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修商的气憋了一路,然而旁边的人倒是声音越来越小,等到了锦湾,直接睡过去了。
再无奈,也只好老老实实的轻轻把人抱下来,季修商走得慢,害怕把怀里的人吵醒了。也许是睡得不舒服,涂林把头靠在他的胸膛上。
头发已经乱得不成样子,季修商却觉得心里的火气莫名消了些。把人放进卧室,他才轻声走出来到客厅。房间除了她卖掉了一些东西,其他的一切都没变过。
在得知涂林把锦湾卖掉的时候,他立马就让程楼去找中介又买了下来。这是他们的回忆,她可以赌气,可是他却舍不得。
记得涂林跟着自己回白庭的第二天,偷偷跑去开了酒窖里的酒。她那个时候哪里懂什么度数,觉得闻着香就喝。最后在酒窖里醉得不省人事。
那天把他吓坏了,打电话不接,也找不到人。最好在酒窖找到她的时候也是这般睡熟了。心里的气也顿时全然消了。
等第二天起来,也就是一句【等着他在家的时候再喝】就轻易揭过了。
看着虚掩着的卧室房门,季修商仰靠在沙发上,想起了她刚刚说的话。也许是陆南城生日那次。那晚他骗了她独自一人去赴宴。
几乎都是北城的人,季修商不敢想涂林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去了之后要被扎心多少次。
那个时候她父亲的官司还没打,人人都说她父亲发国难财,是黑心商人,连带着涂林也没有什么好名声。
他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出她倔强的样子,可是没有证据,无论涂林再委屈,也都是旁人口中的狡辩。
但是他帮她做出的选择却好像一步步地将他们的关系推进了深渊。所以一直以来是他做错了吗?
可是她从来不说,迎接自己的,就是从悉尼回来之后突如其来的分手。他想让她冷静一些再谈谈,可惜她却避他如蛇蝎。
此时,黑夜里迸发出了一丝光亮,是涂林的手机。
【亲爱的乘客,您所乘坐的xxx航班因天气原因延误,很抱歉给您带来不便。】
本来也走不了了。
季修商看着手机锁屏,是她和满满的照片。
而他是那个按下快门的人。
阳光透过树叶洒在她的身上,像是镀了层金光,照片中的少女坐在草坪上搂着满满,笑容灿烂,看着镜头外的他。
季修商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明明是冷冰冰的触感,可他好像又触摸到了那个明媚的女孩儿。
不自觉的嘴角勾起。
季修商知道她马上要去清海了,那满满呢?
上次去她家的时候就没看到满满。也许寄养了,满满年纪大了,她舍不得带着它去奔波。秋意渐浓,晚间的风透过窗吹进来已经有了凉意。
季修商的衣服还湿着,对凉风更觉敏感。
他站起身,找来纸笔。
字迹矫健,苍劲有力。
他不能留在这,她还没消气,明早看到他又得不开心了。
关上门窗,开了空调,才放心离去。
深夜中,车的轰鸣声很快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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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涂林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头痛欲裂,坐在床上缓了好一会儿。昨夜的片段像是放电影一样在涂林的脑海里重现,越来越清晰。
涂林也越来越崩溃,连着飞机也错过了。
对了,手机手机,得先给崔妍发个消息,她今天要晚点到了。翻了床头没找到,等下床的时候涂林才反应过来。
这怎么是锦湾?
不是已经卖出去了吗?
脑子一转,除了季修商还能有谁。
涂林想到了昨晚在停车场的那个吻,说实话,她还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她不是矫情的人,她很清楚,和他分手的原因。
归根结底,是因为他们的爱不对等。这下涂林连按下门把手的勇气都小了一些。做了会心理准备。
眼睛一闭,心一横,按了下去。
然而想象的人并未出现,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紧。
是失落吗?
才不是。
涂林一开门就看到大大咧咧躺在沙发上的手机。急忙解锁打开。果不其然99 。
涂林烦躁地往下翻,找到崔妍的微信,编辑了一串迟到理由发过去。又重新定了机票,才来一一回了消息。
除了黄姿婷的歇斯底里以外其余的倒不算是坏事,樊志然发来了消息,说是想约一下聊聊新剧的事情。
倒不是她耍小牌大耍,对于现在的涂林来说,肯定是《相拥之时》最重要。
涂林看到躺在列表里吃了几年灰的陆南城竟也发来了消息。问她到家没,涂林回了个嗯,放下手机,长呼一口气。
除了黄姿婷那个脑残,大家竟然心照不宣的都没提昨晚的事,季修商说话可真管用。也许是磁场问题,刚想到他,涂林就看到了手机旁边了一张纸条。
【搬回来住】
光是看这几个字就能想象到狗男人写这话的嘴脸,涂林不屑地将纸倒扣在茶几上。背面的字迹这才被看到。
不同于刚刚狂放不羁的字体,这几个字写得格外工整。那几个断掉又连起来了的地方看得出写它们的人很纠结。
【我想你了,我接满满在家里等你回来。】
连句话都划上了。
涂林含着泪突然噗呲笑出了声,真是难为他了。要不是她认得他的字,还以为是他找特助来写的呢。
他可不是个爱说情话的人。以前说这句话最多的是涂林。
如果满满还在的话,她也许真的不会这么快的下定决心离开他的身边。涂林决定搬出锦湾的前一天晚上,满满粘人的很。
她坐在家里的飘窗问它:“满满,你说他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不知道满满能不能听懂,也许是觉得涂林的语气太过低沉,努力蹭了蹭涂林。
然而第二天起床的时候满满还是之前的姿势,涂林跪在地上,颤抖的手再次抚摸上它的毛发。
肚皮上已经没了起伏。
没有什么痛苦,算是寿终正寝。
那天,涂林把它葬在了一早就买好的墓地。只是一整天下来涂林的眼眶就没干过。连着的四块墓碑。
涂父、涂母和满满,剩下的那块空碑是涂林买给自己的。
她的家人们都在这儿,她还能去哪?
如今,真的就她一人了。
满满的去世像是一个决绝的信号,炸开在了涂林的心里。她站起身,再次打给了那个拨了无数次的号码,依旧是未接。
翻到他的微信,涂林手指微颤,按下了发送。
分手吧。
水库一旦开了闸,水流便会一瞬间喷涌而出。拔卡,掰断,放在满满碑前。光是回忆,涂林还是会流泪。
她不会这么稀里糊涂地就和他和好,横在他们之间的问题不是不在意就能抹去的。
洗漱品都是备好了的,涂林快速收拾了下,换了身舒服的衣服便赶回学校公寓里拿行李了。
而季修商的那张字条也消失不见了。
今天一大早,李胜安就接到了个离谱的任务:季总让他去查涂小姐的大金毛寄养在哪了?
那么多宠物店他怎么去找啊!万一在朋友那儿呢!但是打工人的天性,敢怒不敢言,正打算出外勤,收到**oss的消息,又说不用了。
李胜安莫名松了口气,在办公室的季修商却心紧了紧。
就在刚刚,涂林把他放出了黑名单。心情还没来得及转好,就收到她的消息。
【满满走了,它走前没见到你。】
我也没见到你。
【有空带着狗罐头去看看它,它葬在我爸妈旁边。】
发消息的时候涂林已经在候机厅了,她突然想起满满走前的那一晚,蹭着她想吃罐头。从它六岁做过一次小手术后,涂林就开始控制它吃狗罐头。
只有季修商会惯着它,偶然喂给它一个。
它也许也想他了。
手机震动。
【好,注意安全。】
涂林没再回,关了机准备登机。季修商站起来穿上外套,往外走去。李胜安见状也赶紧跟上。
“先去买罐头。”
李胜安替季修商打开车门,又绕到驾驶位去
“涂小姐的金毛找到了?”
“去静归园。”
李胜安不再问,一路无言。季修商的记忆回到了她的生日宴。
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小小的她吃力地抱着满满,高兴地给每一个来了花园的宾客介绍。
“哥哥你是?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那个时候的他被母亲关在家里,18岁之前他活得就像是个傀儡,一时不能松懈地学着季女士安排给自己的每一门课程。
她说季家的血脉不能连个私生子都比不过,她说她为了生下自己这个继承人付出了一辈子。她的一辈子因为自己都毁了。
小一些的时候不会反抗,等大了些发现反抗没什么用。直到那年被强制送出国,也就是那个时候他被允许出门参加一次宴会。
“我姓季。”少年的声音不大,却格外好听。
涂林的眼睛又亮了些许。
“你就是季阿姨藏起来的那个哥哥!?”少女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急忙捂住嘴,“对不起,都是陆南城乱说的。”
欲盖弥彰,季修商也不恼,因为这就是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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