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绿色的朦朦漫烟在整个冥府之中缠延缭绕。二人排开迷雾,步伐匆匆。经过刚才的混战,冥府的守备又严密了一层。
踏枝谨慎,不想图添事端,便带着羽花走一些隐晦的偏僻小路。羽花倒是无所谓,她巴不得将冥府掀个底朝天,踏枝怕她乱来,一路上硬拉着她左挡右躲,避开与冥兵正面交锋。
躲躲藏藏不知走了多久,从碧銮宫殿一直踱到荒山野岭,待羽花反应过来时,才发现他们跑的方向不太对劲。
羽花挣开踏枝的手,停下脚步。她望着寂寥的荒山树林,不禁蹙眉道:“你到底识不识路,我们这都跑到哪了?”
踏枝扬嘴驳道:“我这也是第一次来冥界,你说正经人谁会常来这种鬼地方!”
所以就是说,他也不识路,“那你既然不识路,又何必挑一些偏路走!”
“走主道我们现在估计又在那开战了!”
羽花冷眸微眯,“你是不是怕…”打不过啊!
踏枝见羽花一副怀疑的模样,便急忙解释道:“诶诶诶,我先说明啊,我可不是怕打不过他们,我是怕惹多了麻烦,到时候还得自己去收拾烂摊子...”
他额头浅浅冒出了一层薄汗。
羽花冷哼一声,偏头循往他处。
踏枝敛了敛汗颜,接着道:“依我所想,我们方才避开的都是有冥兵把守的主干道路,估摸着,这玄幽殿应该离我们不远了。”
“本来就不远,是你非要走这些奇奇怪怪的路,绕了一大圈!”
“……”
踏枝循山四处观望,而后埋头走到草丛中摸索着,“奇怪了,怎么找不到那小冥兵说的路呢,就是在这块啊…”踏枝自言自语的嘀咕着。方才那冥兵说的就是这个地方。
羽花跟在他身后,随手拔了一棵枯草。她漫不经心地撑开手心,一时间枯草在她手中燃起火光,接着化为灰烬,“我方才要是一把火将他们烧个干净,哪还会有这么多事!”
踏枝转身,正想说些什么时,猛地看到羽花手里的火星子,吓得他一把将她的手合上,“哎呦,我的小祖宗,你可别乱来!你这火星子要是落在了这地上,可是要闯大祸的,你让我省点心吧!”这把火要是燃了,还不得闹出多大的动静。
踏枝自己倒是不怕惹麻烦,他是怕惹了麻烦传到他的大长老耳朵里,又得被数落几顿。暮离的教导,他可招架不住。
羽花一脸嫌弃道:“你至于吗…”
“至于!”
羽花无语凝噎,双臂交叉叹了口气。
踏枝接着寻路,过了一会,草丛深处传来一声惊呼,“诶!找到了!”踏枝在草丛中探出一条深藏于底的石路。
石路虽往底深藏,但石路两旁的杂草往外翻,灰白色的石板上有经常踩踏的痕迹,看样子还常有人走过,并没有被废弃,石板上没有过多的灰土堆积,看样子这石路也常被打扫,应该是这条路了。
他朝羽花抬了抬眉,示意前方僻静的石路,“方才盘问的小兵同我指了方向,这应该就是直通玄幽殿后门的小路,我们从这走,估计很快就能到了。”方才因寻不到路,踏枝竟化成冥兵的模样前去问路。
“…”
“多此一举,我还不如一路直走,杀进玄幽殿呢。”
“哎呀好啦,别愣着了,你还想不想去找你的繁繁了。”
“啰嗦!快走快走。”
冥府阴暗,无晨夜之分,行色匆匆,早已分不清此时是何时辰。林岭荒凉,杂草丛生,时有阴风呼啸,惹得草叶簌簌作响。冥府后山之大,二人也琢磨不清身在何处,只能依着石路往前走。
一缕幽烟拂过,迷住了她的眼。羽花蓦地将双眼紧闭,又抬手揉了揉,待异感消散,她才重新睁开眼睛。模糊之中她隐约看到踏枝的身影,那人还在前面开路。
漫烟缭绕,充斥在整个冥府,早就见怪不怪,方才的迷烟说不定只是巧合。她没多想,依旧跟着走。
林间草木稀疏变幻,她每向前进一步,身后的景象便漩而扭曲,慢慢的变得模糊不清。她心里紧着繁繁的安危,只顾往前赶,丝毫没有察觉。
忽而吹起一阵邪风,卷翻了她的衣摆。风刮得她的身子向后退了几步,诡异之中又在她脸上窜了两窜,惹得她睁不开眼。她伸手挡了挡,踉跄了两步。
风停了下来,她拨了拨被风刮乱的发丝,抬眸望定,却发现踏枝已不知去往何处,“奇怪,踏枝那家伙,怎么不见了?”
四周的景象依旧如常,并无异样。羽花紧着加快步伐,朝踏枝方才走的方向跑去,她现在只想跟上踏枝。可跑了半晌,她发现她还没跑出这荒山乱林。
冥府的后山怎么这么大!
羽花莫名的生起一股暗火。她心想,若不是答应了老秃鹫不乱动手,自己早就放火烧山了。她随手扶了一棵树俯身歇了口气。稍顿后,她抬头而望,忽然发现不太对劲。
这四周的景象竟这般熟悉。
她顿了顿神,四处寻望,无果。而后眼神不经意擦过身旁的枯树,她略感怪异,又多看了两眼,忽然间似是想到什么蓦地睁大眼睛。
这不是方才兜转的那棵枯树吗,上面还挂着一片枯叶。连颜色和挂的位置都和当时一模一样,莫不是?羽花蹙紧眉头,这才想起她似乎是绕回了原地。她这是,迷路了?
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迷路。
她不信邪,来来回回又走了几趟,但依旧如此,既找不到出路,又寻不着人,而且又荡回了原地。不知过了多久,她倍感疲倦,便停下来歇歇脚。
“老秃鹫怎么跑的这么快,不过眨眼的功夫,人倒是不见了…”她坐在草丛中,仰望着漆黑一片的天空,郁闷的埋怨着。她心想她该不会是要被困在这里吧。过了这么久,也不知繁繁怎么样了…不行,她可不能继续呆在这里,得抓紧时间去寻繁繁。
少顷,她重新起身寻找出路。
荒野茫茫,四处游荡。
踏枝走了一路,才发现羽花并没有跟上自己,他焦急的四面寻找,竟看到羽花还站在原地,他匆匆回到羽花身边,“你愣在那干嘛,快走啊!”
他拉起她的手腕,但羽花并未跟着他走,依旧愣愣的呆在原地。
踏枝微微一怔。
“小花?”他试探性问道。
“小花!”他拍了拍她的肩。
“你想什么呢?快走啊…”
他摇晃着那人的身子,但却是没有任何反应。踏枝奇怪的凝视着她,这才发现羽花此时眼神空洞,似是陷入无尽的黑暗当中,他猝不及防的万分震惊。
“天啊,你魔怔了!”他紧锁了锁眉,伸出手在羽花眼前晃了晃,依旧是毫无反应。踏枝神色慌张,一时间喉咙发紧,说不出话来,恍惚之中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怎么就突然?
他连忙扶额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看来得先寻个地方藏身,想办法替她解术。小花如今这副样子,若是再遇上冥兵,恐怕难以应付。
踏枝四处张望了一下,所幸还未有人追上,他一把将羽花抱起,匆匆离开。
冥兵尾上,依旧没寻到人。
某处,那人指握卷轴,悠然自在的饮了口茶,脸上挂着闲情逸致的惬意。他目光直直的落在卷轴之上,不偏不倚,看样子读得十分投入。
来人毕恭毕敬的站在一旁禀告事宜。
“殿下,长公主......”那人卑躬屈膝,说了许久。
屋外鲜红欲滴的杜鹃花,映妩妖艳,随风拂动,一朵、两朵耐不住寂寞,透过窗子应而飘落进了屋内,恬静的躺在地上。
“嗯。”
他漫不经心的轻应了一声,也不知听了多少。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
待人离去,他便不紧不慢的抬起眸子,嘴角扬起一个森然的弧度。那人捻起地上的红颜,细细品味着她的芳香。
看来这几万年的好戏,要开始了。
隐蔽角落,踏枝神色凝重的看着眼神黯淡无光的羽花,心底十分自责。与小花同行一路,竟丝毫未察觉,惹她受苦。他心疼的挲了挲她那淡去锋芒的眉,嘴里喃喃低语道:“怎么这么笨…”
看羽花的模样,踏枝大抵也猜到了,小花估计是中了幻术。这冥府幻术十分怪异,若想解除只能留在此处,若是中术之人在未解除之下离开冥府,便会永远陷入幻境之中。踏枝心里明白,如今也只能先将羽花安置于此。
他方才用探魂术检查了羽花的周身,所幸之事,小花的元神还都安在,只是意识被幻术困在迷境当中。但只要破除幻术,小花就能恢复意识。
踏枝堪堪的松了口气,好在他有破解之法。但令他不解的是,这区区冥府幻术,顶多也就让那些道行低微的小鬼小妖中招。羽花修为深厚,道行匪浅,怎么会这般轻易的中了幻术。可此时不是深究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快替小花解除幻术才是。
他气定神闲,双目微合,调整气息。不一会周身便散发出淡淡的真气将他笼罩其中,而身旁的气流也随着真气的流动而曲折迂回。他调动周身真气汇聚于右掌之中,待时机成熟之时便朝羽花身前抬起右手,紧接着左手两指并拢轻轻搭在右臂之上,使出破解之术。
但未等踏枝使上全力,便反被一股劲震开,令他猝不及防的踉跄后退了几步。
掌心瞬间乌紫。
踏枝不禁蹙起了眉头,诧异的抬起手看了看他那只遭受到反噬的手掌,又将目光投向神色依旧的羽花身上,小花周身似有一道屏障将她牢牢固住。
这是什么幻术,怎么连他的青盏术都无法破除!
青盏术乃是他青鸟一族引以为豪的独门秘术。可破除迷幻之术,就连青丘涂山一族的狐媚之术在青盏之术面前,都无计可施。这冥府区区幻术究竟什么来头,竟连青盏术都无法解除。
他又换了其他别的法子,但折腾了半天依旧是无济于事。这到底是什么幻术,竟如此怪异。踏枝垂了垂眼眸,若有所思。再这样下去,小花的处境会越来越危险。现在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先救这个丫头要紧。
他咬紧牙,握紧拳,强行运通全身气脉,紧接着他身后现出淡青色的光,十二尾翎羽凌空而出。他想用以十二翎羽之力破开这道屏障,将小花带出来。
翎羽之力是神鸟的命脉,一旦使出便会损毁万年道行,失去神力,不能再护佑一族。踏枝自是明白,但事到如今,他已想不出其他别的法子了,若再耽搁下去,后果不堪设想,也只能如此。翎羽出鞘再无挽回,踏枝已经想的很清楚,他答应过她,一定会保护好她们,所以,他绝不后悔。
他倾尽浑身之力,正要将身后的翎羽全数抽出,千钧一发之际,忽然一束白光猛显,将他阻开。顷刻间,青芒消散,十二尾翎羽重新隐回原位。他踉跄了几步,不稳的扶住身后的树干,气喘唏嘘之中,额头上早已布满汗珠,人影身前都略显狼狈。
那人右手倒握银剑,匆匆上前,“踏枝公子,出了什么事?”她眉头紧皱,目光落在了一动不动的羽花身上。
“花儿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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