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被迫(二修)

祁连拒绝道:“不行,我们一行人私自入京本就犯了大罪,一旦身份暴露整个繁王府都得遭殃,必须尽快离开,不可再添是非了。送药一事,不如就安排竹沥去吧。”

苏故握紧了拳头,可也明白祁连说的是对的。

他可以随意入京,可祁连等人身为广平境将士,未得圣旨传召、私自入京就是死罪,往大了说恐有逼宫造反之嫌,繁王府难辞其咎。

他忽然泄了力气,将早已准备好的锦囊交给一旁的竹沥,郑重地嘱咐道:“一定要这些药亲手交到姜臣手上,药粉外用于箭伤,白色瓷瓶的药丸内服一日一次,七日后他的伤势便基本无碍了。

红色小瓷瓶里装的药是续命丹,生死存亡之际,但凡还有一口气,服用此药即可续命十日,最多可叠用三粒,只是此药会透支身体,三粒之后便再无力回天了,务必慎用。”

“属下记下了。”

“还有狱里我昨日已经打点过了,你去正好替我瞧瞧那些人有没有苛待他。”

见竹沥点头应下后,他最后嘱咐了一句注意安全,便在一旁祁连等人催促的目光下摆摆手,示意竹沥先走。

屋子里安静了半晌,祁连等人面面相觑,祁连问:“公子,还有什么事需要办吗?”

苏故如同惊醒一般回过神,愣了一下后摇头说:“没了,只是不知为何心中有些不安。”

祁连见他心神不定,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姜三公子吉人自有天相,别多虑,年后都会好起来的。”

苏故疲惫的闭上眼睛叹气道:“希望吧。”

出了城门,在回广平境的路上他仔细梳理了一遍近一个多月所发生的事,却怎么也想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发展到了这一步。

冬月初休沐时他和姜臣姜麟还有阿行、君商止等许多人还在鸿蒙山下吃酒玩飞花令,可一转眼,有人阴阳永隔,有人锒铛入狱,山河破碎,数十万人永远留在了去岁。

世事无常在这一刻具象出常人无法承受的冷酷。

他掀开马车的窗帘,企图吹一吹冷风清醒清醒,一片晶莹的洁白从眼前飘落,目光上移,原先晴好的天不知何时灰了下来,竟缓缓下起了小雪。

前面传来祁连的声音:“公子,下雪了,咱们得抓紧在天黑之前赶到下一个驿站落脚,您坐稳了。”

“嗯。”苏故应了一声,放下帘子,心中不安的情绪如这洋洋洒洒的雪花一样越来越大。

“希望真的是我想多了吧。”他喃喃自语着

由于车厢里被暖炉烘的很暖和,里面铺设着柔软的毛毯,苏故在颠簸中不久便有些昏昏欲睡起来。

与此同时,定国侯府星沉苑里,君商止站在雪里像是感知不到冷一样,依旧穿着那身薄衫,像是在等什么人。

君商止的贴身侍卫隐雁从里屋拿出一件狐毛大氅替君商止披上,劝道:“公子,进屋吧,小公子的事怪不着您,您别再折磨自己的身子了。”

君商止没说话,只是伸手接了几片雪花,白绒绒的,一落到掌心就开始融化成了水,丝丝寒意也随之沁进血肉里直往人心窝里钻。

通向苑外的鹅卵石小道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君商止喃喃:“来了。”

隐雁回头看去,便见一个女婢正撑伞走来。

那女婢走进苑中对君商止行礼道:“公子,夫人请您过去。”

君商止跟随女婢来到南边的院中,却在要进屋前被拦在了廊外。

守在屋子前的女婢面露难色道:“夫人刚刚又歇下了,提前嘱咐过,说若是公子来了,就在院中候着,别站在廊下将病气传进了屋里。”

“知道了。”

君商止眉眼冷淡的应了一声后便独自站在露天的院中,雪花如鹅毛一般落在头上肩上,不消片刻便叫人滚了一圈白,若就这么站上一两个时辰,恐怕得站成一个雪人。

好在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房门就被人从里打开了。

“公子,夫人请您进去。”

君商止眨了眨眼睛,睫毛上的雪花簌簌落下,他动了动有些冻僵的身子,慢慢挪动脚步上了台阶,然后进了暖香袭人的屋里。

顾不上冻久了的身子乍然遇暖后的不适,他恭敬地弯腰对软榻上雍容华贵的女人请安。

那是定国侯府的主母,也是他的母亲君婉。

君婉没叫他免礼,他便只能一直躬着身,直到视线里逐渐出现君婉的衣摆。

“啪——”

冰冷麻木的脸颊突然一阵钝疼,一个巴掌毫无征兆的落在左脸颊上,皮肤有可能被指甲划破了,在暖气中逐渐变成火辣辣的尖锐痛感,泛着细细密密的疼。

他并不惊讶,甚至是意料之中。

自从阿行死后,君婉总是这般阴晴不定,尤其爱折磨他,像这样在雪中站半个时辰、打一巴掌并不算什么很重的惩罚。

君婉阴恻恻的嗓音从头顶传来,“听说姜臣还活着?昨晚那一箭,你手下留情了?”

他默了一瞬,解释道:“是苏故救了他。”

君婉冷哼一声,嗤道:“你的箭术我能不清楚?你若是想叫他当街毙命,苏故再如何医术了得,也绝没有将人救活的可能。”

他没再说话,下巴被人抬起被迫半直起身子,他抬眼就撞进君婉阴沉的视线里,“阿止,姜臣害死你弟弟,可你居然对杀人凶手心怀恻隐,你真是太让娘亲失望了。”

“娘亲……”

“乖,去杀了他给阿行报仇。”

“刑部会审判……”

不等他说完,君婉就发疯了似得大喊大叫起来,怒睁着眼睛对他吼道:“我要你杀了他,立刻马上杀了他。”

吼完又满脸悲恸欲绝的抱着自己的双臂,惶然不安的喃喃自语:“好大的雪,阿行冷不冷啊,他打小就怕黑,一个人在地下怕不怕?”

说完像是想起来什么,扑向君商止死死地揪住了他的衣领道:“去杀了姜臣,要姜臣下去陪阿行,去,去啊——”

“好,你不去是不是?”

君婉松开手后,从发髻间拔下一根金钗抵在脖颈间,很快就见了血。

面上一直没什么表情的君商止终于变了脸色,忙道:“好,我去。”

“去。”君婉睚眦欲裂的吼道。

-

雪天里总是叫人容易犯困,刑部地牢里面看守犯人的狱卒正围在火盆边取暖打盹,猝不及防被人踢了一脚立马惊醒过来,一睁眼就叫骂开。

“谁他娘的……”然而在扭头看清来人的瞬间,立马换上了谄媚的表情,搓了搓手嘿嘿笑道:“踢得好。”

刑部司狱长怒骂了两句“好吃懒做的东西”,接着扭头对旁边贵气逼人的少年哈腰道:“怪我治下不严,让君小侯爷见笑了。”

“治下不严就自己请辞吧。”少年冰冷没有感情的声音像是敲在每个人的心尖上。

那几个狱卒收到司狱长的眼色,立马跪地求饶,大喊家中老幼皆靠自己这些微薄收入赡养,求少年手下留情。

七七八八的叫嚷声回荡不绝,嘈杂的令人心烦。

少年皱眉道:“带我去见姜臣。”

司狱长忙应了一声,做了个请的手势就率先在前引路。

这条通道越往里走越幽深阴冷,如同传说中暗无天日的九幽绝境。

两旁的牢房里零零散散关押着一些囚犯,大多畏缩在角落瑟瑟发抖,哪怕看见有人来也没多大的反应。

这些应该都是要年后问斩的死囚。

一直走到最里面司狱长才停下来,打开牢房上的重锁,侧身对后面的少年往里指了一下,恭敬道:“君小侯爷,那就是姜臣。”

“知道了,退下吧。”

“是。”司狱长却磨磨蹭蹭的在门前徘徊。

少年又皱了下眉问:“还有什么事吗?”

“……没,这就走。”

司狱长很想提醒眼前这位爷千万不要再像昨夜那样冲动杀人了,里面这位是圣上钦点要活口的重要刑犯,若死在刑部大牢,他们上上下下怕是都吃不了兜着走。

可看向这位冷面煞神略显不耐的表情,终究还是怯懦的不敢多说一个字,退后两步后立马快步离开了。

心里则在想希望大人赶紧过来,这位气场太强了,不是他一个小小司狱能镇得住的。

-

靴子踩在冷硬的地上发出沙沙的闷响,回荡在安静的牢房里却尤为明显。

木板床上的人影从始至终都没反应,若不是盖在上面的棉被尚还有些起伏,实在叫人怀疑这里躺着的是不是一具尸体。

君商止站在床头俯视着仍在昏睡中的姜臣,后者不知是在做噩梦还是睡的不舒服,眉头一直微皱着,像是有无法释怀的心结。

君商止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暴起的青筋显露出其极力遏制的某种难以言明的情绪,整个人像极了一根绷紧的弦。

就这么不知站了多久,他肩膀一塌,像是忽然卸了全身的力气,在床沿边坐了下来,伸手去抹姜臣的眉心,像是想抚平那一点褶皱。

眼前的人比记忆里清瘦了许多,许是伤病昏迷的缘故,从前张扬的桀骜与野性褪去,显露出一种从未有过的苍白脆弱,像秋冬河里一折就断的干枯芦苇。

指尖顺着温凉的脸颊下滑,最后扣住了那截温热的脖子,随着手下收紧,愈发能清晰的感受到生命的跳动。

只要再用点力气,就能将眼前人的生命终止在这间昏暗潮湿的牢房里。

他逐渐收紧力道,仍在昏睡中的人眉头又皱起了几分,不安的微微挣扎着,如同陷入什么恐怖的梦魇,模糊不清的呢喃声里透着强烈的内疚与自责,隐约能分辨出几个字节。

“对不起。”

“怪我……”

求收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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