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靖宇有些不可思议，表情嫌恶，难道还有人选那个持匕割喉的傻瓜？

兰轩重复问：“为什么选文王？”无忌公子贤明天下，有大义，是真正的君子。即便不赞成他自刎而死，这明晃晃的嫌弃是怎么回儿事？

“面对秦安王的忌惮，你会如何？”

兰轩语噎，她做不到公子无忌那样，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以德报德，以直抱怨，如是而已。”齐靖宇用扇子挡住嘴角的嗤笑，本性自私的锦兰轩即使做不到公子无忌一般大公无私，还是会下意识的欣赏公子无忌这样的人，这就是人性，复杂的人性……就像齐靖宇自己，明明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也不希望自己逊于他人。自己喜欢与人相斗，获胜后的欣喜也占了一部分吧！只是，到现在即使胜了，也很难在他心中激起一丝涟漪了。

齐靖宇脸上的嫌弃之色太过明显，饶是不会察颜观色的程锦也看得出，面对自己的偶像，是不容他人质疑的，程锦大声道：“无名公子最厉害，其他人比不上他！”

程锦这话说得掷地有声，想让人忽视都难，齐靖宇不懂，一个被无名抛弃了的孩子，这么维护无名干什么？

听了这直冲凌霄的喊话，兰轩只是会心一笑，拿公子无名作目标，也没有什么不好，不是吗？

“臭小子，你懂什么，这天下多的是有才之士，无名还算不得第一！”

“无名公子最厉害，就是天下第一！”对于这一点，程锦坚信不疑。

公子无名的名声响亮，未明也不差，齐靖宇不懂，这两人程锦都曾有一面之缘，为什么无名就成了天下第一？齐靖宇举例：“最厉害？那始皇算什么？”

面对齐靖宇的问题，为偶像程锦据理力争，“这不算，始皇又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这倒也是，于是齐靖宇又问：“既如此，未明也不差，你为什么不说未明天下第一？”

“这、这……”程锦一瞬词穷，半响儿强词夺理道：“我说的是江湖方面，在江湖上无名公子就是天下第一！”

“江湖方面？”齐靖宇挑眉，“奕凡在江湖中也久负盛名，无名怎么会是第一？”

锦兰轩只当公子靖是为了逗程锦玩，颇有兴致的看着他们俩争辩。

经过刚刚的争论，程锦也不怕他，“无名当然是天下第一，我又没见过奕凡，谁知他是不是徒有虚名？”

“名传天下，又怎么会是徒有其表？”

“你不知有一个词叫‘金玉、金玉……什么外，败、败絮……’”本来很有气势的一句话，此言一出，气势去了大半。

兰轩提示程锦：“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对，对，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谁知道他是不是个大骗子！”尽管这话毫无逻辑可言，为突出气势，程锦还重重的点点头，那个叫奕凡的家伙肯定比不上公子无名的，他放豪言：“无名公子要是天下第二的话，谁又敢称天下第一？”

“骗子？”

不知是不是锦兰轩的错觉，明明此时公子靖面色安然，可兰轩总觉得这声音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我是说有可能，可能……”

齐靖宇打断程锦未出口的话：“未知其貌，不予评价，这么浅显的道理你都不懂吗？”

“我不管，”在无名的问题上，他一丝一毫也不会妥协，他耍赖道：“天王老子来了也是无名公子天下第一！”不要试图和熊孩子讲道理，尤其是在他认准了某个道理时，要知道熊孩子是不讲道理的。哪怕程锦算不上熊孩子，在质疑对象是他所钦佩的恩人，他敬仰的对象时，无原则的近乎耍赖般的维护是他对无名所能做出的最大感激。

“咦？”齐靖宇深吸一口气，这是谁家的熊孩子，怎么就是油盐不进呢？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熊孩子和锦兰轩一样难对付，他尚未想好作何反驳，只听对面程锦满不在乎的继续说：“无名公子天下第一，不接受任何反驳——”

哪怕知道不该和个孩子去计较，哪怕一再告诉自己不要试图和耍赖是熊孩子讲道理，齐靖宇还是噎得不行，只觉胸口卡着一口郁气，上，上不来，下，又下不去，甚是难受。天知道，他与北疆名将耶律楚奇对战的时候都不曾有这种感受，这该死的胜负欲，今天竟被一孩子给气着了，熊孩子给他等着！

“天元，接着。”说着，齐靖宇将桌子上的茶杯向着湖面抛了出去。

只见齐靖宇的声音刚落，立于小亭前方的一位黑衣人如鬼魅般飘了出去，他步履轻盈，即使登萍踏水，也如履平地，水面上只有轻微的水波。他微一躬腰，双手接住茶盏，接着就是一个利落的转身，向着小亭的方向而来，进入湖心亭，黑衣人单膝跪地，双手奉上茶杯，齐靖宇接过后，他又退了回去。

程锦眼尖的发现，公子靖手中茶杯里的水一滴未落，黑衣人的鞋子也没有湿。他用火热的目光盯着叫做天元的黑衣侍从，眼睛一眨也不眨。

“如何？”

“厉害！”程锦非常用力的点头，证明他所言非虚。

锦兰轩一下子就明白了齐靖宇的想法，只是他终究会失望的。

“与无名公子相比呢？”

“无名公子最厉害！”

齐靖宇看了看程锦，又看到兰轩眼里的打趣，一时也有几分好笑，真叫这熊孩子给气着了，竟和一个孩子较真了。

“公子，能叫他教我吗？”程锦即使是在问齐靖宇，他的视线也没有离开天元。

“想学？”

“嗯、嗯。”程锦这才会过头来看齐靖宇，他一边说，一边点头：“想学，想学，当然想学！”

“学武可是很苦的——”

“我不怕苦！”程锦急急的打断齐靖宇的话，“我不怕吃苦的，真的，我不怕吃苦的！”

“给世子添麻烦了，程锦的话当不得真。”锦兰轩开口，武功高强的人总是能请到的，可有些事……

“哪里，”齐靖宇并不理会兰轩，反而对着天元道：“天元，从今天开始他就是你的徒弟了，你给我好好操练他，他可是要成为像无名一般的人！”

“是。”黑衣侍从回道。

“耶！”程锦跳着找天元去了：“师父，师父……”

事已至此，兰轩叹一口气，已经没有阻止的必要了。

齐靖宇看着蹦蹦跳跳的程锦，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这可是这孩子自己撞上来的，可怪不得他，对付不了锦兰轩，还教训不了熊孩子——

许多年后，无论是作为江湖上疏朗豪气的一代大侠，还是作为新朝赫赫有名的在册名捕，不乏有人问及他武学经验，他都忍不住为自己拘一把辛酸泪，往事不堪回首月明中！如果说锦兰轩接手的教育是温情脉脉寓教于乐的，那么公子靖插手的教育就是炼狱模式，那真是往死里操练啊！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做不到，而资质并不算出众的程锦最终能取得如此傲人成绩，可以说完全归功于齐靖宇对他极限疯狂的压榨般的学习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