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居算是这段时间齐靖宇最常呆的地方,他一本正经的端坐棋盘前,眉梢紧蹙,整个人一动也不动,只出神的盯着眼前的棋盘,不知在想些什么。
未明一踏入玲珑居,就看到这么一副场景,他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棋局扰了承宗的心神,连他推门而入也未曾发现。待走近了,未明才发现承宗的视线根本就不在棋盘上,他的两眼根本就没有焦距,这分明是走神了。可是,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才会让承宗如此失神?
未明在公子靖对面坐下,将手在齐靖宇眼前划过,并出声唤道:“喂,想什么呢?”
“啊?”被未明呼唤,齐靖宇才如梦初醒。他的脸下意识的绷紧,呡着嘴,显然对他刚才的表现很是不满。只是待他看向未明的时候,又恢复了一派平静之姿,“你怎么来了?”
未明反问:“怎么,我不能来?”说完,他甚有兴趣的看着眼前的棋局。
“自然能来,只是你舍得你家的母老虎?”齐靖宇嗤笑,未明哪里都好,就是看人的眼光不怎么样。
听到‘母老虎’一词,未明有些无奈,他家夫人只是彪悍了一些,还算不上母老虎,她只是爱好囧于常人罢了。但未明也不曾辩解,只瞟一眼齐靖宇,郑重其事的说:“阿月很好。”
这下换齐靖宇无奈了,未明家的母老虎脾气火爆不算,还动不动就把房子炸了,听说,未明这个月都第四次修房子了,这也叫好?也只有未明受得了她,他感叹:“反正,在你眼里她的一切都是好的——”
其实,齐靖宇也不明白,未明论才,当世四杰之一;论智,计谋手段当国士;论名,名满天下人皆知。且秉性温和,容貌俊秀……这样的未明怎么会栽在一貌丑无盐的怪女人身上。好吧,这话有些偏激,那母老虎只是长相平凡如路人,不对,她只是面貌清秀不出彩,也不对,她其实长得还不错,只是不如未明罢了。可就算那母老虎有几分本事,也不是他们在一起的理由吧?怎么看未明都和那特例独行的母老虎不搭边,可这样的两个人偏偏就搭对了眼,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啊!
想到阿月,未明的眼里满是温柔,反而掩去了他本性中的严谨肃然。他觉得阿月很好,要是承宗不老是奚落阿月就更好不过了。不过,想到阿月对承宗的那句‘那个自私自利假仁假义不务正业的猪扒皮’的评论,他还是有些忍俊不禁,阿月撅着嘴为他鸣不平的样子真可爱……
看着眉梢上扬,如沐春风的未明,齐靖宇有些牙酸,又来了,那女人究竟有什么魔力,一提起她未明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他忍不住问未明:“那女人就这么好?”那女人琴棋书画半分不通,诗词歌赋更是如对牛弹琴,她与未明真得有共同语言吗?
“阿月很好——”未明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坚定。
“知道,知道,她一定是对你施了巫法才令你对她这么死心塌地。”情之一字,果然最是难猜,他不由地恨恨的低声咒骂:“感情就是麻烦!”
“什么?”未明追问,感情?承宗竟提感情?一向冷情的人竟提了感情?虽未听清后面的几个字,但承宗提及‘感情’二字还是让未明感到不可思议。承宗对感情一向是嗤之以鼻的,他认为对绝大多数人而言,两个人相处就是利用与被利用。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存在背叛也只是给予的筹码还不够!现在,自认无心的人竟提了情?
“没什么。”齐靖宇答得飞快,至于他心里怎么想的就不得而知了。
显然,齐靖宇的话并不能让未明信服,未明饶有兴致的问:“怎么,承宗,你开始相信人间真情了?”
齐靖宇也知道,他刚刚的表现太刻意了,根本瞒不过未明。其实和未明谈谈也没什么不好,兴许会有意外之喜。见未明发问,也不回避,回答道:“怎么可能!”
齐靖宇这样回答,未明也不失望,若是那么容易被问出心事,那也不是公子靖了。他再问:“那是金齐联姻?”齐王向承宗施压了?
“可以这么说。”事情确实是从这儿引起的,齐靖宇虽然已经理清了自己的思绪,他对锦兰轩的确存在兴趣,是棋逢对手的惺惺相惜。可是脑海里总是冒出他的择妻标准来,想来想去,他见过的女子中符合他条件的也只有一个锦兰轩!难道是他的要求太高?当然,齐靖宇不会认为他的要求很高就是了,他甚至为想到妻子下意识的代入锦兰轩找到了理由,一是锦兰轩差点成了他的未婚妻,二是她实在太符合他理想中的妻子的模板了——
现在他想的是排除锦兰轩去哪里找这么一个女人,毕竟将来要母仪天下的女子怎么能随随便便呢?
未明微愣,他只是随便一问,但怎么可能是齐金联姻?这个问题根本不可能使承宗如此困惑,可承宗这么认真的表情也不像是在撒谎,一时间他都不知道该如何问了。
未明正踌躇该如何进一步询问时,只听齐靖宇又说:“毕竟我的冠礼早已举办多年,而二十岁也到了该娶妻的时候,哪怕我曾说过‘天下未平,何以成家’的话,也不该再拖了,订下来,也就不会还有人妄想着齐金联姻了——”
是,礼记言:‘男子二十而冠’,但实际上,提前加冠者比比皆是,加冠,才是一个男人成熟的标志,而公子靖的加冠礼更是在他一举击败北疆名将耶律楚奇后早早举行。与早早举行的冠礼相比,他的婚姻却是一拖再拖,晚的不合常理。若不是那场不为人知的被拒了的联姻,他的婚事也不会拖到现在,于世家子弟而言,二十多岁婚娶并不算晚,可对王族子弟来说就真得算非常晚的了。
即便如此,在未明看来,为了转移别人的视线订婚,这不符合承宗的一贯作风。以承宗的手段地位,解决这件事虽麻烦却也算不上难题。不过,承宗能想到订婚也是好的,遂开口:“你想要个什么样的未婚妻?”
齐靖宇越想越觉得订婚是个好主意,都怪金初阳那个女人,一大把年纪了(其实金初阳今年二十又三,虽说在女子中算是超大龄未婚女了,但不是有‘女大三,抱金砖’的说法吗?况且她背后有整个金国作嫁妆,谁在意年龄啊!)还不嫁人,害得他还得先找未婚妻,常错那家伙是怎么搞的,喜欢就拿下来,就这么点儿手段还想缠着自己叫师兄(他从来就没叫过),门都没有!听未明询问,他也将他的择偶标准如实以告:“我要求不高,真的。她容貌不求倾城,但起码要耐看;性格不求温柔如水,但也不可泼辣;处事不求多圆滑,但也不能给我惹麻烦;遇事不求沉稳,但也不能惊惶失措……最好是美貌与智慧并存,才华与能力并重!当然她的性子绝对不可是那种一板一眼的无趣样子,也不能是娇柔造作模样,这要求不算过分吧?”
不高?不算过分?呵呵,未明才不会这样认为,前几条就不说了,那个标准太模糊,不好界定,但‘美貌与智慧并存,才华与能力并重’,这是要求低吗?全天下也没几个好不好!还性子不能一板一眼,也不能矫揉造作,承宗以为有才华又貌美的女子是地里的野菜呀,一茬茬的,多到可以任君挑选。未明没好气的出声道:“我会把你的要求如实散布出去,相信此消息一出,承宗你就不会再遇到逼婚的人了——”完全是你要求太高给吓退了,不过也许也只有这样的女子才配得上承宗。
传播出去?齐靖宇皱眉,他罕见的迟疑了:“这样真得好吗?”
“这不是最有效的方式吗?既可以堵住悠悠之口,又可以替你筛选择妻,否则如大海捞针,如何探寻?”
齐靖宇发现未明说得他竟无言以对,他那一向聪明的大脑也停止了运行,连未明设下的如此明显的陷阱也不曾察觉。
未明眼里闪过讶异,原以为这热闹是看不成的,没想到成宗竟就这么答应了?
屋里意外沉默了下来。
齐靖宇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道:“秦国停战休整了?”
“这你也知道?”未明一知道消息就过来了,没想到承宗未卜先知。
“这还用想?若不是重要消息你也用不到亲自前来,何况凛冬已至,严寒就是一个大问题,燕国的冬天可不是一般人能扛得住的!”说完,齐靖宇耸耸肩,戏虐道:“难不成你还想让秦国独吞燕国,那也太便宜秦启尊了!”谈及正事,齐靖宇可是清明地很。
未明正是为了这事前来,他苦恼道:“大军未动,粮草先行,拿下锦国我们几乎不曾损耗,而楚国咱们更是一举趁虚而入,虽有消耗,与这些年的修养生息相比,也不算什么。如今粮草倒不算问题,只是进兵的借口呢?”
“这还要我想?”齐靖宇惊讶,好吧,看着未明一本正经的样子,让这么个正人君子想这么个问题,真难为他了。但这在齐靖宇眼中根本不是问题,他满不在乎道:“这还不好办,找两个死刑犯扔过燕国边境,要是燕国动手再好不过了,燕国这是不把齐国看在眼里。要是燕国不理会,伪造证据应该也不难。”
“……”未明想,这就是所谓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总之,开春发兵攻打燕国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门推合的声音响起,一股冷风涌了进来,室内竟有几分冷意。齐靖宇听到声响抬头,只见锦兰轩缓步踏入室内,沾了雪的鹿皮靴在地面印上了几个湿脚印。她今日外面罩了一件不见一丝杂色的白色狐裘斗篷,将整个人都裹了起来,倒是越发显得她眉目精致了。外面下着雪,一路走来她的发上也难免沾染了些,最后融化濡湿了她鬓角的几缕发丝。她依旧只插了一根白玉簪,几缕发带,但简简单单的装扮更是凸现了她面容的不俗来。齐靖宇望着锦兰轩清丽绝伦的脸,蓦地,他的脑海中显现出‘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这句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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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十一章 命定相逢相知难,一线姻缘万般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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