测期间，他们也会不断地做一些动物实验，确定这边是否会有危险。这个流程，那边至少得持续半年，在这里就是五年的时间。所以，理想状态下，最多再有六年，那些开发资源用的设备和人才就会穿越过来了。”
这真是陈覃予想都不敢想的状况啊！
“你确定？”
怎么有种孩子才出生，就要去参加马拉松比赛的感觉啊？
江玄风万分肯定地说：“第一，地球所剩的时间不多了；第二，我们得抓紧你还活着的时间。”他双手搭上陈覃予稚嫩的肩，“所以陈覃予同志，务必活久一点！”
这番前景让人无比动容！
但这并不是说，五年的空白期可以得过且过。
沼气是很不稳定，但作为过渡设备来说，也足够了。
第二日，陈覃予先带着江玄风去办了户籍，将他登记为自己失散多年的哥哥。接着，他带江玄风去实地考察，确定养殖厂和沼气池的建设规模。
顺天府划给他的地方，核心区域是一片草场和林场，周边则是一些荒山野地。陈覃予打算模仿现代化的农场来建设，那些荒山正好可以用来采石采砂，用作建设原材料。如此一来，水泥和砖瓦的制作也可以被提上日程了。
江玄风是农业方面的专家，只能对农业及相关设施的发展给出中肯的意见。
其他工厂的建设便只能由陈覃予在脑子里搜索出解决方法。资料很清楚，该怎么建设也拟出了一个大纲，甚至需要用到的设备在淘宝上都能买到。
但工业是一条环，环环相扣，陈覃予越是去了解，越是发觉个人的力量是如此单薄。仅靠他和江玄风两个人是没有办法做到又提供建设方案，又监督工厂建设，还要给工人做技术培训的，更不必说在短时间内就将京城旧貌换新颜。
“废话！人民才是历史真正的创造者。”江玄风一边发表着自己有关“人民史观”的感言，一边手不释卷地看着一本路边摊买来的龙阳风月小说。明明前几天他还沉迷着发展建设，结果刘风带他出了趟门后，整个人就变了——像缺了水的鱼，之前的奋斗，只是变咸之前的垂死挣扎。
让陈覃予不仅怀疑他穿越到这个地方来的真正目的。
好在沼气池和畜牧栏的初步建设方案已经制定出来了。
陈覃予便依葫芦画瓢，照着方案雇工人砍树、采石采砂、挖坑砌墙。因人力廉价，几乎每个程序都能找到上百个的精壮的劳动力。不过多久，畜牧栏和用来堆积粪便的池子便搭建完成。
陈覃予不敢托大将20万两白银的合同一次性投入完毕，索性便分成三期执行。
第一期，他准备养500头牛，1000头猪。时空不同，时代也不同，他不确定这里会不会有没有猪瘟、口蹄疫之类的畜牧传染病。
恰巧这期间地球那边在不断地传输动物，做动物实验。陈覃予便让他们去帮自己签下了牛和猪的订单。
很快，跟这个时代完全不同的白猪仔和牛犊出现在了畜牧栏里。
与其一同出现的还有一套养殖说明书。
明明有江玄风这样一位畜牧业的专家在，对面却还传来一套说明书。陈覃予直觉出这批家畜可能不一般。他便让刘风去把深陷教坊司和南风馆的江玄风找来。
果真，江玄风拿着说明书，又对照着猪仔们看了半天后，笑了：“这效率也太高了吧！还没有做完动物实验，那边就开始活用时间差了。”
他告诉陈覃予，这批猪仔分成两个品种，其中100头是生物科学那边新近研发成功的“基因编辑”猪，主要作用是来做猪器官的异种移植研究，研究方向是猪器官移植到人体后是否存活且发挥作用，从而解决目前世界上人器官不够用的局面；另外的200头也是新近的研究成果——“超级基因”猪，这种猪免疫大多数猪类传染病。传来这个未知的时代，既能免除一部分患病的风险，也能实验一下这种猪的经济价值；还有700头是从国外进口来的种猪和母猪。
至于牛，就是比较好的黄牛品种而已。
陈覃予心中一喜。地球那边直接在源头便帮他解决了一部分麻烦，那可比他和江玄风两人单打独斗好太多了。
在各方都忙忙碌碌中，时间来到了三月。
畜牧栏里的猪长势喜人。因为自身基因优良，目前没有疫情发生。有个别猪仔死亡也是因为农场设备简陋，在保温方面没做好工作。
牛犊们都长大了许多，但毕竟是冬季，牧草不丰，个头自然比地球的牛差了些。
还有期待已久的沼气池，也在春季气温回升后，开始运作起来了。
跟传统发电设备相比，沼气池的发电量很不稳定，且发电量较少，但连接上储电设备，再加上一部分光伏发电设施后，用于整个农场的电器运作是完全够了。
鉴于此，皇帝在某日不升朝，直接组织官员们来农场参观学习。
这可把不少不事农耕的官员们给弄蒙了。不管是又白又肥的猪，还是结实健硕的小牛，抑或是干净整洁的畜牧栏，他们都觉得这些看起来挺好的，但具体好在哪里，他们又说不出来。
好在还是有接地气的官员在。
工部尚书白守义首先点出了此地的不同。
“陛下，老臣见此地明明是饲养猪牛的腌臜处，却不见多少粪便，甚至比京城里好些地方都干净不少。”白守义眯眼看向陈覃予，“是汝已知今日要面见天颜和百官，便着人特地打扫？”
一直陪同参观的陈六郎先行了一礼，才答道：“回大人，小人的确得知今日之事，有提前命人打扫过，但平日里此地也不见多少粪便。”他转身示意刘力去把水阀打开，再叫人把水管拖过来。
很快，穿着下水裤和雨靴的工人便拖着水管过来了。
猪栏里的地砖有缝隙，下面是专门用来承接粪便的一个有坡度的水泥槽。一般来说，猪排便后会弄脏部分地砖，所以需要工人们先清洗各个猪栏里的地砖。
众人只见刚被一只猪弄脏了一点的地砖在水枪的喷射下，很快就干净了。
这时，工人举手做了个动作，示意刘力开水阀。
先是隆隆的水声，再是水流冲刷过地面的声响。官员们通过地板的缝隙看到水槽里的粪便在水流的冲击下，全都被水带走了。
这……
白守义再次提问道：“不知这些粪便被水流带往何处？”
陈覃予：“白大人稍安勿躁，小人稍后就带陛下和各位大人去参观那处。”
来了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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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第四十四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