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磬依约出现又出现在囚室外面,奇怪的是他先唤了子颜几声。听到子颜答应了,才叫虎奴开门进来。
“公子,”雨磬顿了顿,“公子还好吗?”
子颜一沉:怎么不好,难道你是算好了,我会想自尽的吗?哦,怪不得要将我关押在此处。
“长老,我没事,可否让我出去见宫主了?”
宫主胡佑还是恂恂有礼,请子颜跪坐在对面坐席上。
子颜问他:“宫主有何理由认为我才是杀风羿长老之人?这大殿中昨晚又不止我一人在此过夜?”
“公子应知虎奴昨晚守在你门外,早上他循例去风羿门口,要叫醒他来楼上伺候我起身时,看见风羿倒在屋中,他立即上来禀报。公子,你昨晚离了风羿屋子后,没有人进出,因而你有嫌疑。”
“宫主这样说也不是没有道理,可有两点,一是虎奴说的实话;二是你们怎么知道风羿长老不是自尽?”
“虎奴说的就是实话,这我们无须分辩,也请公子相信他。至于风羿是否自尽,公子是最后一名见到他的人,他既无遗书留下,那烦请公子将他最后活着的状况告知。”
子颜说了风羿和他见面状况,宫主和雨磬都一直摇头,称看不出风羿要有自杀的迹象。
宫主道:“覃公子可知,风羿是被杀的,他中的毒就是摆在他自己架子上那个叫‘回肠’之毒,无色无味,发作也很快,一旦中毒无法解之。他收藏那毒已有年份,也不可能是试着玩的。”
子颜便未点破,只暗忖验证推测。何况,他至今未见过风羿尸身,更需谨慎。
子颜装作辩解:“宫主,我是这里外人,出了事情你们自当怀疑我不是。可我自己什么也不记得了,难道我到此处就是为了杀风羿长老的吗?如果是的话,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这才是我们奇怪的地方,就算你有杀他的理由,你怎么可能还记着?”
“那宫主能否示之,我为何要杀他。这大殿里也不是我一个人?”
“公子不知,这大殿昨晚就只有老朽,风羿师兄弟二人,以及虎奴和伺候老朽的狸奴,加上公子六人。这边大殿不能随意进来,只有每日午后有一个时辰给打扫的仆役进来,昨日并无人混进此处。” 他顿了一下。
“至于动机,我与雨磬揣测。你昨日在棋盘阵,是否遭人暗算?”
“我们见你在星位换了整壶水,便猜你在阵中遇了险。想来是怀疑有人下过毒。昨日我与雨磬批阅策论时,确实没留意风羿当时去向。若你觉着是他要害你,难保不会用他屋中毒药反杀。”
“宫主此言差矣。”子颜立刻反驳,“我若察觉他是凶手,定会先告知你。我连自身善恶都不知,怎敢贸然动手?这是其一。”
“哦?还有其二?”
“我失忆在先,你们仅凭‘他要杀我’便定我动机,即便昨夜见面他承认了此事,如今你们可能告诉我,他要害我理由。你们既然不能说,说我有动机这不合理。”子颜顿了顿,“其三,你说殿**有六人,你们与风羿相处多年,岂能因相熟就排除嫌疑?单疑我这个外人,本就不公。”
“这两条也算有理。”胡佑点头。
“其四,我提过在棋盘阵中昏睡,想来那时已中过毒。风羿身死,你们为何不立刻叫醒我?我在牢中醒来,难保不是又中了毒——我若与他同遭毒害只是未死,便是受害者,而非凶手。”
胡佑苦笑道:“看来还有下文,公子论辩果然厉害。”
“最后,风羿之死只是你们所言,我未见尸身,怎知真假?或许这也是神试一环。”
“我怎么会拿兄弟性命说笑!”雨磬怒而起身。
子颜不为所动:“若真认定我是凶手,直接处置便是,何必留我?”
宫主按住雨磬:“风羿尸首还在房中,你不相信我们带你去一看再说。可公子刚才说的也是,虎奴来报这件事情之事,我也以为是相王给你出的神试题目,直到我看到风羿真死了。”
子颜跟着他们上楼,路过西阁间那奇怪的滴漏,不住多看了几眼。昨晚看见那滴漏时,大的那个上面是戌时,如今快到午时了,也过了七个时辰。
可见到风羿尸首时,却是栩栩如生,就像只是入睡的,要不是口角有血痕,谁也不会想到他是中了毒。“回肠”毒果然能保尸身不腐。
雨磬称已让虎奴清理过现场,屋内陈设却与昨晚无异,茶桌上的茶水仍在。
“风羿杯中有毒,你的杯子是干净的。”雨磬举起天青色杯盏,又拿出子颜用过的白瓷杯。
风羿倒下的位置,就在茶桌前,外面开门就能见到,子颜问虎奴:“今早你见了风羿长老倒在此处,可有查看过他是否已经身亡,还是没有看过就去报了宫主。”
虎奴回答:“我没有蹲下查看,长老口鼻一侧血迹已经干了,我何必再看。”
回肠之毒会让七窍流血,即刻死亡,地上也已被清理,尸首上血迹已经擦干。“公子可有疑惑了?”胡佑看了出来。
“不瞒宫主,你们这边疑点实在太多,我如今满脑子都是各种疑问,需要时间才能理顺。”
“这样吧,”宫主叫了大家过来,“这边风羿之死出了蹊跷,原本以为就是覃公子知道风羿昨日所为临时起的意,今日我见覃公子思虑缜密,不会胡乱行事。但要说是我们四个所为,更说不过去啊,要杀风羿何必等到覃公子出现呢。等下外边打扫仆役就到,要不覃公子帮忙查查这事,如真是为人所杀,我们也需要知晓真凶。”
见子颜点头,宫主说:“时限就到今日晚间睡前吧,如果真和公子无关,明日我们还要备着给你神试!不过虎奴要跟着你,你放心,我能保证不是他做的。”
虎奴先带着子颜回他房间去用午膳,子颜顺便问他昨晚那事,虎奴说:“昨晚公子回了房间后,这边二楼门外就我一个人守着。宫主关照要看着公子,于是我也不敢睡着了。宫主辰时起床是要两位长老轮流伺候,因而我卯时三刻要去请风羿长老。”
“那你发现风羿长老尸身后,怎么不进我房门叫醒我,反而跑到楼上去寻人,莫不是你也以为是我干的?”
“公子是外人,出了这事哪有先找外人道理,何况门锁着我也不怕公子跑了!”
子颜想你当着我的面也真好意思说呢,低头吃饭也不理他了。
子颜看穿了那个凶手,他已然暴露了自己。可动机呢?难道还是因为风羿要杀他,那人才杀了风羿。
不管怎么,宫主说的是,定是和自己有关,否则何必等到今日才动手。可殿内疑点重重,尚需他逐一发掘。
胡佑告知子颜,来的二十名仆役是来打扫这四层殿宇的,他与风羿、雨磬会在相王殿及二层或地下大殿看管,其余事宜由虎奴、狸奴引导。昨日仆役并未曾到过地下层。
子颜见仆役们都低头不敢正视,颇为奇怪。胡佑解释,大殿是“忘境”,仆役离开后会失忆,来多了自然心生异样,说罢便带人往三楼相王殿去。
子颜随意搭话留下的仆役,发现他们言语含糊,果然如胡佑所说,受了忘境影响。
子颜才算明白,原来自己也是入了这忘境。可他怎么会答应胡佑此事,这样说来,他当时必是信任胡佑。
他转头问雨磬:“这些人中会不会混进外人?”
“怎么可能?”雨磬语带嘲讽,“他们怎会预知你前来,特意借机嫁祸?”
子颜又问他昨夜偏殿当值之事,雨磬答,偏殿藏着函玉宫典籍,他和风羿要给弟子授课,昨日因子颜到来停了课,晚间才补上。
“授课竟要在夜里?”子颜追问。
“此事我提过,你出去后便知,眼下只能说,晚间授课是实情。”雨磬语气生硬。
“宫主说他接任后便不能离殿,你们四人却可自由出入?这忘境对你们无效么?”
“我们自幼受训,入殿居住者必能抗住忘境,否则如何当差?”
“既如此,你们四人可随意走动?”子颜紧盯雨磬,“我虽失忆,但知来此必有目的,绝非无故应考。可我一举一动都被监视,想来是你们的敌人。你与风羿对他害我之事毫不在意,莫不是我本就是来寻他报仇的?如此,有人杀他嫁祸于我,也合情理。”
“有这可能,但我和风羿虽能出殿,却从未离开函玉宫。”雨磬反驳,“你未满二十,怎会与我们结仇?”
“那虎奴、狸奴呢?不过是仆役,你们为何深信不疑?”
“你自己看便知!”雨磬指向正调度仆役的虎奴。
子颜望去,只见仆役们对虎奴低头哈腰,口中竟称他“虎殿下”。
子颜何等聪明,当场就说:“雨磬长老,这虎奴和狸奴可是要继承你们长老一职?”
见雨磬点头,子颜毫不相让,即刻追问:“可宫主之位就是一个?”
雨磬笑笑:“公子是按了个动机给我吗?”
“未必不是?”
“覃公子,果然这谣传就是真的,传闻中的公子你可不就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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