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没有回音吗?
在要离开的最后一日,连见一面也是奢求吗?
连千赫向着秦国驻扎的方向遥望,他离最想见的那个人的距离甚至不足百步,然而,就是这么短的距离,于连千赫言却似天堑。
理智告诉连千赫,他和阿晴早就结束了,在很多年前就结束了,又为什么还是会这么不甘心?明知道身份有别,她早已是秦国的贵妃,是他人的妻妾,见一面也是徒劳,为什么还是会如此失望?
黄昏将至,冷风乍起,自带一股冷意。这股风实在是放肆,吹得连千赫鬓角的两缕长发飞扬,吹得他的衣衫猎猎作响,也将本就单瘦弱的他整个人衬得越发单薄。从上午到下午,再到黄昏,不吃不喝,他自苦的朝着晴岚的方向站立,做着无谓的等待,奢望他爱着的女子的垂青。
是奢望,也是无谓的挣扎。
从连千赫再一次遇到锦晴岚之后,在迟迟得不到她的回信之后,在晴岚将过往的一切抛却只剩他还在苦苦铭记的时候,在更早之前,一切都已经注定。
阿晴你对我视之无物,我不许——
阿晴你怎么可以这么轻易的就放下了我们所有的过往呢?你都不想质问我一下吗?是不是于我,连愤恨你都觉得不屑?秦启尊对晴岚很好,但是知道这一切的连千赫却并不开心。明明一直盼着阿晴过得好的是连千赫自己,但是知道了越来越多的秦王与贵妃之间的消息,他的心情却越来越糟,好不甘心啊,不甘心他在阿晴的心中成为过去式!
正是出于这种心态,连千赫这才会一封又一封给晴岚写信诉说思恋,哪怕他知道这对秦国贵妃的她不利,他只是不愿看阿晴和秦王心心相许。阿晴本身就恨极了他,在秦启尊和她之间扎一根刺,阿晴再恨他也无所谓。只是,连千赫不曾预料到的是他所有的信件全部都石沉大海,再无音响,甚至于秦王对此都未曾表现不悦。连千赫所作的一切,被这君妃二人视做无物,衬得他所作的一切无理取闹般的慌缪。他是这夫妻二人之间作祟的小丑,面目丑陋,不堪入目。
丑陋啊,连他自己都认为真的很丑……
连千赫问自己,他是怎么一步一步走到了这种地步的?
后悔这个词,连千赫念了千万句,却改变不了他和阿晴的现状,他亲手斩断了他和阿晴的姻缘,将她推远,却妄想受到伤害的她会待他一如曾经。
这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可是,如今他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那时年轻,清高自诩,借着使臣的名义,高高在上的贵公子肆意的挥洒自己的才智,以自己为引,在锦国的王都之中做局搅动风云。自以为是弈棋者,却不想他亦是棋子本身,以戏耍的姿态算计与阿晴相遇相知,最终作茧自缚,将自己的一辈子赔了进去再无翻身可能。连千赫终究是料错了自己,也看轻了她,他以为他可以做到满不在乎,也自以为是的认为柔弱的阿晴根本翻不起风浪来,最终满盘皆输,万劫不复。
从此,连千赫再也不是那个连千赫了,行尸走肉,说得就是他。连千赫苦笑,他的□□还活着,但他的心却一直活在从前,活在昔日和阿晴的朝朝暮暮间。
连千赫在想着锦晴岚,而君妃二人间也在谈论他。
“呐,深情溢于纸间,看不出来,连千赫竟还是这么痴情的人呢?”
说这话的秦王,但秦王并无问罪的意思,这话调侃的意味更浓些。事实上,若不是秦王阻止,这信该和之前的信件遭遇一般被毁的待遇,而不是出现在秦王手中。比起最开始收到来信的惊怒,此刻的晴岚则要淡定的多,对于秦王的话语更是直接视而不见。
对着自己的女人读其他爱慕者的来信,秦王也是独一份了。当然,秦启尊这么大度,也是因为晴岚对连千赫的无视,若晴岚在乎连千赫,秦启尊又该是另一种态度了。
秦启尊自然没有这么无聊,此刻前来,也不是为了信件来的,这么说也不过是恰逢其会,见晴岚不搭理他,他这才开口:“清平盛宴,爱妃可有意前往?”
“该见的人已经见了,清平晏自然有该去的人去。”晴岚摇头,“妾就不去扫兴了——”
“这样吗?我还以为爱妃是为了避着来信的人呢?”
“大王!”晴岚不悦,“玩笑适可而止吧……将他和吾妹放在一起,令人恶心。”对于连千赫,晴岚远做不到她以为的不以为意。
“寡人知道了。”秦启尊还是愿意给晴岚这个面子的,“爱妃的妹妹吗?鬼谋金仲宣,寡人也想见识一下。”
锦国的华阳公主,鬼谋金仲宣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坐在王驾上,秦王依然在想这个问题。对于妻妹华阳公主,秦启尊不可谓不好奇,也无法不好奇,在见识了锦国的云山公主后,她作为云山公主心心念念的妹妹,秦启尊不好奇都难。
目送秦启尊的车架离开,连千赫忍不住目露失望,尽管就算晴岚出现,连千赫还是什么都做不了,但失望之情还是忍不住浮上连千赫心头。若是阿晴参加清平晏,他还有机会做些什么……如今,他也没有参与清平晏的必要了。
连千赫明白,这大概是他如今能离阿晴最近的时候了,哪怕什么都做不了,他还是忍不住贪恋这一刻,最起码,他知道,他的阿晴就在他触目可及的地方。失望之后,不甘涌上心头,阿晴,你就这般绝情,连见一面的机会也不给我吗?
想起刚刚离去的君王,连千赫心头的不甘越来越强烈,他问自己,甘心阿晴忘了自己和秦王恩爱的度过余生吗?
连千赫不甘心,他眼眸中是不计一切的疯狂。
阿晴,不爱了,我也不要你无视我,淡忘我们的曾经,若爱无法奢求,那我宁愿你恨着我,刻骨铭心的恨也许比爱会更深刻,连千赫如是想。
夕阳西下,夜色未至,灯火却早早燃上,清平晏尚未开始,赴宴的人却早早到来。不同于在驻扎处举办的开幕晏,此次的清平晏竟设在了白国王宫,小桥流水,雕梁画柱,一派南国景象,哪怕迁都多年,白国的宫室还是曾经的南国风味。
比起会盟开幕的热闹,今晚则肃穆的多,这肃穆并非说的是宴会的氛围,完全是因为清平晏当日戒备森严,与前些时日的与民同乐全然不同。但放松也是真的放松,没有意外的话,历界的清平晏都算放松,毕竟该谈的早已谈完,会盟又即将结束,此晏无非是诸侯及天下英才交流感情之用,清平之名更是对会盟最好的期盼。不固定的座位,随着湖面廊桥所设的高低起伏的座位,人为的模糊了地位的差距,也不经意间避免了不必要的纠纷。
几十人的清平晏,缺一人的小桌,灵活可变的位置,可谓相当的没规矩,也大概是白国的有意为之,该试探的早就结束,自在的交友,风雅休闲的结束清平晏,这就是白国最好的诉求。
就如同现在,与兰轩坐一桌的是白王后和金初阳,一丈多远的小池对面齐靖宇和连千旭及慕容熙正在交谈着些什么,相邻的小桌上秦启尊和未明在对弈,白王乐的自在观棋,紧邻着齐靖宇的是无名师徒和常错……
晏未开,气氛已然热烈起来,只是兰轩这一小桌气氛实在不像话。
“看来这些年王后过得很不好呢?”兰轩言笑晏晏,说出得话却一点儿也不客气,“也是,连家和白王室,这权力之争又岂是联姻能缓和得了的!”兰轩的话像一把把刀直插白王后连凤英要害,“一个您的兄长连千赫,一个您,看来哪怕是嫡枝也不过如此,都是为他人作嫁衣的存在——”兰轩的挑拨显而易见,对着连千赫这个罪魁祸首的胞妹,哪怕知道她也是个可怜人,但是兰轩就是忍不住去迁怒,“王后您倒是甘之如饴,也无怪白王对您如此作为。”看清连凤英眼中的愤恨,在她开口前兰轩又道:“也是,你们兄妹俩为了连家,自己又算得了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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