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暮姐姐死了。”

听到谢辞寒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萧柏川很明显的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摩挲了下手指问:“怎么死的?”

“入室抢劫,失手杀的,凶手已经抓到,录口供的时候也都招了。”

男人背抵着椅背,低头吸了一口烟,然后缓缓吐出烟圈,嘴角上扬,露出一个讽刺的笑来,“你信吗?”

两人身处偌大的办公室里,硕大的落地窗外是天空的袅袅白云与地面上的车水马龙,却也隔绝了外面的喧嚣,显得谢辞寒的声音格外清晰。

“屋里的东西完好无缺,没有移动或丢失,甚至连挣扎打斗的痕迹都没有。”谢辞寒侧过头,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萧柏川,“你信吗?”

萧柏川没说信不信,他眼眸微垂,长睫忽闪,视线落到男人指尖的烟上,答非所问道:“还抽烟,不怕被秋池知道?”

谢辞寒动作一顿,把烟掐灭后扔进垃圾桶里,而后指了指桌上的灰色密封袋说:“如今案子结了,这上面有你的名字,应该是送给你的,现在作为遗物给你。”

听见“遗物”两个字,萧柏川终于有了点反应,坐直了身体,把那密封袋拿了过来,低低的“嗯”了一声。

他没有打开,沉默的盯着好一会儿,久久不语,像是逃避着什么。

谢辞寒无声叹气,宽慰似的捏了捏他的肩,就这样平静的陪着他。

…………

林暮葬礼的那天来的很快,那是一个天气晴朗的一天,太阳还有些大。

林暮生前的人际关系简单,没什么朋友,但她生的漂亮,性格好,所以举行的当天,前来悼念的还挺多,大多数都是她的追求者,或者一些受过她帮助的人。

墓碑前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渐渐的没多少人在此停留了。

萧柏川一动不动的站在林暮的墓碑前,他生的好,五官线条柔和,眉如远山,眼似秋水,看起来格外亲人,黑色修身的衣物衬的他身高腿长,与露在外面的肤色形成强烈的视觉冲击。

萧柏川放下手中的白菊,抬眼看向墓碑上的照片,上面的人笑容浅浅,浅绿色长裙显得她无比温柔。

这是林暮为数不多的照片,她不喜欢拍照,却总爱照镜子。

他清晰的记得,她常常会站在镜子前,一下又一下地抚摸自己的脸颊,露出一个温柔又缱绻的笑来,像是看着一个珍贵的宝贝。

萧柏川薄唇紧抿,心中有千言万语,却都哽在喉间不知如何开口。他很想问问,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真的是入室抢劫吗?还是说你其实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遭,所以才不反抗的吗?

哪怕再怎么不解与不甘,可人都已经死了,凶手也招了,案子结了,结局似乎也就这样了,纠结这些还有用吗?

萧柏川不知道,或者说从听到林暮死的那刻开始,他一直都是迷茫的。

萧柏川想扯出一个笑,失败了,他只好伸手擦了一下墓碑上的照片说:“今天是你最后一个热闹的日子了。”

他顿了顿,嘴唇开开合合好几次,最后只吐出一句,“再见。”

苍穹上挂着的光球热的发白,空气中到处都弥漫着燥热的分子,连呼吸都感觉有些黏腻,令人烦躁得很。

萧柏川沿着台阶往下走,在刚下到最后一层台阶时,衣角被人轻轻拉住,他停了下来,低头看去,发现是一个长相甜美,后脑勺编着一个双麻花辫的小女孩。

迟疑了两秒,萧柏川认出了她,是柳桑竹。林暮生前在浔江市出差时的邻居,也是发现案发现场并目睹的林暮尸体的人之一。

另一个是她的母亲。

柳桑竹仰头看他说:“哥哥,你是萧柏川吗?”

萧柏川有些意外她居然认识自己,但他还是耐心的蹲下来与她平视。

对于一个11岁就目睹凶杀案的小女孩,萧柏川其实是对她有点怜悯的。

因此他揉了揉柳桑竹的发顶问:“小妹妹,你找我有事吗?”

柳桑竹点了点头:“哥哥,你能把手伸出来吗?”

萧柏川不明所以,但还是把手张开着伸到她面前。

柳桑竹在自己的裤子口袋里摸索了一阵,然后从中拿出一样东西放在他的手心:“这个给你。”

萧柏川定睛一看,发现是一条项链。在这略微炎热的天气里,铁制的链子在在手心微微发凉,它底端吊着一个金底黑边的扁平圆盘,直径估计也就两厘米左右,它的表面没什么装饰,摸起来没有多光滑,边缘还有点掉色,应该是用了很久。

“不用了。”萧柏川想拒绝,却被柳桑竹拦住。

“哥哥拿着。”她白嫩的小手搭在他的手上,微微用力往前推,“这是姐姐的。”

虽然她没说姐姐是谁,但萧柏川莫名觉得是林暮。

他犹豫片刻,收了下来道:“谢谢你。”

话落,柳桑竹冲他扬起一个甜甜的微笑,然后欢快的跑开了。

萧柏川站了起来,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手上的项链,小心的放进口袋里。

“柏川。”

刚做完这些,有一个声音从后方传来,萧柏川回头看去,见是谢辞寒,身边还有一位是陈秋池,两人就这样并肩走来。

萧柏川问:“怎么了?”

“一直在找你呢。”谢辞寒说:“带你去见一个人。”

“谁?”萧柏川疑惑的问。

但谢辞寒没回答他的疑问,只是示意他跟上,萧柏川只好把目光投向陈秋池,却见陈秋池对他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无奈,萧柏川只好抬脚跟上谢辞寒。

一路上怀揣着疑惑的心情,三人来到墓园的大门,那里左右两边有一排的凉亭,是专门用来休息和应对突发状况而准备的。

谢辞寒带着他们来的最边上的凉亭,刚走过去就看见凉亭里已经坐着一个女人。

女人坐在清凉的石板椅上,一袭黑色长裙,身后披着一头红色大波浪,脚上的高跟鞋正一嗒又一嗒的敲击着地面。

“桐清。”

闻言,女人转过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容貌昳丽的脸,白皙的瓜子脸,略微上翘的红唇,细长的柳叶眉里眼波流转。

她红唇轻启:“嗨,好久不见了。”

声音婉转又妩媚,但下一秒,她的声音骤然提高。

“陈秋池?!”

“周桐清?!”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萧柏川和谢辞寒相互对视了一眼。

萧柏川小声的说:“这是怎么回事啊?”

谢辞寒用同样的音量道:“我哪知道?他们之前也没这么重的火药味啊。”

萧柏川:“现在怎么办?他们会不会打起来?”

谢辞寒想都没想就说:“不可能,我家秋池不会做出这种事的。”

好吧。萧柏川见他俩之间的气氛实在是有些剑拔弩张,只好主动缓和气氛,“先坐下来再说吧。”

两人再一次默契的冷哼一声,转过头去不再看对方。

萧柏川无奈了。

待四人坐下后,萧柏川说:“真没想到你居然愿意来参加葬礼。”

周桐清满不在乎的说:“虽然我是挺不待见她的,但毕竟我也是跟她生活过几年,现在她死,自然要回来看看。”

她这句话像是按下了什么开关一样,几人一下子安静下来。

“其实……,”谢辞寒的声音打破了这份沉默,“我可能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了。”

三人齐刷刷的看过去,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那是谢辞寒十一二岁的事了,距离现在已经过去了很多年,久到他的脑海里只剩下一些模糊的记忆。

谢辞寒隐约记得那是一个雨天,他养了好久的小猫生病了,谢辞寒怕小猫死掉,所以一直守在小猫的身边。

当时的前因后果是什么,谢辞寒早就忘记了,只记得他蹲在地上,而林暮站在窗前,手中是盛着喝了几口红酒的高脚杯。

窗外的雨下的很大,淅淅沥沥的,不仅打湿了她的衣摆,还有一些落在她手上的酒杯里,与里面的液体混在一起,稀释成一种浅红色。

她在那里站了很久,久到谢辞寒脚都蹲麻了,久到杯子里的液体从杯口溢出,洒在了地上,林暮才转过身看他。

窗外的雨声对于谢辞寒来说真的很吵,病恹恹的小猫蹭着他的手,温软的,痒痒的,是生命在跳动。林暮倒掉杯里的液体,对他弯了弯唇,但眼底却是一抹化不开的悲伤,又或者是什么别的情绪。

小小的谢辞寒听见她说:“我活不长久的。”

“我的死亡是命中注定的。”

这句话对于还不是能理解生死的谢辞寒来说,是格外深奥的。

记忆的最后一瞬,林暮低垂的眼,一下又一下的摸着自己的脸,嘴里呢喃着:“好可惜啊。”

…………

谢辞寒扯了扯嘴角,“所以她死的时候我也不是很意外。”

他只是不明白而已,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笃定自己的命运,不明白她为什么在面对死亡的时候那么平静,就好像根本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一样。

可当谢辞寒现在平静的回想过去时,才发现他其实更不明白的还是那句可惜。

你在可惜什么?

周桐清双手抱臂,往后一靠,冷嗤一声:“装神弄鬼。”

众人没说话。

午后的太阳真的很晒,黏腻的汗水从脖子滑入衣领,把后背都浸湿了一块,让人一分一秒都不想再待下去。

与其他人道别后,萧柏川随着人流走出墓园,在一众私家车中寻找自己的车子。

上车前,不知是不是错觉,萧柏川总感觉有一道目光一直盯着自己看,他顺着那道目光看去,发现居然是柳桑竹。

她此时正被她的母亲柳姝牵着站在路边,看样子应该是在等车。萧柏川的视线扫过去没几秒,一辆悬浮出租车在她们面前停下。

柳姝无知无觉的拉开车门,带着柳桑竹上车,在车门关闭的最后一秒,柳桑竹那双黑漆漆的大眼睛这一顺不顺的盯着萧柏川看。

那双眼睛犹如未知的黑夜,而那视线就像是黑夜中的猛兽,让萧柏川如芒在背,根本无法让人联想到这是刚才甜美的女孩能做出的表情。

是错觉吧。

萧柏川晃了晃头,拉开车门坐了上去,驱车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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