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往昔

“刚才?有两个,一个足月,一个早产,足月的母子平安,早产的家属说保孩子,大人没救回来,生了个女孩,也没人管,不到预产期不知道能不能活……”

“孩子在哪!”裴帆紧紧捂住胸口,焦急的问。

“当然是在保温箱里啊!先生,你好像心脏有问题?您需不需要帮助?”

“不用管我,带我找孩子!”

裴帆在医生的帮助下找到了保温室,他扶住墙,从衣袋里拿出速效救心丸含在嘴里。

保温箱里的婴儿还没有睁开眼,裴帆伸出手触摸玻璃隔层,小小的婴儿似乎感到了男人的存在,哇的大声哭出来,裴帆再也忍不住泪水,蹲在地下,哭了起来。

他听过裴扬和裴昌明的谈话,云鲸产检的结果是女孩。

他要养这个孩子,这个和他一样被裴家抛弃的孩子。

两个小时过后,孩子睁开了眼,医生说孩子虽然是早产,但很健康,裴帆小心翼翼的抱着婴儿。

他知道裴家根本不会管这个孩子。

他回到了他在临江区和宋惠的家。

虽然裴家并不喜欢他这个儿子,但从小依旧是锦衣玉食,他没有工作,又没要裴家一分钱。

现在他抱着他初恋的女儿,站在了妻子自己买的房子门前。

宋惠打开门,裴帆不知道说什么,宋惠接过孩子。

“天冷,孩子太小,进屋吧,我都知道了,裴扬不是人,我们是,大嫂对我不薄,我们养。”

宋惠是裴家一个女佣的女儿,裴扬和云鲸结婚那天,从来不喝酒的裴帆喝了个天花乱坠,他站在天台上张开双手,紧紧的拥着风。

宋惠从后面跑过来抱住他。

“不要轻生。”女人力气很小,冷风吹的他们琵瑟发抖。

“别管我,谁会在乎我的生死,一个无足轻重的次子,一个随时会犯心脏病的废物。”男人大声吼道,注视着女人。

“生死是自己的事,你管什么别人在不在乎?”女人紧紧衣服,接着说,“我觉得,你很了不起,只是生错了家庭,在这个人心险恶的家族,你独善其身,干干净净,眼神清澈,没有一丝污浊,不要在意别人,你应该为自己而活。”

后来在裴扬结婚五个月后,裴帆娶了宋惠,娶了那个要他一生为自己而活的女人。

裴帆给孩子起名叫鲸时。

鲸之若现,时之将欢。

少年时期同云鲸的那段时光,他一生难忘。

后来裴鲸时四个月大时,裴帆因为心脏病去世,他劝宋惠改嫁,宋惠只对他说了一句话。

我在哪,鲸时在哪,她永远是我们的女儿。

宋惠后来嫁给了青梅竹马——温洲海。

男人不嫌弃她二婚带着女儿,两人踏踏实实过日子,开了一家小餐馆,温州海偶尔带着宋惠和小鲸时去海边散步,让鲸时坐在肩上,或者趴在背上,他给母女俩吹着口琴。

后来宋惠生了一个女儿,取名温岁。

宋惠买的房子在临江区,这里离市中心不远,又是博成中学附近的学区房,房价并不低。

裴帆刚去世那段时间,宋惠带着裴鲸时生活很拮据,但她从来没想过卖房子,这个两室一厅的小家,对她来说,有太多曾经的回忆了。

“回来了!今天什么菜?”温岁推开门,随手接过裴鲸时手里的书包,冲着厨房喊到。

“清蒸鱼、还有温爸蒸的虾,先和鲸时去洗手!”宋惠端着菜对温岁说道。

两个女孩相视而笑,排着队去洗手了。

过了几分钟,四个人齐刷刷的坐在了餐桌前。

温州海嘿嘿一笑,从桌底下拿出一瓶白酒。

宋惠抬起右手就抢走了温州海的杯子。

几乎是同时,温岁又将另一个杯子放在了同一位置。

宋惠放下右手的杯子,去拿另一个,但裴鲸时又把她刚刚放下的杯子递给了温岁。

宋惠意识到自己陷入了循环,恼羞成怒,打了温州海后脑勺一下。

“唉呀!庆祝一下孩子们放假嘛!”温州海不死心,给自己倒了一杯洒,宋惠无奈的摇了摇头。

吃到一半,宋惠突然提出,一会让裴鲸时和温岁去江边逛逛。

正在扒虾的裴鲸时和满嘴塞满虾仁的温岁同时抬起了头,相互看了一眼,又同时点了点头。

宋惠放心的笑了笑。

最近能不让孩子在家就不让孩子在家,裴扬随时有可能查到这。

饭后,裴鲸时换了件蓝色衬衣,把头发重新扎了扎,顺便催了一下没吹干头发的温岁。

温岁应了一声,然后从洗手间跑到了卧室,拉住裴鲸时的胳膊,站在门前,不让她起。

“你给我吹。”

“你没长手?”

“没长。”

“自己吹。”

“我不高兴。”温岁松开了手,顺势坐到了地上,抢着胳脯,斜着眼睛看裴鲸时。

“就这一次。”然后裴鲸时一步侧身走出了卧室,温岁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

她每次都说就这一次。

两人又墨迹了半小时,温岁散着头发,穿了一条黑裙子,手拉手出了门。

江边的晚风微凉,景色宜人。

叫卖的小贩,和闲逛的人群,增添了临江的烟火气。

两人沿着江边闲逛,时不时聊聊天,温岁欢脱的跳来跳去,喊裴鲸时给她拍照。

裴鲸时则是,跟在温岁后面,拍来拍去。

但温岁一会觉得脸拍大了,一会觉得眼睛拍小了,怎么也不满意。

这时,一群男孩笑着向温岁二人走来。

“Hi,好巧。”为首的男孩有1米75,长相俊秀,干净帅气,他怀抱着蓝球,直奔温岁而来。

“班长?好巧。”温岁冲着男孩甜美一笑,拉过裴鲸时,主动给男孩介绍。

“我姐姐裴鲸时,这是我班长,大帅哥宫求遇。”

男孩的目光落到裴鲸时身上,微微惊艳了一下,随后又被微笑掩盖。

“一起玩吧,姐姐看着好会打蓝球。”宫求遇指了指不远的蓝球场。

裴鲸时刚要说话,温岁向前一步,说道:“不打了,不打了,还没给我拍好照呢,我们要去江边了。“然后向宫求遇摆了摆手,拉起鲸时就跑开了。

裴鲸时看着温岁拉她的手,会心一笑。

她有遗传性心脏病,六岁那年查出来的。

到江边以后,温岁才松开手,两人坐在了桥下的石头上。

“我喜欢江边的风,但要是海边就好了:”温岁张开双臂,微风吹抚着少女的发丝,她闭上眼,等着鲸时。的回答。

“我会带你去看海。”

“真的吗?”

裴鲸时笑了,突然站起来,拉着温岁的手,说道:“我们坐在岩石上看海!”

温岁转头看向裴鲸时,夕阳的光刚好照在她的脸上,裴鲸时很美。

两人目光相对,同时想起了下一句诗。

或许我们就会头顶岩石相爱。

但谁都没有说出来。

温岁笑了,她松开手,然后抱住了裴鲸时。

“姐姐会永远陪着我的吧!”

裴鲸时也紧紧抱住了温岁,她微微侧身,嗅到了温岁发丝的味道,这种味道让她安心,她经常被恶梦惊醒,每次与温岁同枕眠,对方小小的身躯躺在她的怀里,她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慢慢安抚自己的心。

她是心脏病患者,温岁就是她的良药。

“我会。”

是我,不是姐姐。

天黑了,街边亮起了路灯。

两人手拉手说笑着,刚到楼下,温岁查觉到有些不对,数辆豪车停在小区门口,黑衣保镖站在单元门前,裴鲸时拉紧温岁,快步向前走。

经过一辆车时,温岁认出,车里坐着的人竟然是妈妈宋惠,她发现温岁以后,惊恐的对车外的二人比划着什么,温岁转身拉着裴鲸时就跑。

她看懂了宋惠的唇语:“快走:不要回来!”

二人穿过小巷,在叉路口,温岁提出分头跑,一个向左一个向右,黑衣保镖也分头追,但裴鲸时这边人明显多一些。

裴鲸时绕过公园,跑了两条街,又来到了临江大桥,这里人多了起来,她连忙拿出手机联系温岁,没人接灯,再打给宋惠、温州海,同样无人接听。

她慌张急了,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她病情很稳定,只在六岁那年犯过一次病,她找到了一张长椅,见自己甩开了黑衣人,便坐下休息。

“裴鲸时?”一个好听的男声在叫她。

她抬起头,对上了男人的目光,她看清了男人的脸。

裴帆?爸爸?她对爸爸的印象很少,但宋惠告诉过她,她爸爸叫裴帆,在她四个月大时去世了,他很爱她,裴鲸时有一张三人的合照,照片里的裴帆青年才俊,但因长年生病脸色苍白,他抱着一百天的裴鲸时开心的笑着。

眼前的男人西装革履,与爸爸长相十分相似,他见裴鲸时发愣,便向前走了几步。

“你和你妈妈长的很像。”男人蹲下,抬头望着女孩。

不,他不是,人死不可复生,而且自己和妈妈一点都不像,自己长的只有一些像爸爸裴帆。

裴鲸时皱眉,起身要走。

“她叫云鲸,你亲生母亲。”

女孩停住了,云鲸?

“你在胡说什么?”裴鲸时看向男人,她的反应好。像在男人意料之中,他笑了,说:“看来宋惠什么都没和你说。”

男人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领带。

“我叫裴扬,你亲生父亲,云鲸是你亲生母亲,难产去世,你生下来三个小时,被裴帆那个畜生抱走了,我找你。很多年,这些年宋惠一直以你为借口向我要钱,女儿,跟我回裴家!”

男人的话在裴鲸时心中犹如一颗惊雷,英年早逝的父亲和朝夕相处的母亲竟与她没有血缘关系。

她不信。

“无论怎样,你流着我的血,跟我回去,你有一个哥哥。”说着裴扬拉住了裴鲸时的手。

裴鲸时警惕的后退一步,甩开他的手。

“先生,我完全相信我的父母,你的话我不会信。”

“信不信由你,回不回也由你,我会报复宋惠和温州海,哦,对了,还有他俩那个小丫头。”

裴鲸时猛然向前一步,抓住裴扬的衣领,男人一米八多,俯视着满脸愤怒的女孩。

“我现在更不信你的话了,你威胁我?”

裴扬挑眉,说:“难道凭他们三人的安危,威胁不到你吗?你姓裴,你一辈子改变不了。”

裴鲸时松开了手,“怎么做,你能永远不动温家。”

“很简单,跟我走,去你该去的地方。”

温岁没有甩开黑衣人,被抓进了车里,宋惠紧紧抱住女儿,温州海在车外和他们谈判。

不久后,黑衣人放了温岁母女俩,温州海冲着宋惠摇了摇头,拉着二人上楼了。

回到家,温岁疯狂联系裴鲸时。

电话始终无人接听。

“姐姐呐?鲸时呐!到底怎么回事?”她询问父母。

宋惠和温州海一直沉默。

这时,裴鲸时打来了视频通话,视频里,她坐在一辆豪车上,身边的裴扬微笑着。

“岁岁,没事,我爸来找我了,告诉妈和温爸不要担心,我会正常上学的,暂不回家。”

温岁急忙想要回话,对方却挂断了。

温岁急的哭了起来。

“她爸是谁?为什么突然带鲸时走?”她抽泣着抬头,问一言不发的父母。

温州海叹了口气,“这一天还是来了,岁岁,鲸时她亲生父亲是裴扬,这是我们仅能告诉你的,我们会尽权力要回她,你等着,好吗?”

温岁点了点头。

到半夜,温州海和宋惠都没睡。

“我们没有领养证明,裴扬找了人,判到了抚养权。”温州海说。

“他怎么突然又要鲸时?他不是有儿子吗?”宋惠擦了擦眼泪说道。

“可能是因为这个。”温州海拿过手机,上面是微博显示的一条营销号发的贴子。

“裴家独子疑似遗传严重先天性心脏病,命不久矣,裴家当家人裴扬后继无人”

宋惠脑海里瞬间闪过五年前的一条新闻:

[扬帆集团董市长裴扬夜半归家,遭遇车祸,丧失生育功能]

所有消息汇集到一起,裴扬急于带走裴鲸时,就解释的通了。

温岁在网上查了好久裴扬的信息,都是一些夸赞和介绍,对她没什么用。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看了一眼时间,12点半,她试探的发过去一条消息。

“在吗?”

她并没有指望对方这么晚能回她。

但不久,宫求遇就回了话。

“当然,我可是通宵族。”

温岁想了想,他们这个年纪,晚点睡很正常,只是裴鲸时在的时候,从来不允许她十一点之前不睡觉。

温岁:“问你点事。”

宫求遇:“你说。”

温岁:“你家是做生意的吗?”

对方犹豫了一会,才回话。

宫求遇:“不会吧?这么快就对我感兴趣了?”

温岁:“哈哈哈,没有,想打听个人。”

宫求遇发了一个伤心流泪的表情包。

温岁发了一个恳求的表情。

宫求遇:“你说。”

温岁:“裴扬。”

宫求遇:“你不认识?”

温岁:“我怎么会认识?”

宫求遇:“歪,咱俩住一个小区,我今天路过你家楼下,还看见你坐在裴家车里呢!”

温岁:“你怎么知道是裴家的。”

宫求遇:“那个车型和车牌只有裴家能开。”

温岁:“裴扬很历害吗?”

宫求遇:“在京海,只手遮天。”

温岁沉默了一会,又发过去一条消息。

“他人品怎么样?”

宫求遇:“之前还不错,近几年劣迹斑斑的,前几年不还让合伙人给撞了吗,裴扬把他送进了监狱,还搞挎了对方公司,听说还对对方家人下手了,报复心极强,很有手段的一个人。”

宫求遇开了一瓶可乐,等着温岁的回话。

但对方迟迟没有反应。

温岁退出了和宫求遇的聊天界面,她轻手轻脚的来到了父母的门前,轻轻的推开门,父母都睡了,她来到妈妈的梳装台,拿出一个精制的小木盒,又轻手轻脚的离开了。

宋惠和温州海都没睡,他们知道温岁拿的什么。

裴鲸时一百天时,裴帆给她求了一枚铜钱,用黑绳串好做成了项链,后来裴帆去世,温岁出生,宋惠也给温岁求了一枚,用红绳串好,两枚铜钱供奉了近十八年的香火,要在二人成人礼那天由长辈亲手带上,温岁提前取出,两人知道她的目的。

她要裴鲸时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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