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点繁星映照在平静的海面上，仿佛能触摸到宇宙的深邃与辽阔。

银白色的波光为线条曼妙的黑色曲裾增添了层次感和立体感。

“Double kill.”

漂亮的收尾动作，闪着寒光的蝴蝶刀被一只白皙的手握住。

“What a shame.”

“草草草……”曹菲几乎说不出话来，她惊悚地看着倒在她脚边的人，后者脖颈处的血液汩汩而出。

王禹，第六晚获奖号码对应的人员。在号码出现的一瞬间就被割喉毙命，连剔墨纱灯的面都没见着。

“Game over.”

系着红绸缎的长发轻晃，Flora抬眸，两只流苏素簪遮住了额角，随着动作摇曳生姿。

“你真的是卧底。”王瑾语气平淡。

“是啊。”Flora退后两步，双臂展开，撑在身后的栏杆上，“有个蒙面人在房间里等我，说死一个人可以带走一个东西。我想着能带走的肯定就是道具了，十件道具，很难不心动。”

“每晚的获奖号码由你决定？”王瑾问道。

Flora露出一个笑容，“对，那个蒙面人给我的纸条上只写着十二组数字，感谢你第一天带头报出了楼层号，我可以根据第二列号码与所有人一一对应，所以每一天谁死我完全可以决定。”

王瑾呼吸一滞。

“当然了，这个决定要在晚会开始前做出。”Flora看向站在一起的两个女生，“不得不说，你们那个朋友的运气是真不错，我在毫无头绪下的随意一点，居然让她顺利离开了。”

晏华予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眼里闪过一丝后怕和庆幸，“你能控制刺客的出现时间和消失时间，你当时是故意迷惑我们刺客只会在固定的五分钟出现。”

“没错。”Flora坦然自若。

曹菲看了一眼裴明修，犹豫着开口，“第二晚你选择裴哥，是因为他……太碍事了。”

Flora挑衅似的看了一眼当事人，“走了最好，不走也行。本来想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男朋友灰飞烟灭，会当场自杀也说不定。但后来想想他的身手，死之前不帮我多得几个道具太可惜了，毕竟我和那个npc都不能对每晚的非目标人物下手。可惜了，借刀杀人这一局没成功。”

裴明修握紧了郁羲的手。

欧阳谦用扇柄敲着轮椅扶手，“羲和一死，不管杀人的是不是王哥或者邓老师，他们都必死无疑。但是你就那么肯定裴哥不会连你一起杀了？”

“不肯定。”Flora一挑眉，“我不一定打得过裴少校，但逃跑绝对没有问题。”

欧阳谦的神情陡然严肃，“你是什么人？”

“这不重要。”Flora笑了笑。

“可你为什么想要救我？”郁羲皱眉。

“我没想救你，只是找个理由勉强解释一下我为什么离你那么近并且身上有血罢了。”Flora说得满不在乎。

“你还挺会演戏。”曹菲冷哼一声，“羲和死的时候，你表演震惊和悲伤还挺入戏。”

Flora仰头看向天空，“我也分不清是不是演的，我当时确实后悔了。”

“为什么？”郁羲问。

Flora看向他，笑容里似乎带上了几分歉意，“如果你早说你叫郁羲，我就不会对你下手了。”

包括当事人在内，所有人都疑惑不已。

“一个朋友说和你一见如故，相处得很愉快，连带着其他幸存者都变得顺眼起来。”Flora说道，“他说大概是因为烈日灼心，阴雨闹心，serein刚刚好。不就比我早学几年中文嘛，说话还装起来了。”

郁羲一愣，“风雅客？他特地关照我？为什么？”

“去过哀牢山吗？”Flora突然转移了话题，“曾经有一个人用八个字向我们描述了这个神秘而古老的地方。山高水长，云缠雾绕。我们走了很远的路，才亲眼看到这番美景。”

裴明修接受到郁羲的眼神提问，解释道，“哀牢山在华夏西南方向，横跨多个城市。山高水长指的应该是南恩瀑布，位于玉溪市。”

郁羲恍然大悟，“怪不得风雅客对我的名字格外感兴趣，但我的名字和那个城市没有丝毫关系。”

“有没有关系都无所谓，反正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Flora眼神悠远，“他终究把那个人送回家了……虽然迟了这么多年……”

“你们是怎么进来的？”裴明修问道。

“步行穿过原始森林，在最近的村子里随便找了辆车。”Flora拨弄着流苏，嘴角噙着淡淡的微笑，“虽然很多城市都空了，但也能看出来华夏是个好地方。遇到的人似乎都没什么忧患意识，一个劲儿地请我们吃饭甚至邀请我们去家里，去看看他们的长辈在老家种下的蔬菜水果花草树木。原来这就是华夏人的心态，即使在死了十几亿人之后依旧能笑着将一切经营得令人羡慕，在无趣的生活中找到有趣的一面。他们说这叫‘小确幸’‘小美好’‘小欢喜’，逝者已逝，活人的生活总要继续。”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太阳始终会升起，即使乌云蔽日，黑云压城，光明仍会穿透一切，驱散所有的阴郁。

郁羲回到熟悉的环境时，第一眼就看到撒了一地的狗粮和正在撕咬窗帘的金毛。

他抬手看了一眼手表，“我就离开了几分钟……你再这样，我就不让你出笼子了。”

CoCo显然听不懂人类的语言威胁，再加上郁羲语气温柔，她甚至以为主人在夸奖她，立刻欢快地扑过来。

“万寻骗人，怎么可以放养嘛，家都要被拆完了。”郁羲用玩具将CoCo引进笼子里，任劳任怨地收拾残局，“幸好搞了个试点房间，要不然我得天天打扫卫生。”

清洁整理工作从晚上九点多一直持续到半夜，主要是因为郁羲中途接了好几个电话回复了好几条短信，其中就包括和郁非晚郁舒约好第二天见面的时间与地点。

上午郁羲是一定要空出来的，那可是事关他未来的考试。所幸再次一把过了笔试，只需要等后天已经栽了一次的面试了。

下午会面担负司机重任的依旧是田琛，但他很快就被赶到副驾上，郁羲接替了他的工作。

“你是昨晚在副本里累着了吗？”郁羲时不时看几眼田琛，“怎么感觉脸色不太好。”

“我也说不上来。”田琛揉了揉太阳穴，“心慌气短，还有点头疼。”

“先接到堂姐，然后去医院看看。”郁舒趴在副驾的椅背上，“你早上不是还好好的吗？中午还吃了我的鸡腿。”

“你是不是下毒了，要不然你能好心地把鸡腿让给我？”田琛捏住郁舒的脸颊，“从实招来。”

“我看你好得很呢。”郁舒拍掉对方的手，“我上个副本里吃肉吃多了，现在看到肉就恶心，要不然能轮得到你？”

田琛强撑着精神和郁舒说了几句话，眯了半个多小时才基本上恢复正常，热情地给郁非晚介绍沿途风景。

几个人在郁舒田琛提前挑选好的淮扬菜馆里吃饱喝足，然后一边逛商场一边消食。

“你们八点前要回基地，所以最迟七点半咱们就得走了。”郁非晚定了个闹钟，“还有两个小时。”

“我也好想夜不归宿啊。”郁舒原地跺脚表示不满，“就那个老古板不同意，哼。”

“他对我们当然是能卡多严卡多严喽，每次找他签字都要被教育半个小时。”田琛也很不满，“小姨什么时候能谋权篡位啊……造福大哥也造福我们……”

“嘘！”郁非晚捂住他的嘴，“你俩在外面别乱说话，平白无故连累你小姨。”

“知道啦。”郁舒解救下田琛，两个人都在嘴边做出拉上拉链的动作。

几个人大包小包地在闹钟响起之前就往地下停车场走去。郁羲先开车回到家楼下，然后才让田琛坐上驾驶座，将车开回基地。

“安啦，他现在身体健康心情愉快。”郁舒趴在田琛身上，朝着窗外的两个人挥手，“再说基地离这就几百米，一分钟就到了。”

两队人就此告别。

郁羲和郁非晚转身还没有走几步，就听见撞击声，然后就是保安的呼喊声。

两个人对视一眼，狂奔到主干道上，看见刚刚离开视线的跑车撞在电线杆上。

郁羲急刹停在车旁边，看见田琛脸色苍白冷汗直流，两只手死死按着心脏的位置。

同时也听见郁舒在哭着打电话。

“呜小姨……田琛他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突然捂着胸口……我们……我们在……”

郁非晚直接拿过电话，“我们在基地门口，从基地出来左转一百米左右……我需要叫救护车吗……好，我知道了……我们就在这等……”

郁非晚挂了电话，将郁舒从副驾驶拽出来，“郁望舒！你是学医的！你现在应该冷静下来去看看田琛是什么情况，而不是只顾着哭。”

“姐……呜呜……我不敢……”郁舒试图抱她寻求安慰。

“望舒，副本时代你应该做好随时为亲人朋友收尸的准备。”郁非晚说得极其直白，“如果田琛需要急救呢？你的胆怯和懦弱会失去最后的机会。”

直到几个人坐上田薇的车，郁舒依旧没有克服心里的恐惧，她坐在副驾驶上，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眼。

郁羲将手指放在田琛的脖子上，感受着血管的跳动。

“郁羲，你能联系到裴明修吗？”田薇突然开口。

“在副本里的时候，他说他会很快回来。”郁羲说道，“我不知道现在能不能给他打电话。”

田薇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跟在后面的SUV，“郁羲，你要记住，你和他不熟。”

“我知道，是望舒和田琛拜托裴明齐给我找的宿舍，方便他们来看我。”郁羲说道。

不管白天黑夜，医院似乎永远都是一个样子。常亮的灯光，刺鼻的气味，匆忙的白大褂，以及焦急的家属。

“先做检查，心电图、心彩超……CT室有人吗？”头发乱糟糟的医生吴柏舟站在床边看护士安装监护仪。

“没事，刘姐会操作，我等会儿直接喊她一起过去。”年轻的小护士忙活得头也不抬，“家属，患者有心脏病吗？还是在副本里干什么了？”

郁非晚用力拍了下郁舒的头，“说话呀，我们俩怎么知道。”

“没有……他平时身体很好……”郁舒揉着眼睛，“他说他在副本里也没动手……”

郁羲和郁非晚帮着护士一起推床去做检查，郁舒跟着他们走了一段才有勇气伸出手去摸田琛的手。

“田琛你别吓我……我以后不骂你就是了……”

郁非晚也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欣慰，郁舒被田家保护得太好，碰到事情居然能手足无措到这种地步。

吴柏舟摩挲着下巴，两只眼睛透过厚厚的玻璃盯着屏幕，“没什么毛病。心电图和心彩超也显示一切正常。”

“你确定没看错？”田薇打开手机拍照功能。

“你居然怀疑我？我虽然不是专业的心内科医生，但好歹寒窗苦读这么多年还勤勤恳恳复习了教科书好嘛。”吴柏舟疯狂按动手里的水笔，语气委屈，“那你把李容找来，让他来看。”

“他去崇明了。”田薇往外走。

“我居然还是备选？”吴柏舟手上动作更快，水笔“噼里啪啦”作响，“他老婆早产了？怪不得着急忙慌地和我换班呢。”

“这孩子来得不是时候。”田薇语气担忧，“希望崇明那边能一切顺利。”

“嘉姐在呢，肯定会母子平安。”吴柏舟加快脚步跟上，“小琛这边是真的查不出什么，八成是副本反噬。这次的前摇这么长吗？都快24小时了。”

田薇没有说话，抓着手机的手逐渐颤抖。

吴柏舟转弯进病房的时候，见田薇径直往前走，并将手机贴在了耳朵上。他耸耸肩，瞥了一眼站在病房门口的人，“宋组长这么闲？大晚上还特地来关心下属？”

戴着鸭舌帽穿着黑色T恤的男人露出一个关切的笑容，“跟田组长共事这么久了，她外甥出事，我自然也要来看看。”

“要我说啊，肯定是在基地憋太久了。年轻人，活泼好玩很正常。”吴柏舟将水笔插回口袋，“宋组长应该多和他们年轻人沟通沟通，总是单方面的教育，很容易有心理问题。这不，心理问题已经躯体化了，恐怕三组都无计可施。”

“副本时代，过于活泼好玩可不行。”男人将帽沿往上推了推，露出一双尾部略微上挑的丹凤眼。

“吴哥！”郁舒蹿出来，语气焦急，“田琛发烧晕厥了，他的检查怎么说？”

“一切正常。”吴柏舟皱了皱眉，跟着她往房间里走去，“他到底在副本里干了什么？”

郁舒连忙将田琛讲给她听的副本内容转述出来，在场几个人的眉头都是越皱越深。

郁羲一边掏手机一边往外走，和站在门口的男人点头致意之后又走了一段路，才拨通了一个电话。

对方已关机的提示音让他眼皮一跳，不好的预感在心里迅速蔓延。

“郁羲。”

郁羲扭头看见幽绿的楼道里有一簇颤抖的小火苗。他走过去，替田薇点燃一支烟。

“一起去广新……”

“你们出生入死一场，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