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池见

宴席散后,殿中只剩乃诲与乃皓父子二人,乃诲闷着气的干了一杯,嘴里埋怨道:“阿姐这一晃眼又不知道去那里了。”

宴才开到一半,他就见羽花早早退了场。乃诲本想随羽花一同退场,然后与她好好叙叙姐弟之情,但还未跟上便被中道拦下拉去饮酒,他匆忙随完几杯礼后就推脱离席。

方才他见羽花离席时颇有几分醉意,虽然他知道他阿姐今日并未饮酒,不过他猜想这时他阿姐应该跑去了殿后花园坐着吹风解解醉了。于是乎他兴致冲冲地跑去殿后花园去见他阿姐。可他到了花园却并未见到羽花的身影。

莫不是回去睡觉了?他又跑去羽花的寝殿,但婢女告知他羽花并未回来。兜兜绕绕,他灰头土脸的又被乃皓叫回了殿上饮酒,以至于他现在心情着实不佳。

乃皓笑啖道:“你阿姐可是呆不住的,恐怕又不知道跑去哪玩去了。”他不紧不慢地又往杯里续了点酒。

“阿姐真是的,去玩也不带上我…”他耷耸着脸,满是不情愿,嘴里絮絮道:“留我一人在这,还被父君拉着,陪酒…”

挥风扇来。猝不及防的招呼一巴掌甩到了乃诲的脑袋瓜子上,差点没把他打飞出去,乃皓佯斥道:“我说你这个臭小子,爹叫你陪爹喝酒,你哪来那么多不情愿的!”

“……”

羽花百无聊赖的坐在六重天某宫的房梁屋顶,支手撑额,看着下面四处巡逻站岗的天兵,轻叹口气,“怎么这六重天,戒备这么森严呐…”她原想在这六重天随便逛逛看看,怎料到这里到处重兵看守,根本没有落脚之地。

想必是万鸟朝典开典在即,六重天作为此次开典之所,天族自是十分重视。重兵把守,也不无道理。之前也听踏枝提起过,鸟族中有不少人对此次朝典颇为不满。事关天族于**八荒立名威望,估计他们是怕有心之人为之,才搞得这么森严戒备。

羽花思索,那么她现在到底该如何?是应该回去,还是应该继续在这里闲逛。可她好不容易才来一趟天上,若是没逛几下就回去,不就白来了。但以她的身份,是不能贸然的在天族领地上出现的。若是被旁人发现,认出身份,恐会惹不必要的麻烦。

再说朱鸟族与天族的关系本就岌岌可危,这个时候她再凭添麻烦,必然会加深两族之间的矛盾。她自己倒是无所谓,可她身后的是她的宗族,她的舅舅。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舅舅想想,不可再为他添麻烦了。看来还是得低调行事,不可过分张扬。

她表情逐渐凝重起来,看来想了很多很多。

“诶不对!”羽花皱了皱眉,脑子一转,瞬间打起了精神。她羽花何时怕过这些,五千冥兵她都敢揍,还会怕这区区几千天兵?况且他们又不识她的样貌,怎么会知道她是朱鸟族的。若真被发现了…实在不行就将责任全丢到踏枝头上,反正天族也不敢得罪他们神鸟族。

就这么干!也不再继续多想。羽花从宫顶上站起身子,轻轻掸了掸身上的灰,接着又随意的伸了个懒腰,然后脑袋左顾顾右盼盼,稍微环了个大概,随后她扬指一点,任选了个方向。那位置恰好避开了灯火通明,有些偏僻。

她挑了挑眉,似乎是拿定了主意。只见她扬唇笑笑,自品自语道:“嗯~那地方看着宽敞,就先去那吧!”

话说羽花自她懂事起,她还从未到过六重天。六重天是个什么地方,她并不清楚,只知道那是他父君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六重天与天宫九重天一般广阔,琼楼玉宇,孤寂凌寒,总归是少了些温情味道。

四处张望,四处游荡,到头来都是些寒凉之意,颇感无趣。天上也刮起了小风。夹杂之中,几片花瓣伴着柔润的月光,随风在空中漂浮,不经意间出现在她眼前。她见那花瓣将落,便伸手去接。

“杜鹃花?”落到掌心的花瓣,停留了片刻。她抬眸望去,那片宫墙之下,月光微影,簌簌而声。微光之中,藏养着一棵树,开满了绯红的杜鹃花。

也不知何时,羽花已然走到了树下。她仰头而望,恰巧一片花瓣落在她的额头上。花香迷眼,她顺势将眼睛闭上,细心品味。这个地方,竟也有杜鹃花。

过了一会,她便将额头上的花瓣取下,细细端详。这花的色泽品相,与不现世的那棵是一样的。难不成,这是父君当年在六重天上种的树?

“什么人!在那干什么呢!”不远处传来了巡逻天兵的大喊声。

羽花本想再上前看个究竟,无奈天兵眼尖,止了她的动作。她匆忙将方才拿着的花瓣随手塞进衣袖,折道离开。

也不知跑了多久,待她反应过来时,她都不知道自己都跑到了哪座宫殿的屋顶上。她站在上面,停下了步伐,回头观望一番,见身后无人,她才放松的舒了一口气,还好没被追上。

不过也是,她那迅疾之术不是什么人都能与之匹敌的,区区天兵哪那么容易能追上她。见甩开了天兵,她心里颇有几分得意。想到六重天才逛了一半,还未逛完,于是乎她抬脚迈起步子,准备接着溜达逛逛。

但,绊脚石作祟,“哎呀!”她一个踉跄没站稳,从宫殿屋顶上失足,重重的摔在了殿内的池子里。

羽花不通水性,呛了几口水,好在池里水不深,也就扑哧几下就站了起来。殿内没有燃灯,黑漆漆一片,身下是一片池水,水温正暖,还飘着一股淡淡的香味,估摸着这大抵是个洗浴殿。

羽花透着屋顶微弱的光,将周围环视了一番,见四周无人,便安心的叹了口气。她拖着湿漉漉的衣袖抹了抹脸上的水,抬头看着屋顶透着月光的大洞,懊恼不已。她怎么也没想到,她竟踏穿了宫殿的屋顶!

「莫不是在下界这几日吃多变胖了?」

羽花连忙打量起自己的身形,又拿手量了量腰围,貌似是粗了那么一点点。猛然间她想起什么似的接连摇头。不对不对,定是这六重天的屋瓦房砖不太结实牢靠,若是换做别人,肯定也会踏穿屋顶。既然如此,这可和她半点关系也没有!

这样想来,也得多亏她弄坏了屋顶,替这宫殿的主人及时发现瓦砖的问题,照这么算算,她还算是做了件好事。就这样把责任推卸的一干二净。她满意的点点头,看得出她十分认同她自个的解释,方才心里头还对弄坏别人屋顶的愧疚立马烟消云散。

事后,羽花这才想起此地不宜久留,方才从屋顶跌落的动静太大,估计会再把天兵引来。怎么说这是别人的地盘,若是被逮到就难脱身了。她正要从池汤里出来,却被一个清冷的声音叫住。

“站住!你是何人?”

突如其来之声打破了殿内的宁静,愣是将吓了羽花一跳,惊得她连连后退几步。然,绊脚石又作祟。她往后仰摔了一跤,谁想她却怔怔地摔在了出声之人的怀里。

又是一个惊吓。羽花吓得慌忙起身,嘴里连连道歉。殿内太黑她看不清眼前人的模样,只隐约看出那人湿发披肩,想来是在沐浴,且听声音应该是个女的。

羽花庆幸殿内未燃灯,不然以她这种闯别人澡堂又趴在别人身上蹭了两蹭的行为,定是要被扣上好色之徒的骂名。她正想开口解释,殿外传来一阵吵杂声,“有外人擅闯长泽宫,快去那边看看……”

羽花瞬间神色慌张,若是在浴池内被人发现,那就怎么也说不清了。她来不及多想,立马往那人身上扑去,一只手捂住了那人的嘴,连忙朝那人做了个安静的姿势,示意她别出声。

两人靠的很近,近得连鼻翼一张一翕而出的热气都能吹到对方脸上,紧促的心跳声都能放大般传到彼此之间。殿内虽黑,但那人似乎也看明白了羽花的指示,既不挣扎,又不抵抗,任由她捂着嘴,乖乖坐好。

说来也奇怪,羽花与那人并不相识,她让她安静不作声,那人竟真的乖乖听话不做抵抗。既然人家也十分配合,她便不再多想其他。

羽花小心翼翼的观望门口的动静。池水雾气氤氲,缭绕迷人眼,她竟被这雾气抵得看不清眼。她费了点劲往外靠了靠,毫无察觉的朝那人胸口越靠越近,最后还抵在人家的颈怀上,一手偷偷扒住池台边,仅露出小眼仔细观察。

池台水滑,羽花踉跄几番,那人连忙伸手轻揽住羽花的腰间,免得她因够不稳而滑倒,但羽花心里只想着不被人发现,并未察觉那人的动作。殿外的脚步声越来越靠近,令她紧张得连呼吸都屏了起来,生怕喘个气都被听见什么动静。

“这边这边!快!”

“方才那声音是从洗浴殿传出来的,那人可能藏这了,进去看看…”

是脚步越来越近的声音。

「完了完了,要被发现了。」

羽花咬牙闭眼头一缩,这门一推开,就会被发现。她脑子里飞快运转,现在是怎么样,她是不是得赶紧跑!可她现在在水里不好施展法术呀!她要怎么跑,等会开门后直接跑出去嘛?还是说从刚才屋顶上自己砸出来的洞爬出去?

还没等羽花想出个所以然,忽然间,身旁坐着的人抬手一挥,四周立马燃起了灯火,将洗浴殿照得灯火通明。羽花被这突然亮起的灯光吓了一跳,忙是左右看了两看。而后一道目光堪堪落在她身上。

羽花这才发觉对面的人似是一直盯着她看了好久,于是她对上那人的视线,回以凝视。蓦然间,她睁大了眼睛,愣住了身子,一时间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火光一亮,殿外巡侍方知殿内有人,连忙停下了脚步。那人轻轻地将还在发懵的羽花捂在她嘴上的手取下,朝殿外缓缓道:“本尊在此,尔等退下。”

殿外的巡侍闻声而应:“是,尊上!”而后皆纷纷散去。

殿内外又恢复了刚才的宁静,羽花依旧愣在原地,此刻她内心杂糅混乱不堪,满脑子一片空荡,不知不觉她望着那人看出了神。对面那人,也同样看着羽花。她眉头紧皱,神色凝重,唇阖微颤,张了张口,却哑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两人也不知这样相望了多久。

羽花回过神来,连忙伸出手,奋勇不顾的涌进那人身怀,紧紧埋入了她的颈怀,嘴里唤着念着那个让她朝思暮想、寝食难安的名字。

“繁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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